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改行做访谈,我改行做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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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秦教授的时候，周默不由自主的抬手腕看了看时间，还好，距离节目开始还有足足9分钟。按照规定，他和孟晓萱都要提前5分钟进入直播间做工作准备。现在的时间刚刚好。
说到这个秦教授，周默更多的是佩服。他和孟晓萱私下说起秦教授的时候，都称他为“千面人”。因为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秦教授是不是真的姓秦。
凌晨一点的节目里卖药，他是秦教授；两点二十分的节目里买什么保健鞋垫，他是杨主任；到了三点四十分，最后一档节目卖理疗仪的时候，他是马医生。据说，秦教授在别的广播电台买磁石袜子的时候是牛总，卖保健茶的时候是朱大夫……
今天这个秦教授看周默的眼神充满了热情，这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好在年逾五十的秦教授貌似不怎么上网，对于自己一天之内成了人人喊打的“地方网红”好像一无所知，这让周默放松了很多。
“收音机前，网络电台前的听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您继续锁定Fm106.9兆赫，城市文艺广播的《健康生活》，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周默，我们直播间今天有幸请到的依旧是我们的健康大使，来自xx保健中心的秦教授……”
凌晨一点，一段熟悉的开场白之后，周默缓缓的推上了音效，然后又慢的拉回，随后将属于“秦教授”的麦克风键位推了上去，随后给了他一个“您请”的手势。
秦教授今天的状态一如既往的精神。这一点让周默羡慕不已。不止一次偷偷的做比较，最后，他觉得如果自己在50岁以后还能想这个可能是“秦教授”的老者一样，每天晚上都能精神卓越的畅谈好几个小时，自己一定是祖上积德，祖坟冒二氧化碳了。
“听众朋友们，我也很高兴啊，今天坐在我身边的主持人居然是着名的周默！”秦教授一改往日滔滔不绝讲解“药效”的风格，突然和身边的周默聊了起来。“大家如果上网的话都知道，今天我们这个城市最火的话题就是司仪和新娘的故事。当然，网络上说什么的都有，事实真相怎么回事我们都不知道。现在，坐在我身边的主持人就是今天爆红的司仪，我想今天晚上，我不接热线了，我利用这半个小时的时候和主持人聊一聊这个火热的话题吧。健康吗，起码的第一点就是要心宽体胖。大家都抱着好奇心，其实对健康是没有太多好处的。”
周默差点哭了，他没想到啊，这个秦教授居然不卖药，在直播间和自己聊起了刚刚还和孟晓萱拼命回避和刻意忘记的话题。
“大家记一下我的电话号，有什么咨询的，明天可以打这个电话咨询，今天晚上我不接热线了，就和主持人聊一聊婚礼风波的真相。”秦教授精神卓越的继续滔滔不绝，根本就没看旁边已经快哭出来的周默。
“周默，周默，对于秦教授的提问，你不能回避。”正在周默一筹莫展，无计可施的时候，耳麦里传来了节目部监制主任的声音。“我告诉你啊，厂家已经跟台里联系了，今天晚上这档节目，厂家加了3万块。台里会给你5000块，你配合秦教授就可以了。至于你说的是不是实话，厂家和台里都不介意。”
晚上的节目，周默主持了快三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监制主任的声音。因为都是一些卖药的节目，领导肯定不愿意牺牲和周公下棋的时间来工作。可今天，3万块钱，领导出来加班了，顺便又让自己以5000块钱的价格把自己卖了。
“周默，网上说你和今天结婚的新郎和新娘都是大学同学，而你和新娘曾经有过一段罗曼提克的恋爱史是不是？”秦教授不卖药了，来了个反客为主，秒变访谈节目主持人。
“秦教授果然是被健康事业耽误了的主持人啊！”周默已经向孟晓萱打了手势，让她告诉监制主任，一切听领导安排。所以，临场开始恭维秦教授，同时脑子里迅速着筛选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个事儿啊，我还真得说一说，感谢秦教授给我这个机会，也感谢xx厂家慷慨的把这宝贵的半小时给我！”周默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给秦教授太多提问的机会。监制主任都出来了，这个节目的临时变化明显是提前预谋好的。但这种预谋和自己招呼都没打一个，说明他们觉得自己连和他们同流合污的机会都没有。
“不客气……”秦教授刚刚客气了一句，周默就赶忙打断，决定不再给他机会。
“诚如秦教授说的，我和今天结婚的新娘和新郎都是同学，同一个班的大学同学，四年的同窗好友。”周默尽量的把语速的变化运用到极致，随即应变的拖时间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因为涉及到个人隐私，除了我周默的名字，其他人的名字我们就不要说了。至于网络上的传说，那是网络的自由，但这种自由也决定了真实性的打折。”周默说着，还不忘示意玻璃窗另一侧的孟晓萱可以稍微趴着睡一会儿。
“大家也看到了，网上流传的视频中，有我抱着新娘的照片。那是我上大三的时候，那一次，我们好几个同学聚会，新娘喝多了。我是唯一一个不喝酒的人，所以我只能化身护花使者，挨个给他们送去宾馆休息。”周默避重就轻的开始“解释”了起来。
“那一天，至少有五六个女同学都是我送去宾馆的。今天这个事情让我很担心。”说着，周默转而面向秦教授：“秦教授，那天我送回去的女同学可都没结婚呢，您说她们要是结婚的时候，会不会都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听众朋友们，周默的解释已经很清楚了。就是说，包括今天的新娘一样，你和你的女同学们关系都很好是吗？”秦教授明显是提前有所准备，到现在这个时候，周默很清楚，他一遍遍的提醒自己的药需要咨询打电话，而正常的广告时间却用来“为难”自己，这明显是想蹭自己这波热度啊。
周默有点懊悔，他刚刚就应该让孟晓萱问问监制主任，他所说的3万块钱，是指今天这一次节目，还是接下来的几天，秦教授天天拿这个事挤兑自己。
“秦教授，您看，你也说了，我和那么多女同学关系都很好。事实上，我上大学的时候，和大部分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比如今天，不，应该说是昨天了，昨天婚礼的男主角，也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的关系也很好！”周默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改变话题了。
“哦？周默，刚刚你也说了，新娘喝多那张照片是你们上大学的时候聚会喝多了，那么那个时候，新郎不也是你的同学吗？如果你们关系好的话，为什么没有参加你们的聚会呢？”秦教授这个老头儿超级不地道，周默觉得他卖药可惜了，要是去个什么选修节目，当个毒舌评委的话，一定能火爆全国。
“说到这个事儿，那就得说到一个伟大的爱情故事了！”周默编故事的能力自信不会比秦教授差，反正网络上越传越没谱，连卖药的节目都改成访谈了，他也不介意把卖药的广告植入到感情节目里去。
“我上大学的时候，班里有一对情比金坚的情侣，从大一开始就一见钟情了。”周默稳了稳神儿，把自己的声音调节到适合讲情感故事的柔度，这时候，连在导播间趴着的孟晓萱都坐直了身子，她想听听周默这个以假乱真的故事会讲成什么样子。
“没错，大家应该猜到了，就是昨天结婚的新郎和新娘。”周默这个时候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和声音。而且手上也没闲着，直接换了一首比较舒缓的轻音乐博放出来为自己的故事做一个衬托。“大家都知道，象牙塔的爱情充满了纯真，情侣间的小脾气，分分合合的情感故事不胜枚举。但是，他们两个人却从来没吵过架，彼此相信对方，支持对方，理解对方，信任对方……”
周默这个故事一讲，就收不住了。直到他发现距离节目结束只剩下不到10分钟的时候，才开始渐渐回收。
“大三那一年，新郎终于向新娘提出了分手。”说到这，周默故意停顿了一下，在秦教授即将说出话的时候，又开始讲这个唯美的爱情故事。“那个时候，新郎是我上铺的兄弟，他的事情，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从大二开始，他就总是感觉到胃不舒服。他怕新娘担心，让我们大家都帮他瞒着。因为这个事儿，我还陪他去医院做过胃镜，结果发现胃里面连个息肉都没有。”
“后来，新郎自己上网查询，也不知道什么人发的帖子，说这种情况百分之九十九就是癌症了。对于我们大学生来说，医学常识的匮乏和网络上不负责任的传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于是，他向他心爱的女友提出了分手。而就在他提出分手后的第二天，晚上突发胆囊炎，还是我背着他去的医院。”周默讲到这，偷偷的看了看秦教授，发现他的表情里充满了惊骇，这说明，他成功了，这个秦教授应该是相信了。
“蒙在鼓里的新娘找了我们几个出去散心，那一天，是新娘的生日，那一天新郎在医院的病床上默默的祝福着自己心爱的女友。也就是那一天，那些照片产生了。”讲完这个故事，隔着玻璃窗的孟晓萱硬憋着笑，冲着周默竖了个大拇指。
“秦教授，一个急性胆囊炎被传成了癌症。差点让一个风华少年产生抑郁症；就是这样对医学常识的不了解，差点毁了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恋。”周默讲故事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洗白”自己，秦教授不是想借这个事儿炒作一下自己的产品吗？周默自然会给他这个“机会”。
“我为什么放弃了主持综艺的机会，我为什么放弃了播讲新闻的机会，而选择了做健康节目？就是因为，我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周默说的自己都差点相信了。“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健康需要重视，更需要好的产品，最想要的就是秦教授这种专业的人士。今天的节目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大概还有两分钟的时间，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秦教授能不能答应？”
此时的秦教授还沉浸在刚刚周默讲的故事当中，打死他也不相信周默的故事是真的，可他又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是假的。现在周默把问题又抛回给了自己，他也只能机械的回了一句：“您请说！”
“在以后的节目里，希望秦教授能够多讲一讲如何辨别病症，让这样的悲剧，这样的误会少出一点。”周默掐着时间，语速稍作调整。“不知道秦教授愿不愿意做外贸这个城市的健康天使呢？”
“当然，陈默今天的故事让我很动容，我和我的企业，一定会再接再厉，让健康属于每一个人！”事到如今，秦教授也只能按照周默的话继续说下去，提前准备好的“灵魂十问”，刚开始就结束了。
“那么，感谢秦教授的慷慨，节目的最后，大家再记一下秦教授的电话……，一段轻松的音乐之后，我们继续在直播间畅聊健康的话题！”
话筒拉下来，音乐推上去。周默的强忍着“暴揍”秦教授的冲动，微笑着请秦教授先下去休息。
“秦教授啊，以后这样的临时加档，你可得提前告诉我一声啊，我差点没接住。”出了直播间，周默大大方方的“埋怨”了一句，其实也是在变相的告诉他，刚刚在直播间里讲的故事是假的，我临时编的。
“哪里哪里，我也是节目开始前才接到公司的指示。”秦教授一脸假笑的甩锅给了公司，“周默，其实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
“没事没事，既然是贵公司胡总安排的，咱们都是打工的，自然要唯命是从的。”周默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毕竟下半年的广告费要收款了，他可不想耽误自己的“装修”计划。“好在咱们幸不辱命，您方便的时候告诉胡总，改天我亲自拜访！”
两人客气了没几分钟，周默去准备接待下一个“教授”了，而秦教授也去了隔壁直播间扮演“牛总”了。
接下来的节目一如既往的“轻松”，一段开场白之后，周默就等着结束了，剩下的时间交给“金主爸爸”们安排来的这个教授，那个大师的就行了。
凌晨4点20分，当周默和孟晓萱走出直播大楼的时候，天光已经放亮。东方一抹鱼白中，隐约露出了朝阳破峰而出前的光芒。街上零零散散的行人已经出现了，两个人一如既往的跑到单位旁边的早餐铺吃了顿早餐。早就饥肠辘辘的周默硬生生吃了10个包子，让孟晓萱直呼养猪的生活就在眼前。
“默哥，说真的啊，你说赵峰得过胆囊炎，以为是癌症这个事儿，你不怕赵峰说你诽谤啊？”从早餐铺出来，孟晓萱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实话，孟晓萱对于他那个唯美的爱情故事，一个字都不信。
“晓萱，赵峰真的得过急性胆囊炎，也真的吓坏了，以为自己是癌症。”周默微微一笑，“也的确是我半夜给送到医院去的，只不过，他得病的时候是大二，我说的是大三而已。”
“默哥，说实话，你这个移花接木的撒谎能力是怎么练出来的，还是自带天赋属性啊？”孟晓萱没想到事实是这样的。
“这个是被逼出来的。我在直播间可是把赵峰说成了痴情王子了啊！他有本事就站出来说我是在撒谎。如果他说我是在撒谎，那就证明他不是个感情转一的人。”周默淡淡的一笑，编这个故事的时候，他就想好了，赵峰但凡脑袋没长脚气的话，也会坦然的承认他这个“谎言”，以保持自己光辉的形象。
“对了，默哥，吃饱喝足了，秦教授的突然袭击你也解决了。只不过，我还得告诉你两件事儿。”刚刚还充满了好奇的孟晓萱此刻想到周默将要面对的选择，瞬间又替他开始担心了。
“啥事儿？难道比昨天婚礼还闹心的事儿？”周默现在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但也知道，这个事儿想解决，还得继续追查事实。“你昨天一天一夜没睡，你先回去睡一觉。咱们下午可能会很忙，比如说，我得去派出所找韩警官，我得去医院看看孙莹莹，我还得去婚庆公司一趟。昨天他们躲了，我不相信他们能因为这个事把公司关了。”
“默哥，说真的，你说的这些都是下午的事儿。我跟你说下上午的事儿吧。”孟晓萱长长的吐了口气。“昨天你喝多了，千雪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就给我打电话了，她说今天早上8点05的火车，她要去外地应聘。希望你能去送她，你要不去，以后可能你们就见不到了。而且，千雪说她不会接你电话，在火车站能不能找到她，全凭缘分。”
“还有三个小时。”周默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他很了解自己这个女朋友，对爱情充满了各种憧憬，比如约会的时候都得搞个偶遇什么的，以显示缘分使然。“晓萱，我昨天睡了，今天可以不睡。你去睡觉吧。千雪那边，我自己过去就行！”
“还有第二个事儿。”孟晓萱看着满不在乎的周默，在心里默默的心疼了他0.5秒钟。“刚刚在导播间的时候，监制主任让我通知你，邱台长早上八点会在他的办公室等咱们俩，而且特意说了，邱台长10点要去市里开会，让咱们俩千万不能迟到！”
“我特么……”周默半句粗口爆出，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在爱情和事业之间选择，或者说，能不能找到一个“鱼和熊掌”可兼得的好办法。
十分钟之后，周默打开微信，给佟千雪发了条微信“千雪，昨天喝多了，很抱歉。听说今天你要远行，很抱歉，单位有事儿走不开。我相信缘分，人海茫茫，你我相识便是缘，聚散离合，我们如果能再一次不期而遇便是分。希望天南海北，你能带着我对你的思念飞黄腾达，期待有一天，在人海中，我还能看到那一对让我思念一声的小虎牙儿！”
“你真的好渣啊！”孟晓萱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周默打完，发自内心的“赞扬”了一句。
“我好渣，你渣好……”周默“潇洒”的收起了手机，一把拉着孟晓萱就走。“走吧，回办公室，你先在沙发上睡一会儿，我七点半准时叫你，八点钟，咱们一块去找邱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