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不能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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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南听出来苻清白话里的弦外之音,这是嫌弃他身上没肉,没力气,个子又矮。
比起进不能把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军营,倒不如安安稳稳在外头。只要他自己不往危险地方跑,肯定能活得比所有人长久,日子虽是苦了点,起码命在自己手里握着。
丁一南余光一瞥苻清白,暗道:“这个叫苻清白的,话说的不好听,可确实是为一个生在乱时的寻常人着想了,也不知他在营中是个什么地位。”
矮个仙人也听出脸弦外之音,怒吼:“苻清白!”
苻清白妥协:“不过念在你常年一人孤苦在外,吃不到好的,且念在他——”苻清白眼神轻瞟过身后恼怒的矮个仙人,“他的面子上,你若不怕死,非要进去,我准许你入营,至于能不能活着,就得看你命大不大。”
言下之意是,你要进去可以,但是死是活他不管。
丁一南恶劣的心想:“还真是冷心冷肺……不,还是有一丝温柔的,只不过给的是站在他身后的矮个仙人。”
他能感觉出眼前两人关系不一般,但具体怎么不一般他无法形容。
后来丁一南才知道矮个仙人是当今的绵康公主,高个仙人是闻名边关的安武侯。
向桉之所以当日女扮男装,是因为她是偷偷跟随京中运粮车队一路颠簸来到边关的,皇帝根本不知道。
当日她和苻清白吵起来,是因为粮队才到,苻清白一眼就在人群中抓到了打扮过后的向桉。
边关危险,苻清白要送向桉回去,向桉却不想回去,她想学苻老夫人在边关闯荡一番。
很任性很剽悍,很符合丁一南一个公主娇滴滴地刻板印象。
军营里真的很苦,好不容易结束一日的训练,丁一南找了角落终于忍不住哭了。
“想离开?”柔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丁一南听出声音的主人是向桉,他手忙脚乱擦掉脸上的泪,摇头,强忍哽咽:“……不要。”
“有人欺负你?”
“不是,小的、小的是气自己太笨。”
“因为你笨,所以别人欺负你?”
“不是,”丁一南深深吸入一大口气,“苻将军说得对,小的不是入营的料。眼看在营里练了大半个月,没一点长进,每天和其他人对打,连压箱底的招都使出来了,但是每次打不过三回就会输。今日、今日苻将军来巡视说我连花拳绣腿都不如。”
向桉笑了,捧腹大笑。
丁一南听到了,好不容易止不住眼泪又跟断了线一样。
“你、你别哭,”向桉一手揽丁一南的肩膀,笑得手脚发软,“这是好事,遇上好事还哭,傻不傻?”
丁一南一下气急:“好事?这算好事。”
“我问你,你可与你的苻清白有亲戚关系?”
“没有。”
“我再问你,沙场上的兵器,可有长眼睛?”
“没有。”
“既然如此,你的身手不如花拳绣腿和苻清白有何关系?”
“他……”丁一南一时语塞,良久,他犹疑道,“他嫌我丢他的脸?”毕竟入营当天是他送他进来的。
“丢脸?哈哈哈哈哈,丁一南你很特别吗?很特殊吗?能让你都尉升官发财?还是能让他直上青云梯?”
“都不能!”丁一南烦躁,“若公主是专门来贬低、消遣小的的,那公主现在成功了,公主可以走了。”
“等等等,你急什么?听本宫说,”向桉收了笑,“苻清白去巡视,挑的是你们训练的时候,在数百人中即便有一场对抗赛中,一方不敌另一方很寻常,总要有人输、有人赢的,可为什么苻清白在数百场对抗赛的输者中独独挑中你骂?他很闲吗?”
“这……”丁一南不知如何答,沉默许久后低声问,“为什么?”
“除了他重视你之外,原谅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向桉双手抱臂,“据我所认识的苻清白,若是没有能入他眼的人或物,不管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还是稀世宝藏,他亦不会多看第二眼。”
丁一南磕巴道:“当、当真?”耳根子迅速泛起红。
他想起在苻清白骑马而来时的目不斜视,想起苻清白在旁看他对抗赛的认真……好像、似乎、仿佛当真是如向桉所说。
向桉郑重其事地颔首:“他的眼中只容得进他重视之人。”
丁一南猛地倒吸一口气,双眼发直,整个人像根木头一样僵在原地。
向桉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这小子该不会高兴傻了吧?听闻前朝有一个屡考不中的寒门一朝得丞相青眼,激动之下竟然死了。”
向桉搓着手正要给他来一巴掌打醒,一道清越含笑的声音忽地响起:“没想到我竟在公主心目中是如此好。”
向桉背脊一凉,她想起适才丁一南说苻清白今日来巡视,僵着脖颈别过头去看,台阶上,苻清白斜倚靠在凭栏上,漆黑的眸子含着一丝笑。
丁一南拔腿头也不回地跑开,速度太快,向桉抓他衣角的手落了空,暗骂他一句混蛋,然后落空的手窘迫地挠了挠鼻尖,心虚之下不自觉声音提高:“你是鬼啊?!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苻清白站直身子,“我没走,我从一开始便在这儿。公主没看见?”
“我要是看见了,我就不会——”向桉吞下剩余的话,冷哼一声,别脸不看他,嘴里嘟嘟囔囔含糊,“在也不说一声,躲在暗处偷听算什么君子。”
苻清白走下台阶,略低头:“公主,你不热吗?”
临出门前为她找来的粗布小厮长袍她不穿,大热天穿一身盔甲,军中好些人都受不住,她可倒好直接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鬓边全是汗。
“热。但是不能换。”
苻清白从怀中摸出块帕子,轻轻为她擦去汗珠,“为何?”
原因还不是裹胸难受。而盔甲厚,往身上一穿最大的弊端便是看着人小、个子矮、身形臃肿,其余的什么也看不出。
“不为何!”向桉一把夺过帕子,自个擦脸一圈,“擦个脸这么磨蹭。”
帕子被抢去了,苻清白也不恼,神色不变,“公主为何要这么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