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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暴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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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服侍李潇然十几年了,是李潇然唯一的贴身婢女,她怎会不了解主人的心意。

她抱来一匹锦缎给令蕊看,这匹榴红锦缎绣着仙鹤,手感丝滑,华贵大气,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芸娘问都不问,笑嘻嘻地拉着令蕊的手臂量尺寸。

令蕊葱白的手指轻轻滑过锦缎,然后紧蹙眉头说:“芸娘,这也太贵重了吧!”

芸娘说:“过年就得穿锦缎,这才叫富贵吉祥!”

“过年?还是不用了吧,我打算明天回去,再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在王府里白吃白住。”

“这可由不得你,今日是天留客,小姐抬头看看。”

令蕊走到屋檐下抬头看了看,早上还是阳光明媚,这才下午就开始飘雪了。天上的云彩阴郁沉闷,看样子有场大雪,大雪封山分不清方向,这下真走不了。运气好的话过六七天雪化了一半可以前行,运气不好等上一个月也走不了。

芸娘把令蕊拉回房间,关上房门继续给她量腰围。“小姐比寻常中原女子修长些,这要是进宫选秀,第一个被选中。”

“芸娘,你可别诅咒我。”

“奴婢失言了,小姐别介意。”

“芸娘,我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就做了十几套衣服,还得做多少套,我穿不了那么多。”

芸娘耐心解释说:“小姐兴许以后要在睿王府常住,多做几件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芸娘,你又在变着法的诅咒我。”

芸娘只是笑笑,不说话。

连着下了三天的暴风雪,令蕊懒懒的,窝在房里不出门。

雪光透过窗户纸照得房内亮堂堂的。令蕊用手背挡着眼睛,在被子里扭着还未清醒的身躯,“芸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姐等等,快了,快了。”芸娘在外费力喊着。

听声音,芸娘和家丁在院子里扫雪。屋子里的炭火已经熄灭,冷得跟冰窖一样。令蕊卷着被子去开门,房门一打开,唰的一下,堵住门的雪堆滑进屋来了,像雪崩了一样。

“天哪,怎么这么大的雪,雪从屋檐连着地面了。”令蕊跺脚抖落裤腿上的雪。

青山挖洞,芸娘从雪堆洞里钻过来,搬来一盆木炭。芸娘手指冻得通红,衣服上都是雪花,她咳了几声,道:“小姐,现在才辰时,昨夜暴风雪,积雪大得连房子都找不到了,奴婢这才来晚了。”

“这么大的雪,外面什么情况了?”

青山趴在洞里说:“雪太大了,积雪没地方堆。民房倒塌了不少,一大早杨都护就带人解救受灾民众去了,王爷那里还在扫雪,也出不了门。”

“王庆的伤好些了吗?”令蕊通过雪洞问青山。

“萧小姐妙手仁心,您给的金疮药很管用,王庆的伤好多了,他牢记小姐的恩情,说等能下床了,再过来亲自拜谢小姐的大恩。”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令蕊笑着回答。

“小姐再等等,我们一会儿铲了雪,小姐就能出门了。”

芸娘燃起了炭火,铲了雪放在罐子里,烧水给令蕊洗漱。

西域的冬天漫长且严寒,令蕊早已习惯,可今日这样堵门的雪实属罕见。

“厨房那边还没清扫完,只能委屈小姐喝些参汤了。”芸娘有些无奈。

令蕊洗漱穿戴好,不等芸娘的参汤煮好,她就像只兔子一样,迫不及待地刨雪钻雪堆出去了。

钻了一会儿终于出来了,她院子角落的方寸之地被清理开了。她抬头一看,雪天一色,分不清东南西北。令蕊凭着记忆,扑在雪堆里打滚,准备去找李潇然。

青山在后面喊着:“小姐还是回屋去吧!王爷那里进去不了。”

令蕊在积雪上匍匐前进,不知不觉爬到屋顶上去。

令蕊俯视下面,看到三个家丁已经把李潇然房门处的积雪打扫干净了,她这才发现自己此时正在他的屋顶上。

“王爷,我在这里。”令蕊挥着红衣袖喊道。

李潇然看到令蕊爬到屋顶上去了,喊道:“你慢慢爬过来,小心些。”

寒风拂面如刀割一样疼,令蕊的手冻僵了,颤抖地在雪堆上爬着。李潇然准备过去帮她,可他比令蕊重不少,一脚踩下去,陷进齐胸深的雪堆了。侍卫拿铁锹铲雪助李潇然脱困,谁知雪堆崩塌,令蕊从雪堆上滚下来,李潇然看准了时机,伸手接住了她,两个人一起被雪埋了。

三个家丁七手八脚地刨雪,边刨边喊:“王爷,王爷……”

令蕊和李潇然从雪堆里挣扎着爬出来,令蕊气喘吁吁地说:“要是再埋一会儿,我恐怕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李潇然扶着满脸涕泪的令蕊进屋,令蕊说:“王爷屋子里炭火永远都那么旺盛,一进来身上就暖和了。”

“暖和就好,快去洗把脸。”

令蕊用热水洗完脸,李潇然道:“难得见你起这么早,今日没有早膳,你先喝杯热乳茶。”

“我就知道王爷这里不会饿肚子,我那里只能喝热水。”令蕊捧着杯子大口喝着热气腾腾的乳茶。

李潇然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大的雪,城中受灾的人不少。”

“我们被困在这里,连饭都没得吃,王爷还想着城中百姓,这与传说中的王爷不像呢。”

李潇然冷笑一声,“外面传说本王吃人呢。你这么艰难爬过来就是为了嘲讽本王?”

“我这不关心王爷的身体……”

没等她说完,李潇然捋起袖子,伸出手臂搁在桌子上。

令蕊搭脉后,小心翼翼地说:“王爷的身子比之前虚一些,如果两年内还没找到解药,王爷还是要做好化去内功的准备。”

李潇然收回手臂,转过脸去,背对令蕊。她不敢看他的脸,安慰说:“以后,王爷便可以延绵子嗣……”

一大早说这样的话冷了场,令蕊觉得不该提这事惹他生气,一边往手背抹香膏,一边想办法。

她抠了一大团香膏,放在手心,走到李潇然面前,把手伸给他看,然后微笑着讨好他说:“香膏抹多了,王爷脸上好像起皮了,给王爷用吧。”

李潇然眉眼低垂,避开她的目光,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表情从容而淡定,没有一丝愤怒、忧伤或是不甘。

他背着手,又转过身,令蕊强颜欢笑道:“这香膏是在最好的西子楼买的,可贵了,不能浪费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令蕊把右手心的香膏匀了一些在左手心,凑到李潇然面前,踮起脚尖,左右开弓给他抹香膏。

准确地说应该是搓,搓香膏!令蕊用掌心搓着他的脸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李潇然抓着她的手腕,眼神里满是嫌弃,说:“你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真难看。”

这时杨袭古都护带了上百士兵来睿王府扫积雪,“末将杨袭古参见王爷!”

“进来!”

杨袭古准备报告城中百姓受灾情况,抬头看到李潇然脸上一团一团的香膏,连眉毛都粘在一起了。他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旁边的两个副将也在抿嘴笑,杨袭古咳了一声,立即收敛起来,齐刷刷地盯着李潇然的脸,用眼神提醒他,你脸上有东西。

李潇然这才意识到香膏,用手在脸上一摸,满脸是没抹匀的香膏。他翻白眼瞪着令蕊,令蕊不好意思了,使了个眼色让杨袭古上前,杨袭古等人摇头后退。

令蕊按着李潇然坐下,抖了抖袖子,伸出白皙的小手在他脸上揉搓,杨袭古等人低下头不敢看。李潇然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令蕊将他脸上的香膏抹匀,用指腹轻轻抚顺他那浓浓的一字型长眉毛,然后果断地低头退到一边。

杨袭古以为自家王爷生气了,帮令蕊打圆场道:“王爷金尊玉贵,香膏对皮肤好。”

李潇然咳了一声,令蕊屈膝行礼,连忙退出房间,可没走两步摔了一跤。家丁连忙扶她起来,刚迈出步子又摔了一跤,李潇然再也坐不住了,连忙出去扶她。

令蕊趴在地上摇头拒绝,“不了,我爬着过来的,还是爬回去吧!”

李潇然二话没说,抱起令蕊回了自己房间说:“一会儿本王送你回去。”

令蕊坐在凳子上,杨袭古道:“这次的雪灾百年不遇,弟兄们全体出动,末将已经派人在清理大街上的积雪,王爷的前院正在打扫,只是眼下不少房屋倒塌,要清理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李潇然道:“把都护府城楼收拾出来收留受灾的百姓,你那里粮食若是不够,本王府上的食物和棉被会尽快送过去的。你下去忙,本王随后就到!”

杨袭古等人退下后,令蕊说:“王爷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李潇然哼了一声,“你哪次都不是故意,本王好歹是个王爷,如今在下属面前颜面扫地。罢了,我送你回房。”

他刚抱起令蕊,杨袭古又回来了,他笑嘻嘻地说:“王爷用了萧大人的香膏脸又白又滑,能不能给我一些,好几个弟兄生冻疮了。”

令蕊连忙下来说:“我写个方子,杨都护拿去药铺或胭脂铺,叫人照着配就行。”

杨袭古接过方子,谢过令蕊就回去了。令蕊又抠了一团香膏,抹在李潇然手背上说:“王爷要出去办事,小心生冻疮。”

李潇然哭笑不得,但心里暖暖的。

送令蕊回房后,李潇然去城中指挥士兵扫积雪,救助无家可归的老百姓。

到了戌时,忙碌了一天才只喝了一杯乳茶的李潇然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自己的院子。

前厅的门开着,远远就闻到了浓郁诱人的火锅味,李潇然以为自己饿极了,产生了幻觉。

他走进前厅,令蕊招手说:“王爷快来,火锅煮好了。”

青山给他脱下披风,李潇然喝了芸娘捧来的热酒,走到桌前坐下。

火锅的汤在沸腾,令蕊捞了半碗烫好的羊肉给他,说:“王爷趁热吃。”

忙碌一天回来,又冷又饿,有人给自己准备火锅和温酒,自然是美事。李潇然吃得很满足,令蕊给他倒了一杯温酒说:“这是锦月的意思,她感染风寒了,所以没来。”

李潇然嗯了一声,跟令蕊碰杯喝酒,芸娘给他们涮肉。

“锦月是有心的,希望能得到夫君的眷顾,敬妹夫!”

锦月不愿意离开王府,但李潇然对她冷漠无情,令蕊希望李潇然能对这个表妹好些,于是临行前准备了火锅,希望李潇然能念锦月的好。

可妹夫二字一出口,芸娘手一抖,李潇然用手绢捂着嘴,吐了口中的酒。

“你这火锅味道很好。”李潇然夹了几块羊肉和菊花菜放在令蕊碗里。

令蕊知道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低头一个劲地吃,缓解尴尬。李潇然说:“慢些吃,小心烫到。”

李潇然自然明白令蕊的心意,可这火锅是谁准备的有什么关系呢?男人对于不爱的女人怎么样都不会动心,怜悯和讨好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