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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林外婆的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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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赋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她又饿又渴。

管方伟正坐在旁边一边啃着大鸡腿,一边和两大妈聊得欢。

其中一个大妈注意到柴赋醒来,激动得很,语无伦次的。

柴赋想开口讲话,发现嗓子眼像卡了石头一样,既难受又憋屈。

管方伟拿出手机,给醒过来的柴赋随手照一张相,发送到林泽英微信上,并附上文字:兄弟,你对象醒来了,她除了没吃东西啥都好。

林泽英很快回复:医生怎么说?

管方伟:早上七点医生来过,给她做了一系列检查,确保能做手术,但是我觉得割胆囊并不是小事,况且她才21岁就割,我看都是大爷大妈才割的哇……你怎么看?

林泽英:你把医生说的和她说,她有自己考量就让她自己决定,要是她没想法,我再说

管方伟:行吧,外婆怎么样了?

林泽英:还在手术

管方伟:有需要跟我说

林泽英:谢了

管方伟一时间不知道该安慰他,还是询问他是否需要和柴赋聊天之类的。但他都没选择,他选择和柴赋说说话。

柴赋得知林泽英外婆此前做过心脏支架手术,表示十分震惊。此外,这次林外婆在家洗澡时,还摔到头和脚了,脚是骨折了,头的情况目前还不清楚。这下柴赋也理解为什么林泽英没出现在这儿,反而是管方伟在这照顾她。可他毕竟是男朋友的兄弟,还是需要保持一定距离的,隔壁床大妈看他们都是像在看小情侣的欣慰样。

当她问起自己病情时,管方伟也如实相告了。

她看到隔壁床的大妈换药时,腹部那两个孔,还有管子连着出来流的液体,尽管她已经吐干净了,可是再定睛一瞧那袋子里的血水混着其他东西的时候,胃里没有东西也能倒腾一下。

大妈刚刚做了割胆囊的手术。

而大妈的陪护听到柴赋要去做手术也表示震惊加不赞同,言论都是表示她这么年轻就割胆囊有点夸张。离柴赋最远的那床大妈,今年六十二岁,她说自己和柴赋一样—二十出头那会爱吃动物内脏啥的,也老胆囊炎,但那会没钱做手术,就只能注意饮食、多喝水,后来四十多年都没再发病来。现在割掉就是因为年纪上来了,结石太大了,怕堵到胆管那儿下不去,免得到时候胆管都要割。

如果柴赋此后注意饮食,晚饭不过度暴饮暴食,平日里多喝水、运动,也不会再犯。即使犯了,消炎也不成问题,她现在结石直径九毫米,也没特别大。

况且做手术还是要杭州再做,那边有家人陪护,这边做手术也没个人照顾,自己上厕所啥的也不方便。

再三思索下,柴赋决定办理出院,然后这两天吃药消消炎,饮食清淡点。

管方伟把她的想法说给林泽英听了,他也没说什么,给管方伟转了一万,感谢他一整晚的照顾。没一会,管方伟就把钱退回了,因为柴赋跟她爸爸打电话了,然后她爸爸把钱给了她,她又把钱转给了他。况且也没花到一万,要是他真收了,倒是见外了。

柴赋见管方伟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说道:“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林泽英是我弟兄,我照顾弟妹也应该的。”

“其实我昨晚见到你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他会不会不高兴,原来是他让你来的。”

“朋友之妻不可欺,你放心好了。”

“等会请你吃饭。”

“得了吧,你这身体能吃什么?我们去喝几碗粥?再配几碗白开水?我这么吃我要发疯的。”

“等我好了就请你吃必胜客,那玩意我能吃,反正不吃炸的嘛。”

“行。能走吗?”

柴赋把衣服穿好,试着下地走路,结果没走两步就差点摔了,好在管方伟反应快,没让她摔。

“上来,我背你去医院旁边早餐店吃点。”

柴赋知道自己浑身乏力,要走到店里都要吃晚饭了,还不如让他背着,然后早点回到机构好好休息。

其实管方伟在她趴在自己背上时,他突然耳朵红了。昨晚护士要给她抽血时,让他帮忙把她衣服脱掉,然后把袖子撸上去,他从小到大虽然牵过女生手,但真没碰过女生,所以在他硬着头皮脱她外套时,他的脸瞬间通红,连着脖子一块红,整个人像是被煮熟了一样。

此外,在她做心电图时,自己还要帮她穿好衣服时,肤色直接变成红色了!

他很担心自己会喜欢上兄弟的女朋友,所以他打算早点送她回去,然后自己回去冷静冷静。

可在背她到早餐店里,那段路期间,她一开始不敢把头靠近他的头,但实在没力气,又困,后面进电梯,她渐渐地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她头上的碎发微微地蹭着他的耳朵、脖颈。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即使后面,他回到家里时,不管看电视、做饭,还是打游戏,亦或者是最重要的敲打码时,他都会时不时想到他们之间的触碰,他讨厌这样的情感……但更多的是恐惧。

柴赋倒没他想的这么多,完完全全就是对他的感谢。

到寝室后,她给林泽英发消息:还好吗?

林泽英一夜没合眼,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手术已经十二个小时了,他的眼皮是沉重的,但怎么都没办法去放松,即使他试过放松下来。

他给柴赋打了个电话。

柴赋立马接起,忙问他外婆情况怎么样了。

“外婆还在手术。你呢,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很好,消炎之后就好多了。”

“抱歉,让你进医院了,还没法照顾你。”

“是我一碰到好吃的就忍不住暴饮暴食,跟你没关系,而且我这是小病,没人照顾我也可以的。听你声音很沙哑……你在哪里?”

“我在第一医院。”

“外婆一定会没事的……”

“希望老天开开眼吧……”

“会的。”

“你先休息吧,打针肯定也不好受,身子自己多注意。”

“嗯。”

“拜拜。”

柴赋还没说“拜拜”,林泽英就已经挂了电话。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拿着披肩、小零食就坐上地铁去第一医院了。

林泽英看到她时,还以为出现幻觉了,直到她心疼地抱住自己那一刻,他才相信这世间真的有心软的神。

他自己没哭,倒是柴赋先哭了起来。

她看到他蓬头垢面,一个晚上像是老了十岁一样,嘴唇干裂起皮,脸上虽然有油但却没有光彩的。这压根不会出现在他这么一个注重外在形象的人身上,可见外婆的病情让他乱了手脚。她实在是心疼他,加上外婆这次病情格外严重,所以眼泪才止不住往下掉。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对柴赋的感情像惊涛骇浪,那么现在他对她的感情只想细水长流。他第一次在一刹那间产生了想要和她到白头的情感。

林泽英把她脸上的泪水擦去,带着心疼的眼神看着她,说道:“怎么没有好好休息呀?看看你一个晚上都瘦了。”

“电话里你的声音像是病了,我担心你,所以我就来了。”

“我没事……”这三个字说出来都是带着哭腔的,他一想到这下也许会见不到外婆,他的心就像被刺了一样。

柴赋理解逝去亲人的痛苦,她再次搂住林泽英,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上,然后轻拍他的背,轻声细语地说:“我陪着你呢。”

医院里没那么冷,但她还是把披肩盖在了他的身上。

林泽英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直到埋在她的颈窝里,才感到一丝的放松。正因如此,他渐渐地闭上了眼,慢慢地睡了过去了。柴赋看他已经睡了,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把他从肩上移到自己大腿上躺着。

她自己也靠着墙,慢慢地睡着了。

手术门打开了。

他像是有感应一样,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然后迅速跑到医生旁边,期待着医生嘴里能说出差强人意的话。

然而事与愿违。

“病人就这几天了。”

这句话重复在林泽英的耳边回荡。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世界上的声音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泪如泉涌,这是柴赋看到他的样子。

他瘫软在手术门口,还是柴赋勉强扶起他。

“林泽英!振作一点,外婆现在还活着!她看到你这副哭丧的脸会高兴?既然我们无法改变生命的长短,那就让它变得美好。你关了她这么久,带她回她自己的家看看,带她做点她喜欢的事。”柴赋见他颓废的样子,实在不忍心。

林外婆是晚上十一点多醒来的。

她一醒来看到林泽英、管方伟、柴赋都陪在床边很是高兴,不过在看到是医院时,心里突然毛了起来,开始隐隐作痛。

林泽英赶忙把医生喊过来,检查了一下,打了针就慢慢地又睡了过去。

管方伟提议办理出院,带外婆回老家瞧瞧,之前她就总爱提她家那边的一家店里的所有瓦罐汤都很好喝。

林泽英想过把外婆送到最好的医院全力救治,但他知道这也是回天乏术,勉强留下来了的时光,她也只能靠药物、机器度日。他不想吃了一辈子苦的外婆,到生命最后一刻也是苦的。

隔天,他们就带着外婆,还有请了一家私立医院的医生跟着,来到了她的老家。

现在已经是城中村了。

外婆看着积了灰的家具,脑海里许多陈年旧事奔了出来,她讲起了她第一次嫁到这里,那会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再后来生下了林泽英的妈妈张真真,小时候的张真真活泼调皮捣蛋,可真不让人操心。之后本来打算再要,可怎么也怀不上,可能没这个福分,他们把所有精力放在培养张真真身上,供她读书、上大学、出国留学。她还记得那天她扶着张真真交给林智的时候,两母女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的。其实她从来没问过女儿想要什么,就连这个林智都是两夫妻在山东工作时,物色的对象。

讲到这里,林外婆停住了。

她想到自己丈夫出车祸去世,想到自己女儿离开出走、不知所踪,想到自己女婿见异思迁,想到自己体弱多病、命途多舛的一生。

但她没有眼泪,这些都好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一样。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尽管他们编了一个像样的理由守着她,但身体是自己的,她又何尝感受不到呢。

大家都默不作声,也不敢走神,生怕老人家一不小就摔了或者怎么样。

随后,林泽英联系了家政,让他们一个下午把房间擦干净、消毒,但东西位置不能动、不能少,一旦发现,要求赔偿损失是雇佣费的十倍。但是雇佣价格比平日里高三倍,还是有人会接单的。

管方伟不愧是黑帽黑客,网上信息搜索能力十分强,把店铺水军啥的划掉之后,好坏就一下显现出来了。这样也好挑店。

趁这个时间,林外婆带他们走到自己年轻时总爱逛的地方走走。

物不是、人也非,但好在外婆最爱的那家早餐店还在,煮饭的人换了一个阿姨,她是老店主的女儿,看到外婆来并没有觉得很欣喜,相反坐在里面、戴着老花镜、包着混沌的老奶奶看到林外婆一群人来,仔细看了很久,才上前试探性地问:“是林娟吗?”

林外婆看到老朋友还记得自己,感动地过去抱住了她。

老奶奶对自己女儿说道:“赶紧蒸六份小笼包,把剩下的瓦罐汤都热下,还有来三份油条包麻糍,对了,那个拌粉也来个六份……诶……啧,你看我老糊涂了,都不晓得你爱吃啥了……我这记性越来越差了……”

林外婆抓着老朋友的手,一边说话一边轻拍,“年纪上来事越多越容易忘,我啊,真是太想你了,身边的人走得走、散得散,我跳出家庭的圈子,终于找到了你。”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结婚成家之后不都是全身心投入到家庭和教育孩子上面。哦对!你看我都忘记介绍了,这我女儿,没读到书,只能这样了……”说到这,她女儿白了一眼。

“身体健健康康比啥都强。”

“对呀,娟,你女儿嘞?咋没见她?”

“工作忙,但我外孙和他对象来了,另一个是我认的孙子,还有一位是他们的朋友。”

“是哇,你女儿读书这么厉害,肯定做了大事!忙点正常哈。我看现在年轻人和我们这一辈不一样了,我和我女儿天天吵,唉……”

林外婆突然不讲话了,她想到在外漂泊的女儿,早知道就不讲这么重的话了……

两位老人家你一句我一句,聊到双方都累了才结束,临走前老奶奶给林泽英塞了一袋现包的馄饨,讲这是林外婆每次来都要点的,叮嘱他煮的时候记得放香菜。

“娟,来几天?”老奶奶突然在他们没走几步时,大声问道。

林外婆不假思索地说:“不走了。”

老奶奶很高兴,说:“常来玩。”

林外婆没说话,笑了笑,然后转头走了。

回到家的时候,家政已经打扫完了,林外婆把手放在胸口上,感到十分闷,好像下一秒它就不会再跳动了。怪不得动物临终前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死期将至,现在她也知道了。

往事一点点模糊,她好像老年痴呆症又要开始犯了。她不想这样,她宁愿抱着记忆走,也不要忘得精光,啥也没有去见阎王爷。

林外婆到自己的房间里,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的老照片都泛黄褪色了,她依稀记得老伴年轻时潇洒的样子,还有女儿儿时可爱的模样。

“泽英啊—”

“咋了?”

“我的那张摇摇椅嘞?”

“我去洗下,等我哈,马上就好。”

柴赋扶着林外婆躺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地说:“林外婆……”

她打断了柴赋,“小柴,可以帮我泡杯茶吗?我有点儿渴了。”

“行。”

林外婆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柴赋,“小柴呀,要是泽英哪天对不住你,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原谅他一次?”

柴赋回过头来,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说道:“我会的。”

“过来。”

林外婆从马甲里拿出一个玉镯子,戴到她手上,眼神逐渐涣散,但还是努力挤出一句话:“它是我嫁给老伴时,我婆婆给我的,爱情这东西向来脆弱,往后你们碰到啥艰难困苦,能一起走下去就一起幸福美满下去;不能的话,你带着我的这份爱,精彩地活下去。”

“我会的。”

“嗯,好孩子……把水拿来吧,我想喝了。”

柴赋看着林外婆的脸庞渐渐安详,她还是轻声地说了句:“外婆,我去了。”

林外婆也许听到了,也许没听见,但她还是“嗯”了一声。

柴赋走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她知道林外婆这是要走了,她怕自己的哭声吵到林外婆,只好走到外面,捂着嘴哭。

林外婆眼前闪过自己的一生,她最感动的还是那年春节张真真回来,还带着林智、林泽英,他们高高兴兴拍了好几张相片……相片放哪里了?她想起不起来了,那一周是她度过最欢愉的日子……还有张真真结婚时,七大姑八大姨都来贺喜,重点是婚礼办得可劲豪华,每个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那会是不是自己对好友也来嘞?也不知道那个老太婆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也像自己这样呢……

母女连心,远在千里的张真真心口突然刺痛了一下,她抬头望着月亮,保佑母亲平安无事就好。

林泽英、管方伟气喘吁吁跑来,看到柴赋蹲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早已凉透的水,脸上的泪痕还挂着,他们就知道外婆已经走了。

所幸林外婆脸上是安详的、静谧的,兴许是想到快乐的事情,她嘴角还有一丝丝的上扬。

“明早再说吧,让外婆多睡会,她不喜欢别人打搅她休息的。”林泽英说道。

柴赋、管方伟陆续离开房间。

近凌晨一点时,柴赋刚洗漱完,一推开浴室门,发现林泽英躺在她的床上,像是已经睡着了。

她过去把他的鞋脱下来,然后给他摆正好睡姿,又盖好被子。

林泽英被她一顿操作整醒了,“弄好了?”

“嗯。”

“我熬了姜茶,你今天一直打喷嚏,要注意身体。”

“谢谢。”

柴赋的动作还停留在给他盖被子的位置,他们脸靠的很近,双方呼吸的气都打到对方脸上。

“晚安。”柴赋完成帮他盖好被子的动作,然后自己快速躺好,背对着他。

林泽英从后面抱住她,但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把头抵着她的背,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外婆真的走了……”

柴赋回过身来,抱住了他,娇小的她在一刻像极了巨人,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像哄小孩那样请拍他的背。也许是她的怀抱太温暖了,他忍不住抽泣。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他把自己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柴赋喊了两声没回应,才敢让自己睡着。

林泽英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妈妈、爸爸还有哥哥林泽成,当然外婆也在,他们开开心心去购物、散步、吃饭……好多事情都做了,一家子其乐融融的。他很久没这么幸福过了,即使在梦里的他也知道这是假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沉浸其中,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