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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码头等人人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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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上午,10点刚过,天气开始晴转多云。

此时,马尼拉南港码头人头攒攒,喧乱无比,人群如潮不断涌来,推推嚷嚷地挤上停靠在码头的“海鸥号”——这是一艘由马尼拉开往美国西部名城旧金山的邮轮。

与往常不太一样的是这次出行的人行李箱包特别多,众多搬运工吆吆喝喝上上下下忙个不停。而出行的人神色都显露着不安,惶恐,彷徨,焦虑,这显然不像是一场旅行,而更像是一次迁家逃难。

这时点,天气看起来似乎有变,一阵冷风拂过,给这个没有冬天的热带城市带来了今年第一丝凉意,然而却无法拂去弥漫在人们内心的阴霾。

天空渐渐聚拢了几堆灰白相间的云堆,悠悠浮浮,似乎并不关心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蓝色的海面平静里泛起一丝波纹,就连海鸥都清楚在这平静里面裹着一份深深的凝重与忧虑。

翱翱……随着几声鸣叫,几只海鸥掠过海面,在空中盘旋一阵,朝远处飞去,很快隐没在茫茫之中。

此时,在码头入口处一旁的凉亭里,正站着三人,中间一人是个容貌十分秀美身穿白色连衣裙头戴顶波浪式镶花白色礼帽的妙龄女孩,看样大约二十岁左右。她左手边是个年轻男子,一脸浮滑之相;右手边是个中年妇女,相貌和她有几分相似。

那女孩神色溢满了焦急,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来回搜寻,显然是在等人。

那年轻男子一双眼睛倒像泥鳅一样滑溜,东看西瞧只朝过往的女生身上着落。正顾盼间,只见一个金发碧眼妙丽女郎提着行李走了过来,一双眼珠立马点亮如炬,直勾勾地钩在那女郎身上。

那女郎正是凯瑟琳,她见那年轻男子十分无礼地盯着她看,却也不生气,落落大方地一笑,眼眸儿一转瞧向男子身旁的那女孩。那女孩正巧也朝她看来,两人对视一眼,虽未相识,但彼此心里都不由生出一丝好感。

“你好,你在等人吗?” 凯瑟琳朝那女孩点头问了声。

“你好,是的。” 那女孩也点了点头回话。

凯瑟琳见她长得十分秀美,活脱脱一个东方美人胚子,不禁赞了句:“你真美!”

那女孩倒有些儿腼腆起来,回上句:“你也很美。”

一旁那年轻男子轻佻一笑搭话:“美丽的小姐,在我眼里你比我妹妹更美更有女人的魅力。”

凯瑟琳明艳浅笑,回他一句:“那是人类进化的自然现象。”

年轻男子摸摸鼻子问:“这话儿是啥意思?我的天使,能告诉我吗?”

凯瑟琳不想跟他纠缠啰嗦,便说:“回去多读点书。我不打扰你们等人了。”举步往码头走去。

年轻男子嘴角一撇笑眯眯说:“我的天使,你不等人吗?”

凯瑟琳却说:“我不等人,也不让别人等。等人是一件痛苦且让人发疯的事。”

那年轻男子一脸浮滑,“如果等的是你的心上人,等他来给你送别呢?”

凯瑟琳略略停了停脚步,“如果等的是心上人,那就更让人抓狂。如果约好了来送别,那就按时早来,何必要让人等?”嘴里说着话眼眸儿却望向那女孩,料想她等的便是她的心上人。

那女孩听得她的话,也朝她看去,两人再次对视,又相互微笑点了下头。

年轻男子又摸了摸鼻子轻浮而说:“如果让我等你,我倒是愿意等你等到人类停止进化。”

嘴里吐出这么一句话来,他自己都笑了出来。满以为这个美国姑娘会跟他继续聊“人类进化”的事儿,哪知凯瑟琳根本就不搭理他,从他身旁轻轻走过。

年轻男子转过身嬉皮笑脸地打话:“美丽的天使,我叫夏东雄,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层哪号房间?等会我去找你好好聊聊人类进化的事儿。”

凯瑟琳回头说:“你不用来找我,你我不是一类的。你身边那个女孩我倒想结识一下。” 然后金发一甩踏入码头。

叫夏东雄的男子碰了一鼻子灰,眼直直地看着她的背影吐了句:“妈的,这鬼妹,真是不懂得情趣。”转而朝身旁那女孩说:“小蕾,等会你去找找她,顺便帮我约她。”

那女孩名叫夏蕾,夏东雄是她哥哥,她右手边的那名中年妇女却是她母亲孙虹。这家子正是今早陈清泉在离他家不远的夏家门口碰上的夏家之主夏仲达的妻儿。

夏蕾满怀心事却说:“哥,我现在没有心情,我也帮不了你。你不是马尼拉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吗?怎么要我帮你?”

夏东雄眼球一翻,“亏我平时对你那么好,不帮就算了,一个洋妞我还摆不平吗?”

孙虹白了儿子一眼,念他一句:“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尽做些浮夸没骨头的事。”顿了顿,目光移向夏蕾说:“济堂这孩子,平时最守时的,今天是怎么啦,我们在这都等了半天还没见他的人影。”语气似乎有些责备之意,突然左上眼皮跳了几下,感觉有点心慌。

“我也奇怪,济堂哥平时都是提前赴约,只有他等别人,从没让人等过他。到底是什么事把他耽搁了呢?”夏蕾望着人群,喃喃而说,心开始有点紧张。

“就算有事耽搁来不了,也该叫人捎个口信或是便条什么的来,免得我们在这傻等呀。真是让人着急。” 孙虹越加有些不满。

“妈,要不你和哥哥先上邮轮吧,我自己在这等济堂哥就行了。” 夏蕾很少见妈妈发牢骚,她却是不愿意看到妈妈在这个时候不开心。

“宝贝,我怎么放心得下呢。”孙虹缓和了一下语气,自然明白女儿的心思。

“别等了,铁济堂不会来了。刚才那洋妞不是说得很好吗?如果有心就早些来,何必让人等呢?”夏东雄也有些不耐烦。

“会的,济堂哥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他绝不会失信。”夏蕾眺了哥哥一眼,眼神幽幽却甚是坚定。

“哼,铁济堂以前从没失约过吗?”夏东雄的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没有。自小到大,不管是对谁,济堂哥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夏蕾眼里闪着一种明亮的光芒。

“这次你恐怕是要失望了。”夏东雄回头往码头望了一下。

“小蕾,你和济堂约的时间没弄错吧?”孙虹瞧一眼女儿,然后看了看手表。

“没错的。济堂哥也看了邮轮公司贴出来的通告,知道开船的时间。济堂哥说……说会在上午9点半之前到达码头。”夏蕾低头也看了下手表。

“可现在都快10点半了。这阿开也是的,他不来,总该催催济堂这孩子吧。”孙虹脸上略有些不悦之色。

“妈,铁伯父不来吗?” 夏蕾轻轻地问了母亲一句。

“爸爸和铁伯父是君子之交,君子之交淡如水,知道吗?何况铁伯父又是个英雄,对码头上送别这种扭扭捏捏的儿女之态,根本不屑一顾。送什么别呢,我就不要别人来送,铁济堂应该好好学学铁伯父这种潇洒豪迈。此情若是长久时,又何必在乎朝朝暮暮?”夏东雄抢过话说,冷笑爬上了鼻尖。

“哥哥,我……” 夏蕾给他抢白得脸微微有些泛红。

“昨天傍晚,你铁伯父伯母来过家里了,也算是给你爸爸和我作了道别吧。那时你还没回来,你铁伯父说会让济堂来送我们,可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着。铁家一家子一向守时如命的,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孙虹的眼皮又跳了两下,她心里突然隐隐觉得铁家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别等了!船就要开了!走吧!”夏东雄越加不耐烦。

“哥哥,再等会吧,济堂哥应该快要来了。”夏蕾望着码头左前方的街道,心里慌急对半。

时间一分一秒地蜗走,然而她要等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那双清澈的眼眸一时泪波荡漾。

此时出行的旅客大都已上了邮轮,搬运工们也陆续完工散去,码头上只剩下为数不多前来送行的人。

不远处几棵棕榈从腰折断伴着几处残墙断壁正冒着丝丝黑烟,两片残留的弹壳在云层间射出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码头前的街道上,行人步伐匆匆,似乎还没从早上绷紧神经的一幕松缓过来:两个小时前日军飞机对马尼拉码头四周和一些地方实行轰炸,弹雨乱落,炸弹撞击在水泥地上擦出死神的火光,隆隆的爆炸声四起不绝,给本就惊慌的马尼拉人又蒙上一层阴郁。

“铁济堂不会是给早上日本人的轰炸机炸死了吧。”夏东雄的脸上闪过一道诡笑。一时突然想起昨晚一个当舞女的老相好跟他说她在一个贵宾池听得有人说要对“一五德堂”下手什么的,心里不禁暗想,铁家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哥……”夏蕾的心猛地一沉。

“东雄!闭上你的臭狗嘴。说什么话呢你!”孙虹白了儿子一眼,一颗心却开始不安。

“妈……”夏蕾握紧母亲的手,手心沁出一丝汗。

“小蕾,别担心,你哥那张臭狗嘴只不过是胡说八道,济堂可是条龙呢,不会有这样的事的。”孙虹柔声安慰着女儿。

“我的亲妈呀,我这嘴怎么就成臭狗嘴了,难不成我在你眼里就是一条狗啦?”夏仲雄撇了下嘴吐出话,心里却生出一把火,暗自念叨着:“他爷爷的,不知道这个铁济堂到底有什么好的,人人都把他当做人中龙,咋就把我瞧低了?最好日本人的飞机真把他给炸死翘,看他这条龙还咋蹦跶。不过铁济堂若真是死了,我这个宝贝妹妹那可就伤心个天地倒旋。”转念又想:不过看这个情况,昨晚阿美说的话那就并非厕所消息,铁家恐怕是遭人下了手,就是不知是谁干的。阿弥陀佛,但愿不要死人就行了。”

“济堂哥,你现在究竟在哪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点出现好么!”夏蕾轻咬了下嘴唇,望着巴石河沿东的方向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