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相逢何必动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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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又是一个黄昏，海鸥号在太平洋上破浪而航。
落日悬挂在西天，一条云带横过，泛出世间多种红颜。夕阳斜照，海面金波连绵荡漾海天之际。几只海鸟飞翔在海面上，发出一串清脆的鸣叫，声音绵长而悦耳。
铁济堂站在露天甲板上正看着海景，莫莫急急走过来，“师哥，我刚才看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呢？”铁济堂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西边海天，听莫莫的口气他就知道这人应该不是朋友。
“就是四年前在大和饭店门前要和你干架的那个日本家伙，我记得好像叫伊藤小野，后来又随那个伊藤武则来咱们家找过麻烦，可让人讨厌。”莫莫扁了扁嘴扯出话来。
“噢，是他。那倒挺有缘的。”铁济堂轻轻一笑，随口搭了句。
没想话音刚落，只听后面一人用略带生硬的华语说：“是的，是挺有缘的。哈哈哈。”
铁济堂缓缓转过身来，伊藤小野像幽灵一样已到了他身前。
“真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你。”铁济堂看着这个曾有两面之缘的日本人，脸上挂着一缕微笑。
“哈哈哈，这大概是上帝的安排，知道我记挂着你，所以就让我们再次碰上面了。”伊藤小野长笑一声说。
“上帝很忙，恐怕没有时间安排这事，这大概是某个天使的恶作剧。”铁济堂风轻云淡，接上句。
“这世界你说它小，过去的三年多里我们却没能再碰过面；你说它大吧，我们竟在这巴掌大的甲板上重逢了。这一次，我们得好好聚聚。”伊藤小野嘴角也含着笑意。
如果不清楚他们过节的人，刚听他们这两句对话，还以为他们是久别重逢的朋友。
“这三年多时间好漫长啊，我都忘了一些事一些人。”铁济堂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海面，淡淡而说。
“但我却没忘记，尤其是你我惦记得很，甚至在梦里我也惦记着。”伊藤小野望着他，眼里燃烧着一种炽烈的火光。
“谢谢你惦记着我。”
“不必谢。我惦记的并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拳头。”
“拳头有什么值得惦记的，它不过就是人的一个生存工具而已。”铁济堂神色如同井水般平静。
“你错了。一个习武的人竟然视拳头为生存工具，这简直是侮辱了拳头。”伊藤小野眼神充满不屑。
“哥哥，原来你在这。”这时一个女孩走了过来朝伊藤小野喊了声， 抬眼一见铁济堂，不禁“啊”一声脱出话：“你，你也在这……”这句却是用华语说的。
铁济堂看了那女孩一眼，略有些讶异，不由便问：“你认识我？我们之前可见过面？”在他印象中似乎并没见过这个女孩。
莫莫在一旁插上话：“她是这个伊藤小野的妹妹。”
铁济堂却飘出句：“你怎么知道？”这话一出口就暗笑自己真笨。
莫莫笑着说：“她叫他哥哥，那不是他妹妹吗？没理由是姐姐吧。”
“你好，我叫纪美子。四年前在马尼拉见过你一面。”那女孩朝铁济堂行了个礼，似乎稍微有些腼腆。
“真不好意思，不知我们是在哪见过面？我一时记不起来了。”铁济堂回上一礼。
“就是在大和饭店门前叫伊藤小野别惹事的那个女孩，你怎么忘了？”莫莫凑近师哥的耳边低声提示。
“我没留意。”铁济堂也低声回了句。
却听纪美子说：“我是在伊斯科尔塔街的大和饭店门前见过你的，后来又听我叔叔和哥哥提起过你。”
铁济堂顺话问上句：“你叔叔可好？”
纪美子满面悦容，“他很好。谢谢你！”
“你倒记得我叔叔。”伊藤小野冷冷插了句。
“这三年多虽然很漫长，但有些人我还是记在心上。”铁济堂依旧平静如水。
“正如你所说这三年多真的很漫长，以至于你已忘记了一些人。但从今天开始，我要让你一辈子都会记得我伊藤小野。”伊藤小野一脸冷傲。
“嘻嘻，我师哥一般是不会记得那些冷冷硬硬的王八蛋的。”莫莫嬉笑戏他一句。
“王八蛋是什么？”纪美子美眸如月，轻声问。
“王八蛋啊，就是王八生的缩头蛋。王八知道吗？”莫莫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
纪美子天性纯良，哪晓得这是中国的骂人话，摇摇头，正要开口问，伊藤小野目如刀锋瞪了莫莫一眼，转头对她说：“妹妹，这小鬼说的是侮辱人的话，别跟他胡扯。”
莫莫被伊藤小野的目光惊了一跳，朝铁济堂连连咋舌：“这个人的目光好可怕啊！就像是冰刀似的又冷又快。”
铁济堂肃容教诫他：“不管是对待朋友还是对手，都要学会尊重。只有你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以后别再说这种话。”
莫莫耸耸肩应：“好吧，我不过是想开开玩笑而已。”心下却暗地里骂起来：可恶的日本鬼，老子若是会功夫，非把你揍成鬼不可。赶紧给老子滚蛋，别在老子眼前晃荡，免得老子夜里做恶梦。
伊藤小野抬眼望向落日的方向缓缓说：“今天的黄昏还真美，天气也十分不错。在这海天之间来一场拳脚竞技，应该是一件令人无比兴奋的事。”然后收回目光射向铁济堂，“你说呢？”
“天气如此之好，正适合观赏这海天之间的风景。如果放纵人的野性，岂不大煞风景？”铁济堂清风拂面，淡然回话。
“我叔叔说我打不过你，我一点也不信，没打过怎么知道谁强谁弱？凭感觉就下定论真是可笑。”伊藤小野嘴角撇出冬日的冷意。
“有时候人的感觉是很准的，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铁济堂漫不经心应上一句。
“我只相信我的拳头。对你来说拳头不过是生存的工具，但我告诉你拳头是我的好伴当，好武器，当它打在对手的脸上时，那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一味放纵自己的拳头，未必是件好事。”
“拳头就是要放纵，才显得出它的霸道。”
“放纵过度，就会成魔。”
伊藤小野眼里突然闪烁着野兽的光芒，灼灼地望着铁济堂，转过话头吐出一句：“‘极恶魔鬼’堂吉诃德，可是你？”
铁济堂把目光投向远处，淡淡而回：“堂吉诃德那是我战时之名，至于‘极恶魔鬼’那是见仁见智。”
伊藤小野冷冷一笑说：“很好！很好！真是很好！在过去的那三年多里，堂吉诃德这个名号在天皇14军团里流传，无人不知。我在马尼拉看了那幅剿捕令的头像，就猜到是你。那时我就想加入皇军去找你一较高低，可惜我叔叔并不允许我这样做。今天真是幸运，在这碰上你，我倒想知道是你的铁拳厉害还是我的伊藤霸拳厉害。”话音刚落，突然闪电出拳，直奔铁济堂面门。
“我看还是别动手为好。”铁济堂移身闪过。
“今天，这场决斗你认为还能避免吗？我要将你彻底打败，一洗前辱。”伊藤小野眼神如刀般锋利劈向他。
“我看不必比了。”铁济堂神色仍是那般淡静。
“为什么？”伊藤小野冷目一扫。
“因为你已败了。”铁济堂掷出一句。
伊藤小野哈哈怒笑说：“你认为你能打败我？太自信了。”
“不是自信，而是‘武道’。武道讲得的是参悟大自然赋予我们的力量，然后采用科学合理的方式去修练它，让身体获得这种力量，而这种力量的强弱主要在于领悟‘静稳’字诀的多少。好斗好争是武道之忌，而你正犯了这一条。”铁济堂的目光如同月色那般柔和。
伊藤小野的瞳孔在收缩，眼神慢慢由刀变成箭。
“一派胡言。武道就是一个‘斗’字。”伊藤小野“嗨”的一声大吼，飞起一脚奔雷般踢向对手。
铁济堂没有动。
纪美子和莫莫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叫：“快闪！”
铁济堂依旧没有动，脚猛地停住紧贴着他的胸膛，似乎在三分之一瞬间。
“懦夫，为什么不敢动手？”伊藤小野的眼神由箭变成了棍。
“还需要我动手吗？”铁济堂的目光犹如恒星般明亮。
“废话，接拳！”伊藤小野的拳像旋风击出，呼呼作响。
铁济堂没有还手，只是错步避开。
伊藤小野拳势连绵不绝，猛烈凶悍，譬如龙卷之风卷向他。铁济堂稳如砥柱，随风而动，任由对方狂打暴击却难近他身。
此时，露天甲板上的人并不多，除了他们四个，还有一对中年夫妇和一对年轻情侣。那四人见这两人打起来，都瞪大眼睛惊讶地瞧起热闹。
两人游斗不多久，伊藤小野猛地暴喝一声一拳摧枯拉朽般击来，铁济堂不再闪避，右手抬起，迅如电光石火般早抓住他击过来的重拳。
“拳风虽然莽力有加，却不懂得运用，使得气势散泄，他日若是好好收敛修悟，也不难成为一代武术宗师。”铁济堂放开伊藤小野的拳，语如春风。
伊藤小野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魔鬼似的，眼神开始一节一节地折断。
“哥哥！”纪美子奔过来攀住兄长的手，柔声说：“哥哥，别打了，咱们走吧。”然后转头朝铁济堂略略一施礼，“谢谢你，先生。”
铁济堂朝她点了点头说：“纪美子，你真是善良。我姓铁，名叫济堂。我也有许多日本朋友，他们都是善良的人。我希望我们不要成为敌人，而是朋友。”
纪美子花颜微展，“真希望如此。我们走了，再见。”然后拉上伊藤小野便离去。
望着伊藤兄妹离去的背影，铁济堂内心也不知是什么感受，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
倒是莫莫显得十分兴奋开心，在一旁挥手比划着，“师哥，你刚才那招好有型呀，是这样吧。可惜了，我当初就该跟师父好好学武，偶尔揍揍那些看不过眼的乌……乌鸦嘴也好。”
铁济堂却说：“学武并不是用来揍人的。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心下却早知道这家伙的性子不过随便哼哼罢了。
果然，莫莫嘻嘻一笑，撒出话：“师哥，还是算了吧，我这块料不是学武的料，我还是专心一意学医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