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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送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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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连着下了半个月的大雪,窗台上积雪结成冰挂,窗户都推不开。小婢女们拿着扫帚在扫雪,门缝进来一丝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令蕊坐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杏眼来。

芸娘用帘子把门缝遮好,道:“苒苒小姐走的时候叮嘱说,每三日要去看诊一次,小姐今日该去看诊了。”

说是去看诊,无非是去陪他聊天解闷罢了,那些药汤可管用了,哪里需要隔三差五的把脉,况且把脉施针也不是令蕊的强项。

令蕊不情愿地从被子露出头来说:“芸娘,三公主呢?她去了吗?”

“三公主去伺候王爷用膳了,我们的早膳也准备好了……”

令蕊顾不得冷,踹开被子起床穿衣,无非是怕李潇然又给锦月脸色看,再顺便去蹭早膳。

芸娘早已让小丫头扫了一条路通往李潇然的卧室。令蕊敲门,是锦月开的门,令蕊进去反手就关上门。

屋子里又暖又香,桌上已经摆好热气腾腾的早膳,李潇然挽着袖子走过来说:“你以后好歹是一个王妃,三天两头来蹭饭,好像本王的人不给你饭吃一样,传出去我都护府多没面子。”

令蕊停下手里的炊饼说:“我都不嫌没面子,你怕什么!再说了我不吃饱怎么看诊。不然我都懒得起来。”

“懒成这样也不怕夫君嫌弃。”李潇然说完指了指桌子,示意锦月坐下来吃。

令蕊咽下炊饼,说:“我父亲每天早上起来带着我们一群孩子练功,不准我们吵醒我母亲,我母亲每天睡到自然醒。我找个像我父亲那样的夫君不就好了吗?”

李潇然冷笑一声,埋头吃早膳。

饭后李潇然准备出门说:“今日不用看诊了,本王好得很。你若是怕冷,让人在你房间里多添几个火盆,别冻着自己。”

“你是怕我又扎你手指吧?”令蕊挑着眼睛问。

李潇然轻揉被扎得淤青的手指头,说:“你既然无事就随我去城外走一遭,天天窝在被子里跟只懒猫一样。”

令蕊把毛绒披风拢好跟着李潇然上了马车,王庆和青山骑马护送,透过车帘缝隙可以看到路面的积雪已经打扫干净。

李潇然的马车比寻常马车大了两倍不止,车内有桌子,桌子底下是个火盆,桌上有茶炉和杯子,他的身后是个柜子,柜子里有衣服和薄被子,还有几本书。说是马车,更像个小房间。

“我们去城外做什么,滑雪还是打猎?”令蕊对正在看书的李潇然说道。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李潇然头也不抬,眼睛继续盯着书。

出了城走了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王庆吩咐:“你们护着马车,其余人跟我来!”

令蕊掀开车帘问:“发生什么事了?”

青山回答:“前面发现了别国士兵,看样子是来袭击我们的,王庆已经去追了。”

令蕊的马车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只听到不远处传来刀剑声,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王庆回来了,他的手下拖着几个被杀死的士兵过来。

令蕊和李潇然打开车门,站在马车上,那些死去的士兵着红线滚边的黑色军袍,一看就是楼兰国南方军营的服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令蕊,李潇然云淡风轻地说:“埋之前好好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然后转身把令蕊拉进马车。

令蕊气鼓鼓地,又是百口莫辩,李潇然倒了一杯热茶轻轻推过去说:“喝口茶缓缓。”

令蕊把脸转到一边,满是对舅舅的不满。马车出发了,李潇然看她那气鼓鼓地小模样,忍不住想笑,道:“本王又没怀疑你,你生什么气?把身子气坏了不值得。”

令蕊抬起头问道:“王爷英明自然能明辨是非,可外人不这么想……”

李潇然忽然像看到什么稀奇事一样,坐到她身边说:“外人?这么说本王跟你是自己人了!”

令蕊脸一红,离他远远的,说:“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没看到刚才你的人看我的眼神,我就坐在车里,把我舅舅的人叫来行刺你,谁会那么蠢!”

“这件事本王原本打算放一放的,现在看来不查不行了,恐怕你那舅舅也涉入其中。”

令蕊压地头没说话,李潇然看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用手指摩挲她的下巴,跟逗小猫一样。令蕊拍了一下他的手,李潇然说:“我这还没动你舅舅,你就生气了,我要是动他,你不得伤心死!”

令蕊忽然捧着他的手,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说:“王爷最是仁慈了,定不会冤枉我舅舅,就算我舅舅有错,那也不至于牵连我父亲,是不是?”

李潇然缩回手,浑身不自在,“你翻脸比翻书还快,你们西域女子果然率真,不似中原女子稳重。”

“命都没了,还要脸做什么!”

“你厉害,本王佩服!”李潇然继续看书。

马车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驿馆,王庆轻声说:“王爷,到了。”

李潇然扶着令蕊下车,她问道:“我们到这驿馆来做什么?”

李潇然给她拢紧披风说:“本王的侄儿今天会到此处,我们在此处等他们。外面风大,我们先进去。”

令蕊边走边抬头看,这个驿馆是两层楼的木房子,与寻常客栈无异。

驿馆管事是个中年男子,点头哈腰热情迎接,李潇然进入大厅坐着,王庆把火盆移近,管事亲自奉茶。

想必要等的人还没来,李潇然让青山带几个人去前方接应。令蕊有些饿了,连喝了几杯茶,肚子还是咕咕叫。

李潇然道:“于管事,先上些饭食。”

令蕊同李潇然坐在方桌前,王庆在一旁伺候着,令蕊有些不自在,李潇然说:“萧小姐先将就着吃些,委屈你了。”

令蕊拿起筷子拘谨的吃着,边吃边看门口,李潇然陪着她吃了几口。直到吃完,青山接的人还没回来,李潇然脸色不大好,令蕊猜想大概出了什么意外。

李潇然坐在大厅一直等着,火盆里的炭火添了四回青山还没回,天都黑了,外面也没动静。

到了酉时,于管事说:“王爷,看样子今晚您要在这里过夜了,下官已经收拾好房间,您要不先上去歇息,这位小姐快坐不住了。”

令蕊连忙收起疲态,端正坐好。李潇然不愧是从军之人,端正坐了几个时辰一动不动,他看了令蕊一眼说:“就这么办吧。”

“房间在二楼,王爷请。”

李潇然带着令蕊在于管事的指引下去了二楼右边的房间。房间里干干净净的,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火盆刚生好,屋子里还有些冷。

于管事说:“这是王爷的房间,隔壁这间是小姐的房间。请王爷和小姐歇息,膳食马上给您送到房间里来。”

王庆去厨房端膳食,李潇然说:“就在我房间一起吃吧。”

令蕊怯生生地问:“王爷带我来接人,是不是有人受伤了,我的医术可不行,要是达官贵人什么的,还是别叫我治了。”

李潇然浅笑一下说:“无妨,就是带你出来透透气而已,你那医术本王还不清楚。你老祖宗是神医,你医术学成这样,她没怪你砸了她的招牌?”

令蕊坐在火盆前拨着炭火说:“我从小跟着父亲学武功、读书习字,跟着母亲学琵琶和跳舞,根本没学医。我小时候调皮,犯了错就被罚抄医书,抄的就是那本西域草药大全,有一尺厚,每次犯错就罚抄一卷,就这样记住了。”

李潇然恍然大悟,然后冷笑一声说:“我还以为萧小姐少年天才,天赋异禀,原来是罚抄书学来,真是出乎意料。本王真是佩服你的父母——教导有方!”

“你笑什么,哪个小孩小时候没被罚过!”令蕊不服气地说。

李潇然看着炭火说:“我皇兄年轻时曾在西域偶遇过一位绝美的忘忧公主,她的飞天舞有天人之姿,无人能出其右,我皇兄对她念念不忘,那忘忧公主就是你的母亲吧!”

令蕊抬起头说:“你派人查我的身份?”

李潇然默认,令蕊又问:“你还知道多少?”

“全部!”

令蕊忽然觉得很没面子,像被人脱光衣服观赏一样,脸一阵红一阵白。

李潇然嘴角含笑说:“我和公主是一样的人,本王也不打算婚配,不如你我以朋友的身份,抛开世俗生活,看尽四季繁花、五湖四海、山河月明,如何?”

令蕊没想到位高权重的王爷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对答,呆呆地看着他。李潇然笑得眉毛圆圆眼睛弯弯的,说:“本王大概也就剩十年了,人生须臾即过,何不做些有意义的事?”

令蕊在想若是李潇然这个顶梁柱不干了,要是换个人来不一定能镇的住西域的繁荣稳定,可要是拒绝他,又当如何呢?

李潇然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说:“萧小姐用些膳食,吃饱喝足就没那么冷了。”

驿馆的饭食当然不及都护府,可饿了就顾不了那么多,令蕊囫囵吃了几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睡着。

李潇然指了指床,令蕊睁大眼睛问道:“这是王爷的房间,我的房间在隔壁,我要回去睡了。”

李潇然似笑非笑,假装正经地说:“本王中了寒毒,床上如此冰冷,本王哪里受得住,萧大夫应该知道的。”

令蕊脑子一转,脱口而出,“王庆,进来,王爷怕冷,去给王爷暖床。”

李潇然翻了个白眼瞪着他,低声道:“你一身男人味,也想上本王的床。”

王庆委屈巴巴的,低下头跟做错了事一样,说:“末将本来就是男人。”

令蕊理直气壮地念经:“王爷要清心寡欲,起心动念皆是错……”

李潇然转过头强硬地说:“要不你睡这个床,要不本王睡你的床,你自己选!”

王庆识趣地出去关上门,令蕊咬牙切齿地坐在床上脱了鞋袜,翘着脚。

李潇然唤王庆端来洗脚水,令蕊泡脚正欢,李潇然毫不客气地脱了鞋袜把脚放进去泡着,紧挨着令蕊的玉足。

女孩子的脚哪能轻易给人看,况且他还碰着自己的脚,太失礼了。令蕊连忙收回脚,坐在床上往后退,愤怒地瞪着李潇然。

李潇然并不恼,用擦脚布包着她的双足,擦净了水。令蕊放下帐帘挡着,解了披风,脱了衣服,拉过两床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李潇然把令蕊的衣服放在床头凳子上,把被子理得平平整整的,盘腿坐在床上看书。

令蕊在床上待了一柱香的时间,床上已经暖和,令蕊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说:“床上暖和了,王爷可以睡了,我可以回去了吧!”

正当她准备起身时,门被推开了,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皇叔,我来了!”

令蕊连忙用被子把自己遮好,李潇然下来了床,随手把帐帘捂好。

青山带着皇子李钰和新任都护杨袭古来了,李钰一进来就抱着李潇然说:“皇叔,我好想你,我要多住些时候再走。”

李潇然说:“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到,是不是遇到什么了?”

“劳烦王爷挂念,我等一切都好,今日天色晚了,明日再说,不打扰王爷休息了,下官告退!”杨袭古告退,李钰却不肯走,他一屁股坐在床上准备脱鞋洗脚上床睡觉。

李潇然说:“这水已经凉了,王庆,带三皇子回房休息,给他倒热洗脚水。”

“那就不洗了,我要跟皇叔睡,像小时候一样。”

李潇然有些无奈,尴尬地笑着说:“钰儿,你已经成年要娶妃子了,还跟叔叔睡,让人笑话,回你的房间去睡。”

李钰哪里肯听,尽管李潇然挡着,他仍然掀开帐帘,去拉被子,令蕊拉着被子不松手,李钰使劲一扯,把令蕊连人带被子从床上拽了下来。

李潇然把倒在地上的令蕊扶起来,青山和李钰等人惊呆了,没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皇叔床上有个女子。令蕊衣衫不整狼狈不堪,愤怒地松开李潇然的手,光着脚跑出去了。

李钰捂着眼睛没法看,李潇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李钰尴尬地赔礼,“对不起叔叔,坏了叔叔的好事。我这就去向叔母赔罪。”

李潇然拦着他,“不必了,今天已经够丢脸的了,钰儿还是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