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客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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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休冷不防呛了一口。
身旁的余曦仍不停碎碎念。
“……我还记得你有段时间被造黄谣,他冲到八班去不由分说把人给揍了一顿……”
“真的明目张胆……”
余曦说着,似乎也有了醉意。
迟休沉默,不经意抬眼,对上韶谌的视线。
定格几秒。
迟休又移开眼。
-
韶谌目光掠过一条条视频,额上的青筋凸起。
继上次迟休被污蔑抄袭的事件无疾而终,迟休再度陷入流言风波。
一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一段段污秽不雅的录音,此刻正在无声盛行。
与此同时,迟休站在政教处办公室里,面对的一群老师神色严肃。
“迟休,你来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年级组张主任抿了口茶,一字一句强调,“证据确凿!”
迟休的班主任陆长远出声:“迟休在我的班,她什么样我自己清楚,张主任大可不必这么咄咄逼人。”
“哦?”张主任望着迟休眯了眯眼,“现在这帮学生机灵着呢,出了学校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你一个班主任能知道多少?”
陆长远不语。
校长忽然发话:“迟休,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其他学生的身心……”
陆长远出声打断:“我觉得凭几段视频和录音说明不了什么,迟休她……”
“陆老师!”
陆长远噤声,看向张主任。
“我知道,你是看着迟休成绩好就认定她是好学生。”顿了顿,张主任继续补充,“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
张主任看向迟休:“成绩,不一定和学生人品成正比。”
迟休咬牙,没说话。
另一头的教学楼里――
韶谌直奔楼上,从后门冲进八班教室,不顾所有人的脸色,揪起后排一个男生的衣领,将其头摁在墙上。
“听说……”韶谌强忍挥拳的冲动,“是你发的?”
那男生装作听不懂:“发……发什么?”
韶谌一听,改换用手薅住男生的头发,将其怼在教室后墙的黑板上,头与黑板撞击发出一声闷响。
教室里的众人哗然。
“那老子再说一遍,是不是你他妈乱改的照片造谣迟休?”
“……”
男生被压得不敢说话,韶谌见状,轻蔑勾唇。
“行,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说罢,韶谌便拽着男生往门外走。
迟休默然回到教室。
因为坐在最后一排,所以前排人打量猜疑的目光迟休尽收眼底。
砰!
韶谌拖着人猛然踹开虚掩的教室后门。
迟休一惊,应声望去。
韶谌又重力将男生往自己的桌子上摁去。
“说。”韶谌冷冷开口,“你他妈犯什么事儿了?”
“你……我……”男生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韶谌皱眉,力度重了些:“他妈的大声点儿,老子听不见!”
“对……对不起!迟休对不起!”男生欲哭无泪,“真的对不起,我不该乱修照片,不该乱发……”
韶谌冷着脸,全然不顾班里所有人的目光。
“行。”韶谌抬眼看向迟休,“听见了?”
迟休愣几秒,点了点头。
“走!”韶谌又拽起人,“送你回教室。”
“……”
迟休茫然回过头,众人茫然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第二天。
趁年级集会,教导主任决定宣读关于迟休的处分决定。
以早恋为由定下处分。
迟休站在台上,一言不发。
主席台后方突然被踹出一个人。
迟休闻声回头,看见昨天被韶谌摁在桌前道歉的那个男生,刚从地上爬起,在她身后扭捏。
视线再移,韶谌掩在门后,正往这边看。
台下众多学生见到这一幕议论纷纷。
轮到迟休宣读自己的检讨时,那男生突然抢过迟休手里的话筒,冲着台下大吼。
“那……那几条视频是我乱改的!”
“录音也是!”
“我……我对不起迟休同学!!!”
声音响彻整个操场。
迟休的手僵在半空,连台上站的几个老师也愣住。
韶谌默默离开后台。
再后来,那个男生被政教处叫去大骂特骂,记上处分。
迟休实则没被记过,只是单纯走个形式。
回到教室,座位上的韶谌望着她挑眉笑笑。
迟休眸色闪了闪。
“谢谢。”
韶谌一愣,倏忽脸红。
他别过脸:“……没事。”
-
初冬的风带着寒意,迟休站在酒店大门外,不由得拢了拢衣领。
酒足饭饱,一行人的嘈杂在酒店外惹人注目。
“我来送美女们回家!”喝得迷糊的颜青突然高喊。
郑连依嫌弃皱眉:“你他妈自己能不能回家还成问题。”
韶谌没喝酒,独自站在台阶上看手机。
“抱歉哈姐妹儿。”郑连依靠在迟休肩侧,“我好像也喝嗨了……”
段以纯把晕乎的郑连依拉开:“我送她回去,迟休一起吗?虽然可能有点绕,但……”
迟休摇摇头。
“不用。”
段以纯也不强求:“好,那你注意安全。”
“嗯。”
再转头,韶谌正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
“送你?”
迟休垂睫:“不用,谢谢。”
“哦。”韶谌转身,“就客套一下。”
“……”
迟休目送韶谌上车、远去。
还真只是客套。
迟休缓步,朝附近的地铁站走去。
红霞点燃天际,渲染黄昏。
迟休默默点上一支烟。
上次这样认真看晚霞,还是在湛桥一中的教学楼上。
转眼这么多年,走走停停,她却从未想过回望。
即便孑然一身,也害怕与过往重逢,逃避自己亲自撇去的回忆。
时过境迁。
她仍会在阑珊处回首。
那个定格在岁月里的温柔少年。
斜阳穿过楼群,倏然打在脸上。
迟休被光刺得睁不开眼。
恍惚间,她感觉下一秒转头,韶谌就会提着他和她的椅子站在楼道口,并笑着说一句“我都帮你拿椅子了,还不能讨要酬劳?”。
余晖勾勒少年的身段,迟休想不起自己是从哪一瞬开始贪恋他的侧脸。
并一次次。
被撩动心弦。
然而凉风拂过眼睫。
今非昔比。
迟休的身影渐渐没入地铁站。
踏上回家的班次,迟休把风衣扯过裹紧自己。
靠在座位上,疲倦一点一点侵蚀意识。
地铁上特有的咔哒声混杂在励磁音里,节奏规律莫名成了催眠的白噪音。
迟休耷拉着眼皮,陷入回忆。
“喂。”韶谌推了推快在地铁上睡着的迟休,“还有两站,别睡了。”
迟休烦躁睁眼。
难得的假期,碰到郑连依被拉去玩就算了,又被韶谌喊上去湛山寺玩。
但让迟休意外的是,韶谌作为转校生,对湛桥人生地疏,地铁线路倒整得明白。
换了两号线,一行人终于走出地铁站口。
韶谌轻车熟路地领着她们从山脚到山顶的寺庙。
迟休注意到一个细节。
韶谌似乎对这里相当熟悉。
郑连依也忍不住发问:“你是不是湛山寺上偷跑下来的小和尚啊?怎么感觉你对这里这么熟悉?”
“是吗?”韶谌淡淡扬眉,“我这人见多识广不是很正常?”
“……”
郑连依懒得搭理他,拉起迟休往山上走。
等到了山顶,迟休终于明白为什么韶谌一定要她们上来看看。
寺庙的围墙上开满白色的木香花,馥郁的花香沁人心脾,连风也醉在了花簇里。
迟休站在原地,望着深绿色藤条上的雪团愣怔。
她喜欢木香花。
-
回到小区,天色已晚。
迟休懒懒拐进电梯,摁下八楼的按钮。
电梯门口正对她的家门。
自动门缓缓开启,迟休恰好戴着眼镜,看清趴在自己门口朝猫眼里张望的男人时,迟休强装镇定,下意识连按关门键。
电梯门合上。
迟宽。
来找她了。
迟休捏紧挎包链条,电梯一到底楼便往外冲。
她已经尽可能搬到一个周围全是陌生人的环境,但不知为何迟宽现在会找上她。
那是她的生父。
亲口诅咒她的人。
如今为了钱财恬不知耻跑来缠上自己。
迟休奔到小区大门口,正准备打车离开,脚踝突然崴了一下。
刚才跑太急,迟休忘了自己还穿着细高跟。
鞋也毁了。
迟休脱下鞋,光脚踩在地上。
胡乱拦下一辆出租车。
上车。
“姑娘去哪儿?”
迟休随便报了个地点,只是印象中出现过的词,谁知司机师傅踩下油门兴冲冲奔向目的地。
车载广播放着音乐。
[我在二环路的里边想着你……]
[我在鼓楼的夜色中为你唱花香自来……]
[……莫名的情愫啊请问谁来将它带走呢……]
[……]
迟休闭眼怀念熟悉的旋律。
好像。
很久之前。
有人也为她唱过。
“姑娘啊,滨启天居到了,正门好停车所以我……”
迟休睁眼。
滨启天居?
这不是韶谌住的小区吗?
大概先前惘然时没想起这茬,地名也是随口一说。
“哎呀,今天就这样了吧……”顿了顿,司机叹口气,“今天最后一单,就给十八块钱吧,叔少收你两块,挺晚了早点回家啊……”
迟休提着鞋子下了车。
稀里糊涂就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迟休在小区外徘徊片刻,肚子突然传来不满的声音。
聚会上光顾着应付人忘了吃几口饱腹。
迟休目光扫过小区外一众霓虹,锁定不远处一家便利店。
走进店内,迟休拿了两个面包准备付款。
在打开包拿钱时,迟休突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提着鞋,讷讷看了看微笑的店员。
再翻包时,发现最后一张二十给了车费,手机里也只剩几毛钱。
迟休垂睫,打算返回货架换个便宜点的东西。
猝不及防。
迟休撞进一个熟悉的胸膛。
她摘下眼镜,揉揉被硌得发痛的鼻梁。
抬眼,韶谌的脸上划过一丝懵然。
两手还分别抓了两瓶酒。
韶谌目光上下打量迟休几秒,最后落在迟休光着的双脚和她手上提的鞋。
“……你怎么在这儿?”一顿,韶谌视线又停在迟休那后跟摇摇欲坠的鞋子上,“被追杀了?”
“……”
本想好好解释一番的迟休突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