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男娃的哭声,也有女娃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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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多日，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给他分饭吃。
他什么也没说，却伸出小手，轻轻握住艾玖的小指。
似孺慕的小鸟，乖巧依偎在母亲身旁。
尽管如今的艾玖也是个小娃儿。
艾玖被他这举动萌得心都化了，心想，真是意外啊，随便捡个小崽子也是个长相萌萌哒小崽子。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艾玖，你叫我阿九姐姐也行。”
小崽子迟疑片刻，慢吞吞回答道：“我叫言午游。”
真奇怪的名字。
“我是孤儿，家里发了洪水，所以跟着流民来德永镇的。你呢？你爹娘不管你吗？”
说到爹娘，言午游神色顿时黯然，“我娘亲死了，爹爹不要我，婶婆让我去投靠亲戚，可是亲戚也死了，没人愿意收留我。我想回去，可是我不认得路，走错了。”
稀里糊涂的，就跟着流民到了这儿。
也是个可怜孩子。
艾玖叹息。
破庙里。
段北已经醒了。
他有些发热，昏昏沉沉的，目光混沌不清，心里惶惶不安，总觉得自己要死了。
姐姐去哪儿了，是不是不要他了？
悲戚地胡思乱想着，忽然，朦朦胧胧的，就看到熟悉的身影走进来。他当即鼻子就酸了，哽咽道：“姐姐……”
“怎么了？”
艾玖小跑过来，发现他状态不太对，小脸不正常地潮红着，一看就是发烧了。
“有点烫。”艾玖探了他额头的温度，皱眉，“怪我，我应该早些回来的。”
熬药需要时间，艾玖怕他撑不住，决定先喂他吃的补充体力。
“这是我从酒楼偷的，看，有白米饭呢！还有鱼！等你吃饱了，有力气了，就不难受了。”
什么肉什么菜，都是浮云，艾玖知道，只有米饭才最管饱。
于是她分了许多米饭给段北，又拿了其他的小碗，分出剩下的小半米饭和青菜给言午游。
言午游很乖，也不在意艾玖没给他分鱼尾，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吃，一边吃，一边观察着躺在地上这位小哥哥。
小哥哥似乎病了，也伤了，胸口缠着木板，动不了，只能由着艾玖姐姐给他喂饭吃。
他想了想，忍痛将碗里的青菜拿出来，递给他。
艾玖失笑，“这是姐姐给你的，你吃便是了。不差你这一口。”
言午游犹豫地收回手，点点头。
艾玖怕段北病中吃饭会噎着，特意往饭里加了点水好下咽，一口一口给他喂。没有筷子，她自己用树枝自制了一双，小心翼翼夹着饭菜，往段北嘴边送。
段北哽咽吃着，眼巴巴看着她，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他真是个累赘啊。
好不容易偷来一碗米饭，姐姐却不能吃一口，全给了他这个生病的累赘。
他活着，真是个拖累。
“别乱想。”
瞧他眼中渐渐蓄满泪水，艾玖就知道他多想了，轻轻往他头上一敲，“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乖乖吃饭，养好身子，这样姐姐才没有白挨饿照顾你，明白吗？”
段北含泪，郑重点头。
病中胃口不好，段北吃了大半便吃不下了，艾玖不勉强他，哄着他睡着了，才把剩下的吃完，然后去熬药。
破庙没有锅，但有个荒废很久的小灶坑，可能是从前同样流浪在这儿的人做的。艾玖捡来树枝树叶当柴火，用庙里的瓦罐当锅。然而熬药的第一步，烧火，就将她彻底难住。
钻木取火的道理她明白，可她没做过，实在弄不懂技巧。
“姐姐，我来吧。”
言午游忽然走过来，主动接过她手里的树枝。
明明看着是一样的方法，他却竟然真能钻出火星来。艾玖高兴极了，夸赞道，“小游真棒，姐姐都不会呢，你居然会。”
言午游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这是婶婆教他的。婶婆总是忙，有时候顾不上他时，他便自己学了生火，蒸馒头吃。
“姐姐，”他有些迟疑，“小哥哥是不是病得厉害？”
艾玖叹息“他跟你一样被人打伤了，吃药之后如果高热能退下最好，如果不能，姐姐要带他回城里找大夫看的。”
言午游耷拉着小脑袋，抓着破烂的袖子。
艾玖注意到他手背上的伤，安慰道，“小游别难过，姐姐也带你去，让大夫给你上点药。”
言午游摇头，“我没事的。”
姐姐好心给他饭吃，他不能再麻烦姐姐。
一个两个的，全是贴心懂事的小崽子。
艾玖心里叹息。
身无分文的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得其中的窘迫。
罢了。
瓦罐不好传热，这药熬了大半个时辰才好。她倒出来晾得温度可以了，才去叫醒段北喝药。
破庙遗留下许多破烂的幡布，她权当被子，都盖在段北身上，又撕了一小块当毛巾，拿水沾湿了，轻轻给段北擦拭，物理降温。
她记得老人家说过这种土方法，说高烧的人只要捂出了汗，把汗及时擦了，就能好。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下午，言午游也困倦得在旁边蜷缩着睡下了。
艾玖给他身上也盖了幡布，看着空空的瓦罐，想着趁没天黑赶紧去存点水。
破庙离溪流不近，得翻过一座山才到。艾玖是个聪明的，早早就知道存水的重要性，所以在找到瓦罐的第一时间，就带到小溪里洗干净装满水然后存在庙里。
她甚至嫌弃溪水不够清澈，撕了幡布，捡了些石头砂砾洗干净裹着，简单过滤后才装罐子里。
若不是之前学不会生火，她都打算要将罐子里的水煮沸一遍才用的。
没办法，她总是有点现代人的洁癖。
小溪里几乎没什么鱼，有也是几尾小鱼，大鱼早就让人给捞得干干净净了。她摘了些附近的矮木枝条随便编了个小网，想着既然小游会生火，为什么不网点小鱼充饥呢？
总比天天费尽心思去外面偷剩菜剩饭强。
如今家里两张嗷嗷待哺的嘴等着她喂，她再怎么偷，也偷不了那么多。
正认真找着小鱼呢，忽然不知哪儿传来一阵洪亮的孩童哭声。
小北哭了？还是小游？
她心里挂念，没心思网鱼了，抱起瓦罐想往回走。可那哭声方向不对，声音还是两重声，有男娃的声音，也有女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