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魔身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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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凑近从虬结枝干缝隙往前看。
在飞针的照明下，隐约可以看到后面是一座洞窟，洞口散落着一些木枝。
小和尚举起奔雷剑就要砍向树根，以这把三阶飞剑的锋锐，足以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且慢！”
风颠出声阻止。
小和尚停下动作。
“洞穴口处的地上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小和尚仔细看去，那里的一块颜色突兀。
“什么颜色？”
“黑色。”
“黑色就是了，那是血干枯的颜色。”
“谁的血？”
“重伤之人的血。”
“那几位施主是在那里受伤的？”小和尚想到祠堂惨烈景象。
“偷袭的东西速度很快，一瞬间就打伤他们，他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能先退去。”
“那些东西没有追击他们？”小和尚迷惑问道。
“道路太窄，自然是来不及。”
“这样说来，那几位施主不是从这条道路进去的？”小和尚看了看眼前挡路的树根，没有在上面找到开辟通道的痕迹。
“是从这里进去的，但现在已经进不去了。”
小和尚一点就通，道：“我明白了，这些树根是活的。”
“你猜的不错，我们都被骗了，这里除了魔身和阵魂，还有个更大的家伙。”风颠道。
“那我们现在就离开？”小和尚有些不甘心。
风颠钻出来，看了看小和尚，忽然笑道：“你猜那洞窟里面有什么？”
“一大堆魔头？”小和尚试探问道。
“我猜里面是个死人。”
“死人？”小和尚愣了一下。
风颠放出金针钻进土墙，道：“想知道吗？从这里挖，我们进去看看。”
小和尚拿着奔雷剑吭哧吭哧挖了起来，风颠的飞针在其中穿梭盘旋，小心避开土墙中的枝干，为小和尚划清道路。
大量的土被挖到身后，小和尚身影逐渐消失在土道中……
“就是这里。”
风颠收回金针，小和尚沿着金针飞回的道路小心挖掘。
最后一层土墙无声无息地落下，洞窟入口就在眼前。
小和尚深吸一口空气，法力激发，扫去身上的土灰，凑近看了看地面。
红黑色的土壤，依稀还能闻到血腥气。
“他们是怎么受伤的？”小和尚问道。
“你抬头看看就明白了。”
小和尚抬头看去，密密麻麻手臂粗的树根塞满整个洞窟上方，黑蛇一样缓缓游动交缠。
小和尚又忍不住念句佛号，掩盖心中的震惊：“那几位施主原来就是被这些东西打伤的。”
“你如果像他们一样砍断树根进来，不会比他们好多少。”风颠调侃道。
小和尚脸上一惭，道：“小僧智慧确实不如人头施主。”
“进去看看吧。”风颠率先飘了进去。
小和尚手上紧握奔雷剑，后面两只五鬼托着东西跟着。
里面是极空旷的一个洞穴，顶部呈半圆形扣住平地，黄土墙壁光滑如玉不掉一丝灰尘。
光源不知在何处，莹白光芒在洞穴中流动，带来光明。
洞穴中央，一个老僧背对着坐在地上，身穿金黄袈裟，头颅低垂。
头上戒疤，袈裟锦线，甚至是他那佝偻的姿态，都有着玄妙的禅意。
仅仅一个背影，都让人联想到高僧大德。
“空林老魔！”小和尚惊呼。
出现在这里的，果然是空林老魔。
但想象中的“众魔拱卫老魔头”景象并未出现。
“走！过去看看！”风颠招呼小和尚。
“那……那可是空林老魔，我们不该动手吗？”小和尚握紧奔雷剑。
“一具尸体，你怕什么？”风颠开口道。
“尸体？”
小和尚一呆，见空林老魔一动不动，难道真让人头施主言中，这是一具尸体？
风颠已经飞了过去。
空林老魔的背影看上去像是高僧，正面看上去却比高僧还要高僧。
头垂着，脸却扬起。闭上的双眼显露慈悲之意，好像不忍看世人受苦。脸上微带的笑容，似是佛祖拈花时的一笑。
让人一眼望去便沉浸在无边佛意中。
但他确确实实已经死了，身上感受不到一点生命气息。
“这位空林老魔看上去实在不像是魔头。”风颠道。
小和尚也跟着走了过来，嘴里回道：“人不可貌相。”
风颠奇怪地向小和尚看去，意外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沧桑？
一个没怎么走过江湖的小和尚，有这样的神色说明他一定长期经过某件事的摧残，而做出这件事的人……
想到这里，风颠起了玩心。
“我猜你师父一定长的奇丑无比。”风颠说道。
小和尚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他师父身上去了，但这为数不多的江湖经验确实是从他那位美人师父身上得来，那是一段段惨痛的教训，所以在听到风颠的话时他没有反驳，甚至觉得很动听。
小和尚不会说谎，但他自认为很机智，我不反驳不就等于默认喽？
“看来你的师父很漂亮……有多漂亮？看你的样子没少受她的‘毒手’吧？”风颠笑道。
你这点道行还在我面前撒谎，难道不知道我是故意这么说的吗？
这么可爱的小和尚，一定是经常被师父亲亲抱抱，一个人如果经常被丑女亲亲抱抱，他怎么会不苦大仇深呢？怎么还会像小和尚这样开朗天真呢？
而这个小和尚心地善良，也未尝没有他师父教导的功劳，看徒弟知师父，他师父一定也是个善良的人。
这就对了，善良的姑娘都不会丑。
他怎么猜到的？
灵远小和尚瞪大眼睛看向风颠，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正好看到空林老魔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紧握着一串念珠。
那念珠中隐隐传来诵经声，初听来只觉心灵澄澈祥和安宁，慢慢地梵音清晰响彻在耳边，句句妙语从心中跳出。
“醒来！”
一声炸雷般的厉喝惊醒小和尚，小和尚看到自己手已经伸出伸向念珠，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连忙抽回手，不敢再看那泛着佛宝光泽的念珠。
“魔头死了也不安生！”
风颠一张嘴，吐出一道太阳神火，化为火鸦飞向空林老魔。
“小和尚看好了！”
灵远睁大眼睛看着魔身一点点被烧成灰烬，在这过程中庄严的宝相一点点褪却扭曲，气质一点点转为邪异。
到最后，俨然一副魔头形象，双目睁开，原来一片血红，直勾勾看着小和尚。
“这魔头还想最后一搏，引起你心中的魔念，有我看护岂能让它成事？”
灵远看着面前一片灰烬中的佛珠，受真火焚烧不减半分光芒，低下头道：“阿弥陀佛。人头施主，这魔头还活着？”
“死了一半，纵使它是魔头，以它的境界肉身长久得不到大量魔气滋养也是死得透透的了，再等几十年肉身腐烂这些残存魔气没有藏身地方也就消散了。”
“不过这佛珠中必定有那魔头的残魂，就等着你去拿，好行夺舍之举。”风颠道。
小和尚好奇道：“不是说空林禅师神魂已经化作阵魂了吗？”
风颠道：“空林是空林，魔头是魔头，空林肉身被魔气浸染化作魔身就已经生出灵智来，不然何需阵魂来镇压？”
灵远小和尚若有所思。
风颠又道：“有这佛珠在此，外面那些树根进不来。有那些树根，阵魂也进不来。这可真是妙极了，我们走吧。”
可他还没出洞，那洞中弥漫的白光与小和尚勾连，生出奇妙感应来。
风颠回头。
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静滞了，空气、灵气、法力、无处不在的太阳之力，以及其他种种风颠能感应到却无法门摄取使用的各种气。
其他东西有没有停滞？
这洞中无风，那佛光庇护下也不见得有什么东西动弹，风颠这时才意识到这是实实在在的“静室”。
如今不过是更静了而已。
小和尚也被“停滞”，正张着嘴巴，看样子想要说什么。
风颠看得还蛮有趣的。
接下来他就看见不可思议的一幕。
有多不可思议呢？
只是把这一幕用一句话形容下来，就会让听到的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句话就是：
“一个和尚从另一个和尚的眼中走了出来。”
在看到从小和尚眼中走出的是一个老和尚时，风颠的金针已经绽放光华。
灵远小和尚的师父是个美人，那这个一定就是空林禅师，此地还有第三个和尚吗？
老和尚微笑不语。
“这个和尚是来找我的，你先歇歇吧。”
心底声音传来，风颠意识陷入黑暗。
老和尚看到眼前的风颠眼睛一闭一睁，气质一瞬间变化，脸上笑容更甚，道：
“善。风道友，我们又见面了。”
风颠看着眼前的老和尚，还是熟悉的肥头大耳，面目可憎，骚包的大红袈裟，眼里满满厌恶道：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老和尚道：“贫僧是施主心魔，施主但有一丝灵智留存，又怎么能摆脱我呢？”
风颠道：“如果夺舍的代价是再看到你，我要庆幸一亿次当初没有选择夺舍。”
老和尚道：“那么贫僧如果说过了今天，等道友与这位融合后，将会时时看到我，是否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呢？”
风颠冷哼一声，道：“我如果有一次后悔自己的选择，早被那些老朋友吃干抹净了。”
老和尚微笑，道：“善。贫僧此次来正是为了乱道友心智，疲道友精神，引道友猜疑，生道友异心。”
这老和尚说着害人的话，脸上却是一片慈悲。
风颠道：“随你的便。”眼睛重又闭上。
老和尚道：“我会一直看着你的，风道友。”
身影缓缓消散。
风颠眼皮动了动。
再睁开眼时，天地重又“流动”起来，眼前的老和尚已经不在。
风颠摸不着头脑，他隐隐感觉自己是被某种更高等的存在“算计”了。
没被杀，不就代表他还有价值，要被人拿来作棋子吗？
修行界的人大多也都有作为棋子的觉悟。
可他忍不住还是要胡思乱想，这却是没法子的，毕竟他是个人，不是没有感情的棋子。
出洞的路上沉默无言，小和尚察觉到他满腹心事，没有开口打扰他。
好在风颠是个天性乐观的人，他马上想到这算计他的人要和玄道人对上，这个时候说不好两个人狗脑子已经打出来，于是他就笑了，笑得很开心。
小和尚被笑声感染，也露出一个纯真笑容，摸摸头道：“人头施主没事了？”
风颠道：“我能有什么事？”
已经发生的事情，何必去烦恼呢？
两人回到祠堂，金大有依然躺在那里，陈北和崔丽人也已经回来。
这两个闯阵者看到风颠和小和尚从石台中走出来，眼中没有丝毫意外，显然金大有已经提前告知他们。
所以气氛中有一丝紧张也可以理解了。
金大有既然不信任他们，还有什么好联盟的？大家各奔东西自展手段好了。
可金大有又不会放心他们独自离开，还是那句话，谁能担保他们之中不会有人被控制，做出通风报信的举动？
但陈北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是知道在正确的时候做正确的事，所以尽管他也是不被信任的对象之一，但他言语间还是偏向金大有，并且每次都在话题往不可测深渊滑落的时候及时拉回来。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本事。
几个闯阵人也想不到，风颠灵远两人带来的是如此惊人的消息。
“魔身已经死了？”陈北皱起眉头道。
崔丽人问得更直接：“是谁杀死了他？”
“大柳树。”风颠直接揭晓了答案。
五鬼手中铜灯的灯焰晃了晃。
风颠接着道：“从一开始，控制那些妖魔的就是大柳树。”
崔丽人也是紧紧皱着眉，她就住在大柳树上，心情一下子变得极为糟糕，道：
“大柳树被人取走木心，已经不可能再生出灵智。”
风颠笑了一下，道：“空林是空林，魔头是魔头。”
“大柳树是大柳树，柳魔是柳魔。”陈北接过话头，解释道：“大柳树被魔气污染，又生出了灵智。”
这个灵智就是柳魔的灵智，它早已经夺取了魔身手中的部分阵法权限，并用树根牢牢困死了魔身。
这就是排在鬼怪之前的魔，魔气污染万物，真不是说说而已。
此世妖、魔、鬼、怪四类，一类比一类难缠，死在它们手中的炼气士不知有多少。
这也难怪不少宗门以降妖除魔为己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