第三章 学徒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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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高俅悠悠醒来时，暮色正从窗外渗进来。屋子里昏暗，角落里的炉子烧得正旺，陶罐噗嗤噗嗤地冒出白烟。一个黑影慢腾腾地走进来，他点上蜡烛，借助烛光才知道是张堂主。他的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你终于醒了？”张堂主道，声音透露出疲惫与虚弱。
“把这药吃了吧。”他提起陶罐，小心翼翼地倒满瓷碗，然后端到床前，“我也该好好歇一下，太累了……”
高俅接过瓷碗，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他急忙别过头去。
“良药苦口利于病，还是忍忍吃了吧。”张堂主道。
“那个矮胖子呢？”高俅语气含怒，看向张堂主。
“他找不到这里的，你先吃药，我再和你说说。”张堂主道。
高俅仰头吃药，苦涩的药汁刺激着舌头，而堵塞的右鼻孔突然通畅了，脑中的沉重也慢慢消逝，如清风吹散天边云雾。
吃过药，把瓷碗递回去，然后坐起来，靠在床头。张堂主将碗放在桌面，回到床沿，“你挪挪。”不待高俅挪身，张堂主也爬上床来，舒服地叹道：“要不是照料你小子，我早就舒舒服服地睡在床上了。拖着伤体为你煎药，我容易么？”
一些记忆回来了：孙掌柜突然出现，和他们打招呼，抓高俅的右手放毒，又拉张堂主去竹林里说事，趁其不备动刀子……
“这矮胖子是谁？他为何捅你刀子？我们在那？”高俅低头看向张堂主，问了一连串问题。
好不容易躺下的张堂主，还没好好享受这份舒适，便遭遇高俅连环追问。他不禁翻白眼，又挪动身子以至最舒适姿态，才悠悠说来：
“我与你说过，郭城分六大坊间群，这孙掌柜便是「天机」坊间群的店主。这些商人不仅与市井村民做生意，还与机关城以外的人打交道，每月流进来的银子白花花的一片。除去交纳一部分城市维护费，天网运营经费，还经常给各堂送些。”
“原来是金主啊，难怪这般热情。”高俅讽刺道。
“没钱能干啥？靠宝钱堂那群饭桶，天网早就拆伙了。”张堂主反驳道，“何况这些商人不完全算外人，也是天网的一份子，属于网外人员吧。你要是五年内通不过测试，拿个甲等成绩回来，你也会成为他们一员。这些人比较特殊，既不属于天网核心成员，也不是毫无关联的局外人，所以对待咱们也要以特殊的方式。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保密协议」，任何人泄露机密，包括机关城的位置，总览，概况等，天网会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揪出地方细作，监视这些人，都是中丞堂的事儿。”
“这矮胖子泄露了机密，而你又恰巧知情，所以要杀你灭口？”高俅问道
“别插嘴！”张堂主一激动，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事情还没到这地步，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这孙掌柜名下有十间铺面，要知道咱们「天机」坊间群才一百单八间，他一人便占了十分之一。他籍贯山西，年轻时曾跑到山东做琉璃学徒，学会一身好本事。他家的琉璃无论是色泽还是质量，都是全国上流极品，生意甚至做到皇城里去了。和朝廷做生意的店主，可都是中丞堂的重点监视对象。”
“还真的泄露了机密！”高俅惊道。
“还插嘴！”张堂主怒道，过了好一阵子才平复心情，“他的确泄露了机密。”
高俅心里嘀咕：“我就说嘛。”
“哼，哼。”他的表情被张堂主看到，差点又作，“他没有泄露机关城的位置，而是描述了机关城的总览，就算是简略描述也不行，这违反了「保密协议」！他想给我一笔银子，替他向中丞堂说些好话。我呸！我是那种见钱眼开、忘了大局的人么！”
“说得好！”高俅击掌叫道。
“就那点银子也敢叫我干事……”张堂主嘀咕道。
“……”高俅很懊悔适才的冲动，好端端的鼓什么掌嘛，先听人把说完不行么？
“好了，我也说累了。而你，准备接受「学徒测验」吧。把‘孙掌柜是贼’这一情报传与中丞堂。趁现在城门未关，你今晚进城吧。把朴刀留下，包袱里有些银子。记住，要及早传达。”张堂主道。
高俅起身下床，身体尚未完全复原，但已无大恙。他换上陈旧衣裳，把包袱背上，准备出。临别时，张堂主又道：“往西走便是郭城。”
出了屋子，夜幕已完全降下。所幸今夜有月，道路不甚昏暗。他从包袱里掏出一盒墨膏，在脸上抹了遍，算作化妆易容吧。
城门有士卒把守，检查行人的腰牌。高俅混在人群中，把腰牌握在手里，好容易才轮到他。
“腰牌！”士卒声音粗犷。
高俅递过腰牌，他仔细检查一番，丢回给高俅，然后放行。
郭城处于村落与宫城中间，是机关城商业重地，不仅满足了村落与宫城的需求，还把贸易扩张到全国。入了城门再往前走数里，便是「知失场」。中央大道左边，是郭城南区，有「刺客」、「万兽」、「天机」三大坊间群；右边是郭城北区，有「机关」、「宝钱」、「中丞」三大坊间群。
“天机·琉璃坊，看我不灭了你！”高俅把「学徒测验」抛诸脑后，先宰了那矮胖子才是重中之重！
他径直走向「机关」坊间群，也就是中央大道右旁，郭城最好的地段之一。不待他走近，“干将莫邪”四个大字映入眼帘，装潢极为气派。
一个年轻的小伙热情走来，“兄弟，买兵器呢？来来，弟儿给你绍介一番。咱话儿不夸，这里的兵器全城最好。”他拉着高俅走进店铺，但见各种刀剑整齐摆列，琳琅满目，刀光剑影。
“此剑名唤双股剑，长三尺二寸，削铁如泥，吹毛断，只需二两银子。”小伙随手拿起双剑，口舌生莲。
高俅点点头，目光却在店面里四处游离。
小伙见他不甚留意，又拿起一把雁翎刀，“这把不错。当年关羽以一把青龙偃月刀大杀四方，五关六将，身死后青龙偃月刀也莫名失踪。我家主子花了大力气才找到一点残骸，刀身的中间二寸。又请来名匠将它熔了，另铸一刀，便是这把了！怎样，有意么？”
高俅听他侃侃而谈，却拿起一把匕，“这柄多少？”
“五百文钱拿走。”小伙没好气，花了一堆口水才卖出这点玩意儿。
高俅丢下一两碎银，也不在乎小伙的脸色。他隔街望向对面，「天机」坊间群。「天机」和「机关」这两巨头，硬是占据了过程最繁华地段。即便是天网六堂中的宝钱堂，这个号称天网钱柜，也只能退居二线，难占鳌头啊。
“兄弟，问个事。”高俅摸出一两银子，放在刀架上。小伙瞄了一眼银子，堆起了笑脸。
“听说这里有家琉璃店，号称举国无双，怎么藏起来了？”高俅挥手指向对面街。
“哟，大哥问的是孙掌柜家的琉璃吧？”小伙捻起刀架上的银子，放进衣袖里，笑道，“大哥怕且初来机关城吧，这坊间群的布局啊，是由两排店铺组成，分别是南北向，中间有条三尺余宽的巷道。你要找的那家琉璃店，店门朝南，你得绕过去。”
“还有一事，”高俅又摸出一两银子，轻轻抛起又接住，“你家主子请来的名匠，接外活不？我想给刀换个柄儿。”
小伙的眼神随着银子一跳一跳的，“这事好办，哪有人和银子过不去啊？”
“好，晚些找你。”高俅丢银子过去，把匕藏在衣袖里，走了出去。他想给血刃锻造个刀柄，这朴刀带着毕竟不方便。但现在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做，便是找孙掌柜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