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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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天尊府是甫氏皇帝为供奉无上天尊的庙宇，后来南宫谋反，将它烧得只剩断垣残壁。
如今这里一片死寂，本该空无一物，叶生宣却在废墟中找到一张残破的神相面具。
上一世在万尘的祭坛上，花无双就是戴着这面具作凤凰祈福舞。
花无双临刑前再舞一段，是在暗示什么吗？
叶生宣翻转面具打算细细研究。
“来、日、方长......”是一种特殊的墨迹，让她想到了，“无上天尊令！”
这是天尊令所研之墨，字迹正是花无双所写，痕迹很新，像是刚写下不久。
冰魄说过，只要令主活着，天尊令金刚不坏。
叶生宣想要触碰墨迹的手停在半空。
既然他留下了这样的字迹，说明他并非一心求死，他想活着，他一定活着！
她无须再去试探字迹是否会被抹去。
“无双，我们来日方长......”
*
最后一场雪停了，皇城等来了一阵东风，御花园的柳抽了新芽，成为今年第一抹嫩绿。
常安：“陛下，林娘不愿意回森林。”
叶生宣蹲在花圃研究刚从土里冒出来的菜苗，见常安来，起身拍掉手上的泥土：“劝了吗？”
“臣这些天，已经劝了三回。”若不是一直徒劳无果，常安也不想用这件事来打扰日理万机的叶帝。
“好话都说尽了？”叶生宣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毕竟林娘为了从森林里走出来花了不少功夫，如今让她回去，那之前所做一切都就变成了无用功。
叶生宣不杀她，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但她不想再看见她，不能容忍她接着以什么皇族的身份活在凡间。
“陛下打算如何发落她？”常安见叶生宣心情不错，有些意外，他来禀报这件事，本是准备好挨骂的。
“常相午膳用了吗？”叶生宣见他气色不太好，随口关心一下。
“尚未。”
“留在慈宁殿，陪朕一同用膳吧。”
“谢陛下。”
晌午后，地牢内。
林娘对外的身份是甫觞之母，其实大家都知道她是妖，从前有各家势力拥护她，她能堂而皇之辅政十余年，又进一步在朝中积累了不少势力。
花无双不在，没人会惯着她。
地牢内重兵看守，狱卒为她送来了丰盛的午膳。
“蚂蚁上树，你们妖就爱吃这些枯树枝。”
林娘拿起一块盘中的枯木，上面沾着烤焦的蚂蚁，她张了张嘴，忍不住作呕。
她是藤妖，几百年来她吃得就是这些。
她也是太后，过去十几年她过着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生活，哪里还能吃得下这些？
一个镶金戴玉的食盒被放进了囚笼，打开，佛跳墙的香气溢满这片晦暗肮脏的地方。
林娘一怔，抬头，看见了那张让她如坠噩梦的脸。
“叶生宣？！”林娘向后倒了下去，挣扎着向后挪开距离，蜷缩在角落。
她怎么来了？她为什么要来？她是来杀她的吗？
叶生宣见她满脸惊恐，有些意外。
林娘的状态与她想象中差距太大了。
“你怕我？”
怕，就该避之不及，就该像现在这样，以一个弱者的姿态蜷缩起来，或许尚能博得她的同情。
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设计她。
“朕六岁那年的宫宴上，你设计杀花无双；李氏对朕下的蛊是你给的；花无双抓南宫听雨是你的主意；我军改道遇妖袭也是因为你早已通敌；还有前些日子，百姓和官员逼花无双除掉朕，全是你的手笔。”叶生宣一一数着她的罪行，踏入囚笼将佛跳墙端到她面前，为她备好玉匙和银筷，“做到这些，单凭你这样一只软弱无能的藤妖，朕不信。你背后的人，是谁？”
林娘看了一眼叶生宣：“你来这里，原来是为了问这个。”
叶生宣在她身旁蹲下，用玉匙舀起香浓的汤凑到她唇边：“张嘴。”
林娘瑟缩着将脸侧向她，张嘴抿了一口热汤。
“好吃吗？”
“……”林娘不敢说话。
叶生宣将剩余的汤倒回碗里，重新舀起一勺，自己喝了一口：“嗯，挺香，热的，不是很烫。”
林娘瞪大了眼睛：“你不怕我给你下蛊？”
叶生宣忍俊：“朕的血，可以杀蛊。”
“不愧是龙神……”林娘自嘲地笑了笑。
“龙神……”叶生宣将玉匙放进碗里，起身，“龙族公主这个身份，是你最先告诉我的。”
林娘再次看向她，但很快躲开了目光。
“我昏迷在你的客栈，醒来的时候，你说我是龙族公主。”
林娘强撑着苦笑：“上一世的事情，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可能是因为印象比较深刻吧。那时就连花无双也只知道我是天神转世。炎龙尊出现要带我走的时候，你却是最先否认我的身份的。我以为你只是很仗义。”叶生宣垂眸看着脚边这只瑟瑟发抖的小藤妖，她纤弱的身躯与当年的样子逐渐重叠在一起，“花无双阻止你与炎龙尊正面交锋，你没听。可区区藤妖，在至尊战神面前，弱得如一粒蜉蝣。是谁给你的胆量与炎龙尊动手？花无双吗？你连与我直接交锋的胆量都没有！”
林娘的神情越发慌张：“你……别再说了……”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天尊夫人，有人说，你手中有花无双亲手写的婚书。”叶生宣俯下身，用目光描摹她的脸，“你选了一副好皮囊。”
林娘的声音里有了哭腔：“不是这样的……”
“他为何要为你写婚书？”
“他是……为了……”
“他爱你吗？”叶生宣无意识伸手抚摸她的脸。
林娘吓得发抖，眼泪直流。
“你的眼睛和他的一样漂亮。”叶生宣抹去她脸颊的泪，捧着她的脸，“那么多次，你想取他的命，他都能宽恕你。他以甫氏的身份登基两次却从未立后……
万尘和叶生宣，只是他为救赎苍生选择的天命。而你，什么都不是，却能一直在他身边。
他一定不愿意你死。我不杀你，也不会再逼问你。你也可以一直待在地牢不回森林。
林娘，我们打一个赌吧。”
“赌什么？”
“赌你会心甘情愿地回森林。”
“赌注呢？”
“如果朕赢了，你就老老实实待在林子里，永远也别想出来。”
“如果我不呢？”
“不回森林，就待在牢里。”
好莫名其妙的赌局。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回去？”
叶生宣将食盒带出牢笼，佛跳墙留给了林娘：“里面没毒，吃了不会死。”
“为什么？”林娘后知后觉，追到铁门边，望着叶生宣的背影呼喊。
“万尘！你告诉我，为什么？！他是不是还在？他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
叶生宣没有再给她任何回应。
等在地牢门口的常安接过叶生宣手中的食盒：“这样她就会同意回去吗？”
“你应该听见了。”
“陛下英明。”
“今晚之前，朕要得知她离城的消息。”
叶生宣的步伐很快，常安稍有犹疑就会被落在后面。
“是……陛下……”常安小跑着跟上她，“臣相信，他没死。”
叶生宣停住，看向他：“为什么？”
“他不是求死之人。”
“人心易改。”
“他没有求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