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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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在谢扶光他们头顶的乌云，闷声响过几声后，悄然散去。
高镜台一片祥和之相，仙书浮在空中，看起来丝毫未受风波的影响，只有外侧的一道裂痕提醒着众人刚刚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对于两人的敌视，昆仑山君有些惊讶。
谢扶光经谢昭提醒，心中已经有了怀疑，“书魔到底是谁？”
听到他的话，昆仑山君脸上划过一丝了然，“原来你们是在纠结此事。”
“书魔并不是昆仑山弟子，而是我生了心魔的一缕分魂。”
“不只如此，昆仑山上也并没有昆仑山弟子。”
谢扶光还没来得及细想此话，就见他朝那扇门里面打了个响指，被控制的昆仑山弟子化成无数道白光飞进他体内。
“他们都是我的分魂。”
先前受的伤不过是书魔死后遭到的反噬。
门里面最终走出来两人，一个是阿兰德，一个是余白生。
昆仑山君的眼神看上去可以称得上和蔼，他注视着余白生，语气都温柔了许多，“这个是我花费心思最多的一缕分魂。”
余白生仍在状况外，他动了下嘴角，想扯出笑来，“师尊，你在说什么啊？”
谢扶光和谢昭同样震惊不已。
“你到底想干什么？”
昆仑山君拢着袖子，看向空中的仙书，“我困在这里太久了，不想再做昆仑山君了。”
百年、千年、万年……天地茫茫一片，他除了无穷无尽的时间，什么都没有。
他充当天道的眼睛，无数分魂在世间游荡，看人在战火纷飞中死了生，生了死，一茬又一茬，看天下分了合，合了分，周而复始，重蹈覆辙。
分魂在人群中行走的时间长了，总会有几个分魂不小心与人产生了纠葛。
但灾难来临时，分魂能做的只有袖手旁观，朋友的诘问如同魔咒萦绕在他心头。
分魂生出了自我意识，问昆仑山君，“为什么不能伸手帮一把？”
火海中，只能亲眼目睹一家人的覆灭。
昆仑山君坐在高台上，四周万籁俱寂。
“一切都是天意。”
除了长生，他什么都做不了。
漫长的生命更像是一种惩罚。
昆仑山君朝着余白生抬起手臂，想要将他也收回体内。
恢复清醒的阿兰德挡在了余白生前面，那双碧蓝色的眼睛怒视着他。
余白生作为分魂反馈过来的情感，让昆仑山君对于这条鲛人并不陌生。
他们一起走过了许多地方，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新的羁绊。
昆仑山君施法的手停顿了片刻，“余白生，你有什么话要同他说吗？”
余白生记忆里有自己完整的成长经历，现在却告诉他，自己只是一缕分魂。
他从震惊中清醒，四肢僵硬的从阿兰德身后走出来，一个时辰前，他丝毫没有想到，昆仑山君短短的一句话，便推翻了过去的自己。
“所以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没有意义。”
昆仑山君语气轻缓，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
余白生是他困在昆仑山上，心血来潮的一个作品。
其他分魂因为知道的太多、存在的时间太长，传达给他的情感已经麻木，让他在昆仑山上更加无趣。
他想知道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自己，在遇到尘世间的人和事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余白生传达过来的情绪，像是漫长黑夜里一点火星，重新让他有了活着的感觉。
“罢了，容你同他们再待一会吧。”
昆仑山君放下手，不再执着收回余白生。
他未成仙时，身体不太好，整日一碗碗汤药里想的是如何再多活一刻。
如今得了道成了仙，却要去做一些找死的事情。
昆仑山君嘴边笑意淡了一些。
趁他们无暇顾及，谢扶光飞快给地上昏迷中的普安喂了颗丹药。
普安悠悠转醒，正要说话，一团金色的光从山脚下飘上来，直直往阿兰德体内飞去。
“是你入仙道的机缘！”
余白生带着阿兰德在世间奔波许久，此刻终于得偿所愿，脸上是止不住的欣喜。
但阿兰德站在一旁，盯着昆仑山君不为所动。
昆仑山君没有再管他们，起身往仙书的方向飞过去。
天道骗了他，给了他长生，却将他原身困在昆仑山几万年。
没有飞升者愿意成为下一任昆仑山君。
他手中运转灵力，掌风直接往空中的仙书打去。
底下甩出一道剑气，与他的掌风相撞，将攻击的轨迹打歪一些，堪堪避开仙书。
谢昭飞至他面前，“你疯了？”
昆仑山君不语，头顶乌云重新聚集，闷声阵阵。
两次三番受到下界的忤逆，天道这次真的发了火，紫黑色的闪电在云层中穿梭，蓄集着能量，最后一声巨响，两道闪电分别往昆仑山君和谢扶光劈去。
昆仑山君脸上浮现畅快的笑意，“青云剑尊，还请护好你的爱徒。”
“谢扶光！”
谢扶光搀扶着普安往旁边躲去，下一秒谢昭飞至他身前，布下数道防护屏障，挡住了雷击。
普安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看向昆仑山君那边，昆仑山君全然不顾防守，张开双手，求仁得仁接受了这场雷击。
声音震耳欲聋，连带着地面都微微颤动，似乎能把天空一劈为二的雷电，不断往昆仑山君身上劈去。
昆仑山君身上很快溢出血迹，从空中坠落，余白生慌忙向前几步接住。
一道白金色的像是符咒一样的东西从他身上显现，往谢昭这边飘来，谢昭下意识挥剑斩过去。
“是仙格。”
普安眼神落在正在消散的昆仑山君身上，“天道竟然取出了他的仙格……”
仙格在谢扶光他们三个面前犹豫了一下，最后飞入普安眉心，普安整个人瞬间笼罩在光芒中。
“余白生……”
谢扶光循声看去。
阿兰德蹲在余白生身侧，地上的两人正在一起消散。
余白生在此时终于相信自己只是昆仑山君的一缕分魂，他释然的笑了下，“相逢有时，缘尽有时，看来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了。”
“阿兰德，以后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不要轻易跟人打赌，不要谁说的话都信，在人间买东西要付钱，记得远离火烛……”
身体消散的速度很快，他只能长话短说，“保重，阿兰德。”
迟钝的人鱼早就明白离别的意义。
他拉着余白生的手，将源源不断的灵力输送到余白生体内，拼尽全力想要多留他片刻。
余白生不可避免的红了眼睛，他看向谢扶光，因为身体消散的原因，已经无法发出声音。
变故是突然发生的，谁也没想到，昆仑山君那一击的目的不是摧毁仙书，而是激怒天道，好让自己寻到解脱。
谢扶光跟着红了眼眶，不知所措的蹲下来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我知道，我会平安把阿兰德送回北海的。”
“你放心。”
余白生闭上眼，点了下头，和昆仑山君一起在众人眼前消散。
昆仑山上的动静太大，谢昭收到了掌门的传讯，“五师弟，山上发生了何事？”
谢昭目光扫过场上剩余的人，垂下眼睛，“事情有些复杂……”
“那你们有没有受伤？”
“我们无事。”
听到谢昭的回答，掌门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既然又南雪事情已了，我们还需要尽快赶去南荒域，华危安带着一群魔族试图摧毁哀牢山外的伏魔台。”
“我们马上下山。”
南荒域
姜璟手中又南雪的魂灯跳动了一下，彻底熄灭。
华危安目光瞥过去，不爽的皱起眉头，啧了一声，“他们失败了。”
“是。”
“传我的命令，摧毁伏魔台，杀光伏魔台上驻守的弟子，用他们的血献祭。”
“遵命。”
又南雪跟书魔商讨计划时，华危安也在场，他对摧毁仙脉这件事没有一点兴趣，那人正义感爆棚，害怕那人知道真相后怨恨他，就没有参与此次事件。
在原本计划中他们里应外合，由又南雪毁掉仙书，仙脉消失，昆仑神山自然也不复存在，昆仑山君身上的束缚也会解开。
两人都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既然又南雪失败了，昆仑山君也会因此暴露，恐怕天道会重新指派新的昆仑山君。
最有可能继承仙位的只有在山上修行的普安。
若普安成了昆仑山君，那他就再无见到他的可能。
不如自己取了魔神的力量，闯过昆仑山外的法阵，将普安带回南荒域。
果然，他华危安就不适合做什么好人。
伏魔台遭受攻击，百里奚最先得到的消息，从攻下莫寻城开始，仙盟大军畅通无阻，一路南下，轻易杀得魔军丢盔弃甲的原因终于被他找到了。
原来魔族的重点都放在了伏魔台那边。
百里奚立马做出决断，将人间这边的战场交给了其他人，自己则带着一些修为高深的长老和弟子，准备往伏魔台赶去。
宋羽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百里师伯，是不是南荒域出了问题？”
“小问题，你们留在这，继续按照计划将这群魔族驱逐人间。”
与伏魔台相比，人间战场更加稳妥，更容易出功绩。
战事稳定后，百里奚看见不少仙门，将自家不成器的弟子塞进来混名誉。
左右不妨碍大局，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们过去了。
但宋羽依旧站在他面前，说话的语气跟掌门越来越像，“既是小问题，百里师伯不如带我们一起去吧。”
“你们？”
裴如林、陆时今他们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百里奚看着他们，恍惚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候仙门百家进攻哀牢山，封印魔神，他们也是这般年纪。
百里奚略一思索，“好，到了那记得听从指挥。”
每个伏魔台都有几十名弟子镇守，里里外外都设有法阵，环环相扣，紧密相连。
华危安他们费了好些力气，才攻破了外面的法阵。
魔族进入伏魔台不久，百里奚便带着人及时赶到，避免了一场屠杀。
华危安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微微惊讶过后，吹响骨哨，召唤隐藏在外面的魔族杀了进来，里外夹击想要将修士们全部消灭。
与此同时，姜璟祭出恶鬼幡，千万只恶鬼瞬间往修士们的方向扑去。
看着底下自乱阵脚的修士们，华危安冷笑一声，转身就要去摧毁伏魔台，迎面却是百里奚斩过来的一道剑气。
“哀牢山可不是一百多年前的哀牢山，我们不会再给你唤醒魔神的机会。”
“就凭你？”
“还有我们。”
未等华危安反应，谢昭已经一剑挥了出去。
昆仑山距离南荒域甚远，还好新任昆仑山君普安从山上法器库拿了赶路用的法宝给他们。
面对铺天盖地的恶鬼，春风如鱼得水冲了进去，将眼前的鬼魂悉数撕碎，甚至还在裴如林面前故意抖了两下，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又回到了谢扶光手中。
裴如林回头望过去，正好跟飞过来的明月对上了视线，“明月！”
谢扶光落后一些，跟他招了招手，结果被裴如林哼了一声，“谢扶光。”
“什么意思啊，看见我说话的语调就下沉了！”
裴如林没理他，闷头斩杀了身旁的恶鬼。
道理是那个道理，接不接受还需要个过程。
裴如林偷偷瞄了眼谢扶光，觉得自己心头还是堵着一口气。
紧接着谢扶光的剑直直朝他刺过来，他站在原地没有动，顺着剑势望过去，谢扶光一剑刺中了他身后想要偷袭的魔族。
“战场上还走神啊，二师弟。”
裴如林被抓了包，脸憋的通红，拿着剑转身将一通怨气都发泄到魔族身上去了。
春风剑身再次发烫起来，它从谢扶光手中挣脱，刺眼的白光从干裂的纹路中溢出，恶鬼们被这股光照到后一阵哀嚎，竟然直接魂飞魄散。
白光越来越亮，谢扶光听见了木质碎片剥落的声音，然后光芒散去，一把从未见过的、崭新的长剑安静的悬浮在他面前。
“剑主是我，春风！”
谢扶光伸手握住剑柄，挽了个剑花，剑鸣铮铮，春风似乎更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