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只会当山贼,不会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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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玖将板车放在山脚僻静处，带着几位大哥顺着溪流去抬张氏的遗体。
她为求谨慎，进镇之前特意避开山脚的村民们将张氏挪到小溪上游。昨晚下过暴雨，张氏让被子裹着捂了一夜，遗容有些发胀变样，散发着一股臭味，好在几位大哥司空见惯，丝毫不嫌弃，三两下便安置入薄木棺材中，问艾玖要葬在何处。
艾玖笑道：“几位哥哥，能否等我片刻，家里弟弟妹妹实在饿极了，我将包子拿回去即刻便来，一刻钟都不耽误。”
“行，那你快去快回。”
“谢谢了。”
破庙里，几个孩子大概是有些无聊，又捡了许多树枝晒着，坐在门口玩闹。见她回来，艾乐率先大嗓门喊了一声：“回来了回来了！”
艾玖将包子拿出来，让许游帮忙一人分一个，然后将艾乐拉到旁边。
“大乐，我已经找了人给你娘亲下葬，此刻人就在山下，你随我过去，为你娘亲选个下葬的地方，也算是全了你的孝心。”
艾乐想叫上弟弟妹妹一起，被艾玖制止住。
“他们还太小，若是哭闹起来被人瞧见，那恶霸就会知道你们还活着。到时候，姐姐恐怕也没能力保你们平安。所以现在只能带你一个人过去。”
艾玖再三叮嘱他，见了张氏千万不可以大哭以免暴露身份。
叮嘱完，艾玖仍不太放心，往他脸上抹些泥巴掩盖住样貌。
“姐姐，我想让娘亲葬在爹爹旁边。”艾乐恳求。
“当然可以。”
当初爹爹下葬时，娘亲病重几乎没办法下地，他们兄妹又太小难以应对这般大事，于是索性就近安葬，将爹爹葬在往日他们最喜欢的一片野花旁。
艾玖牵着艾乐下山，艾乐远远看到那口棺材便有些忍不住，颤声道：“姐姐，我想哭。”
“大乐乖，为了弟弟妹妹，再忍一忍，等他们走后，姐姐会让你痛痛快快哭一场的。”
大乐紧紧抓着她的手，强忍鼻酸，咬牙将眼泪逼回去。
果然，那几位大哥见她带个小娃儿过来，好奇道：“怎么带了个小男娃过来，他是这妇人的孩子？”
“当然不是！”艾玖故作无奈道，“这是我弟弟，正玩着泥巴呢，听见说有人下葬，非要跟我过来凑凑热闹。哥哥们不必管他。对了，我瞧着那山风水应该不错，不然就葬那儿吧，也近。”
艾玖指着张家的方向。
“行。你带路。”
上山时，见到张家一片烧焦的残骸，他们免不得八卦几句，可艾玖一概回应不清楚、不知道，将关系撇得死死的，让人瞧不出破绽来。
艾玖悄声让艾乐在前头带路，自己却故意嚷嚷道：“调皮鬼，瞎跑什么呢，仔细摔着！”
艾乐停在爹爹坟前，大大的眼睛看向艾玖。
艾玖立即领会，故作惊讶道，“咦，这儿怎么似乎有座孤坟？要不就葬这儿吧，这妇人可怜得很，这孤坟也孤零零得很，两个孤魂野鬼作伴，黄泉路上总能有个照应。”
抬棺的小哥咧开嘴笑了：“你这小女娃，心地倒是善良。可不知这是谁家的坟，会不会犯忌讳？”
“只怕是无主孤坟，否则何必埋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山上，可能也是哪个可怜得过路人罢了。哥哥不必担心，我就住在山下不远处，若是见着这家人，我会好好与他们解释的。”
她就这样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这年头大家都穷得很，难得有个赚钱的活，谁也不愿意多话坏了生意。
几个小哥身强力壮，很快便刨了坑，将张氏的棺木葬下，然后重新填上土，便算是完工了。
艾玖对几位小哥千恩万谢，笑意盈盈目送他们下山离去。
待他们走远，艾玖敛了笑意，轻声道，“大乐，想哭就哭吧。”
她有意掩盖张氏，摘了许多野草铺在新坟上，不让别人瞧出端倪来。
艾乐咬着牙，眼泪滚落，跪在地上对着新坟重重磕头。
艾玖心疼地摸摸他的脑袋。
“过几日，等那恶霸不再盯着你们了，你再带弟弟妹妹来磕个头吧。”
回去时，艾玖到山脚推板车，让艾乐一个人先走。之前她对破庙并不上心，破的脏的全然不管，随便暂时住着就是。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好几个小崽子要住，屋顶也该修一修了。
破漏屋顶掉下的瓦块都在庙里，有些碎得不成样子，实在没法用。七七八八填补上去后，还是漏出个巴掌大的窟窿。
暂时只能如此了。
修补完屋顶后，艾玖又拎着桶要去打水。经过昨夜大雨，水流又污浊了些，都快看不清水里的小鱼小虾了。
她将就着简单过滤后才装入桶里，正忙活着，忽然有动静传来。
她抬头去看，竟是有人直接将脑袋埋进水里，在大口大口喝水。
“别这样喝，脏！”她忍不住提醒。
那人根本不管她，狼狈咽了好些水，一个翻身，躺在溪边咳嗽起来。
咳得差不多了，他撑着手肘，抬起上半身，看向艾玖。
艾玖怔住。
是个小少年，看着应该跟她差不多的年纪，一身衣裳脏得不成样子，头发也乱得到处打结，潦草披散着，唯独那张脸，倒干净得很。
很白净，很秀气，望向艾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颓废之感。
“有吃的吗？”他开口问。
声音也好听。
她眨眨眼，“你有东西给我换吗？”
他不说话了。
他挣扎着站起来，但饥饿令他无法站直，他摇晃着，问道，“这里附近可有人家？”
艾玖指向山下，“山下有个小村，你若想乞讨，去那儿应该能得一口米粥喝。”
他点点头，摇摇晃晃往下山方向去。可没走几步，一阵晕眩袭来，他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艾玖吓一跳，过去探他的鼻息，很微弱，情况不太妙的样子。
她颇有些头疼。
她叹口气，“我可以给你吃个肉包子，但你得给我干几天活。”
他眼睛短暂地亮了亮，光芒又很快湮灭。
“我只会当山贼，不会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