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山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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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憧憬是距离了解最遥远的一种感情。”
聂雪凝坐在床头,心里浮现这句话。
“娘娘,今日就穿这身衣服么?”香兰将裳侍令送来的新衣挂在衣架上问道。
聂雪凝懒懒地扭头看了眼,“好。”
另一位宫女帮着熨平有些皱褶的衣服,自语道:“皇上眼光真好,这银色如霜雪,明动清雅。”
聂雪凝看着她纯真的样子,笑道:“你若喜欢,就拿去穿。”
此话一出,宫女吓得赶紧跪下,“奴婢说错话,娘娘恕罪。”
不过一件衣服,竟也让他们颤颤巍巍,聂雪凝无奈冷笑,越发觉得这个地方,不是人待的,身与心都不自由。
“舒城也快入冬了,改日去云裳给你们做身衣服,正巧梅公公那边之前做拉拉队服,有你们所有人的尺寸。”
“谢娘娘。”寝宫的人纷纷跪地叩谢。
没想到翠云宫又恢复了第一次来时的规矩,聂雪凝不想多说什么,她想到《莱辛寓言》中与宙斯对话的那头驴,即使驴有所察觉,有所顿悟,可依旧还是得做回驴。
“一个活人,当然是总想活下去的,就是真正老牌的奴隶,也还在打熬着要活下去。”
聂雪凝看着银光浮动的衣服,顿时觉得鲁迅先生说得对,他早已看透。
任何时代的任何人类,都无法将自己从奴隶的意识和行动中,将自己解脱出来。
两人伺候着穿衣,聂雪凝问道:“西军的阅兵何时开始?”
香兰:“巳时,不过辰时就得出发,去校场候着。”
梳妆完毕,聂雪凝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晨雾渐收霜满林。
梅公公做的衣服总是会小些,也不知是对各宫都这样,还是单纯对自己的要求比较严苛。
好在这几日瘦了些,不大不小刚好能穿上。
香兰手里拿了条银色绸带跑出来,“娘娘,把这个系上吧。”
聂雪凝低头,看到香兰手中的带子上编了个山茶花的样式。
聂雪凝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真好看。”
香兰一边为聂雪凝系在脖颈上,一边回应,“与娘娘也很相配。”
聂雪凝透过院里的水缸,看着颈上这株山茶花,绸带正巧遮住脖子上的痕迹,喃喃自语道:“山茶花读不懂白玫瑰,北山的风吹不到南山尾。”
“娘娘您在念诗么?”
聂雪凝摇头,“歌词,想到了一首歌的词。”
“好听么?”
“嗯,我唱给你听。”
香兰兴奋起来,满脸期待地盯着聂雪凝。
聂雪凝有些沙哑的嗓子,轻轻唱道:“有一个善良纯洁的女孩,在下雪的冬天划亮了火柴,手捧温暖的光向你走来,‘你怎能轻视她对你的爱’……”
慵懒沙哑的嗓音似乎与这首歌绝配,翠云宫的所有人皆被吸引而来,围绕在聂雪凝周围。
他们从未听过这样的音乐,也没听过这样的唱法,更没听过这样简单直白的歌词,一切都很新鲜、新奇,这样的乐曲好似天籁。
歌声戛然而止,所有人还未缓过神来,聂雪凝轻弹香兰的额头,轻笑道:“行了,去干活吧。”
以前从未觉得这样的歌好听,如今此情此景倒是与之映衬得很。
众人散开,聂雪凝看到站在矮林后的萧南澈,穿着玄色的斗篷,像是一名战士茕茕孑立地站在北山山头。
今天是他的生日,可聂雪凝看着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平静的心情突然被扰乱,烦躁地背过身去,装作没有看见。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的背影,宛如粼粼波光浮动,银色的缎衫虽不显灵动,却沉稳高雅,看着更加冷漠几分。
萧南澈突然后悔让裳侍令做这样颜色的一身衣服。
萧南澈悄悄将香兰招过去问道:“衣服,娘娘可喜欢?”
香兰笑着回禀,“娘娘很喜欢,还说‘浮光若梦,流光溢彩,好看。’”
萧南澈脸上挂着笑,像是盛开的山茶花。
欢喜着走向聂雪凝,走到身后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站着,看着她。
香兰赶紧跑回屋内取出披风,萧南澈伸手接过,披在聂雪凝身上,轻声道:“校场冷,多穿些。”
“我不冷。”聂雪凝冷漠地应了一句,头也不回地往前一步,披风从光滑的缎衫上滑落,掉到地上。
香兰赶紧捡起来,放在旁边的石桌上,退下。
这几日的萧南澈,令聂雪凝恍惚,有时觉得他可恨,有时又觉得他可怜,萧南澈时时出现在自己跟前,不给自己半点沉淀思绪的机会,只能碌碌地生活着,活着。
抬头看天,聂雪凝在心里问道:“你把我留在这里究竟想要做什么?”
二人一前一后地站着,沉默不语,就连在远处候着的苏喜,都觉得尴尬,也不知如何相劝,只能上前请示道:“皇上,时辰差不多了,现在出发么?”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却不知如何开口让眼前的人与自己同行。
此时,聂雪凝突然转身,萧南澈看到她细长脖子上系着的白色花朵,好看又格外刺眼。
萧南澈别过眼,不敢细看,聂雪凝直接绕过他走到前面。
殿外宫廊,正是风口,雪凝缩了缩脖子。
“来。”萧南澈说着将斗篷敞开,把聂雪凝拥入怀中。
聂雪凝侧身避开,再次说道:“我不冷。”
马车在外头等着,聂雪凝面无表情地坐上去,萧南澈接过苏喜手中的暖炉坐到她身边,伸出一只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手却悄无声息地藏进了袖中。
萧南澈掏出另一只手中的暖炉,伸到聂雪凝眼前,缓缓道:“朕的手不凉。”
马车密不透风,令人憋闷也烦闷,聂雪凝烦躁地闭上眼,压着声音说道:“我说了我不冷,萧南澈你是听不到吗?”
萧南澈被聂雪凝突然的嗔怒吓到,突然喜笑颜开,“好好,凝儿不觉得冷就好。”
人,总是犯贱的,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可所有珍惜之物,并不会永远留在原地,等人悔悟。
马车行了一段时间,突然有些颠簸。
聂雪凝睁开眼,撩开车幔,此处的景色从未见过,不应说是景色,因为这里无比荒凉,比帝宫还要清冷许多,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没有半点人气,阴森得很。
萧南澈瞧出了聂雪凝的心思,解释道:“这里通往西军在舒城的校场,西军常年镇守西境,要荒凉些。”
聂雪凝心里有些疑惑,若是西军为了阅兵专程回来,那西戎借机出兵怎么办?
聂雪凝突然摇头,打消自己这个念头,自己都管不好的人,居然还有心思操心这些。
萧南澈见聂雪凝突然的举动,生怕再次惹怒身边的人,慎之又慎地问道:“凝儿,在想什么?”
聂雪凝放下车幔有些无语地瘪瘪嘴,不想搭理没话找话的萧南澈。
萧南澈却并不在意身旁人的冷漠,继续带着笑意说道:“凝儿定会喜欢这次阅兵。”
萧南澈仔细观察着聂雪凝的表情,可聂雪凝脸上波澜不惊。
萧南澈:“五大御武的阅兵仪式各不相同,其中西军最为勇武粗犷。”
萧南澈在此时住了嘴,本以为聂雪凝会如往常一样好奇的发问,没想到她却依旧沉默不语,表情中带着些许烦躁。
萧南澈突然感到害怕,与得知聂雪凝自缢时的害怕不同,这种害怕不是乍然而生的,是绵长的恐惧,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
马车停在一座大殿前,这里已经能听到战士呼喊的声音,气势高昂震耳欲聋。
萧南澈侧头说道:“凝儿,到了。”
聂雪凝生怕萧南澈伸手扶自己,嗖地溜下马车,此处倒是没有方才那么荒凉,整个建筑看起来像是处在荒原之中,植被不多,偶有黄沙卷起,倒是有种归雁入胡天的感觉。
尹珏从殿里走出,看到聂雪凝时,一脸震惊,想必之前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皇上、娘娘,已安排妥当。”
聂雪凝寒暄道:“许久未见了,何时回来的?”
不知是不是萧南澈在旁,尹珏说话很是谨慎,恭敬道:“昨日刚回。”
聂雪凝点点头,“在南国耽误得挺久。”
“是,天气不好耽误了。”
萧南澈见聂雪凝心情不错,想要牵住她的手,可聂雪凝却突然抬手拍拍尹珏的肩,巧妙地避开,“带路吧。”
一行人来到城楼之上,众臣见宁妃竟在皇帝身侧,此前的谣言突然不攻自破。
众嫔妃与重臣都在上头站着,纷纷跪地行礼。
聂雪凝没有看到端妃,不知为何觉得自己似乎是某人的代替,脸色更加冷峻。
灰色阴云压向城墙,北风吹得云层翻卷,角声满天,霜重鼓烈,随着一阵滔天呐喊,成片黑银色的甲光从城门外冲进校场。
西军的铠甲上有许多动物的毛发从甲片的缝隙中露出,灰黑、褐色居多,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动物的。
头盔上围了一圈狼皮,顶上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羽毛。
整体看起来确实有粗犷之意。
但这并不是重点,突然战鼓愈急,万马奔腾而来,卷起满地沙土,马上的将士不知在喊什么口号,是听不懂的语言。
驱策如此多的马,还能有条不紊整齐划一地变换不同阵型,必定要下许多功夫。
城楼下千军万马气势如虹,城楼之上也随着声势刮起一阵大风。
聂雪凝目不转睛地看着,默默将手抄进袖子里,萧南澈注意到聂雪凝细微的举动,伸出手握住,一直拿着暖炉的手,从未有过的温暖,聂雪凝却直接甩开。
站在后方的敬妃瞧见这一举动,心里妒意泛滥。
而今宁妃不仅未因之前的流言蜚语遭到任何打击,反而更加受宠,自己却变成遭人冷眼的冷宫之人,极度不平衡。
萧南澈偏头朝向苏喜,“苏喜,回去吧。”
苏喜尖声道:“摆驾回宫。”
聂雪凝却在此时说道:“我不走,他们练了那么久就为了今天,我要看完,你自己回去吧。”
萧南澈摆手让准备摆驾的众人退下,继续站在聂雪凝身侧,陪着她一起看着校场里横扫沙场的将士。
刀枪寒光刺破苍云,黑银甲光向日,顿时银光闪烁,斜日照上城楼,聂雪凝身上的衣服,霎时浮光跃动,上头织金暗纹好似在跳舞,冷艳动人。
萧南澈偏头看着,目光像是定死在了她身上。
萧南澈很是想念过去的时光,他突然觉得,曾经的自己,似乎太过冷漠,回忆起的全是聂雪凝对自己的付出,而自己对她好像全是利用,竟没有半分好。
爱情,总让人扭曲,无论是行为还是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