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荆楚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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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源用水桶运了三趟，才把坑中的鱼全部运回家。小院的小水坑满满都是鱼，他不得不用锄头扩充了一圈，才让鱼不那么拥挤。
周二天微亮，他便用借来的方形塑料盆和自己的水桶、水盆，将这一百多斤鱼装好，盖上叶子茂盛的树枝，用板车慢慢推去集市。
用板车推一百多斤的东西不累，就是有的很慢，走走停停，推了五十分钟才到。
集市上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不同地段卖不同的产品，陶源在默认的水产品销售路段停下来，将早已写好价格好纸板架在旁边。
“野生石头鱼，五十一斤。”
明码标价，一斤五十，概不还价。
他懒的去跟顾客讨价还价，本地人讨价还价跟吵架似的，他一点都不喜欢。
虽说他是大学生，但他对当街卖鱼倒是没什么抵触，大学毕业之前他捡过垃圾，做过家教，洗过碗端过盘子，当街卖鱼算小意思了。
他的摊位旁边是一个卖草鱼的中年大叔，皮肤黑黝，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见他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一点也不像做生意的，便好奇问道：“小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
此时陶源正在看手机，和云谣微信聊天，见有人跟自己招呼，便放下手机，客气回应道：“我是本地人～”
“本地人，我怎么没见过？哪个村的啊？”
“我水溪村的。”
“水溪村？水溪村我熟悉，我也是水溪村的，可你，真的没见过！你哪个小队的？”
中年大叔又仔细盯着他看了看，摇头道。
“桃花溪。”陶源回复他。
“桃花溪？桃花溪的不是早就搬走了吗？”
“是的。”
“你们不是都搬到桃花源风景区里吗？这种鱼，应该拿到景区饭馆卖才好，野生鱼价格高，游客不差钱才会吃，这里的没人吃得起的。”
大叔好心提醒道。
陶源客气说道：“谢谢，要是今天卖不掉，我就去问一问，那边我不太熟。”
“难道你不住在景区？”
“不在。”
“不对啊，你们整个桃花溪的都安排了拆迁房，发了安置金，难道你没有？”中年大叔疑惑问道。
陶源心里也有点想法了，淡淡说道：“那时候我不在家，去了孤儿院，不知道这件事。”
“你应该就是陶源吧？”中年大叔恍然，随后惋惜说道，“小兄弟，你被坑了，国家给了你们生长队所有人补助和安置房，只要搬迁时你的户口在桃花溪，那你就有份，”
他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你的那份补贴和安置房，很有可能被别人偷偷吃了！”
陶源的补偿名额被人顶了这件事在本地也传了一段时间，但是当事人都不见踪影，没有回来维权，大家就没怎么关注，秉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时间一长便都淡忘了。
陶源其实自从知道老家搬迁后，便隐约感觉自己似乎被坑了，但是没有太在意，如今有人提醒自己，才再次重视起来。
但他很清楚，追溯此事，可能会相当麻烦，还会得罪不少人，惹来太多人关注，极有可能连桃花溪都呆不下去，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平淡地生活，所以暂时没有深究的打算。
可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毕竟就是自己被坑了，怎么可能没有情绪呢！
要是他分到房子，也不至于在桃花溪自己动手建简陋的石头房，那几栋违规修建的房子什么时候被推了都说不准。
陶源来得早，刚开始没什么人，随着时间推移，集市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也有过来看鱼的，只是在看到陶源标记的价格之后，便再无后续了。
旁边草鱼一斤才八块钱呢，他的鱼要五十一斤，一般人谁买？
野生鱼，也就有钱人吃一吃，过一过瘾，穷人谁舍得花那钱！
五十一斤虽然比市面上八十一斤低很多，可依然属于有价无市。
虽说陶源早有卖不掉的打算，可是无人问津，也有点泄气，只能拿着手机玩一下，打发打发时间。
十点多，一身白色衬衫深蓝色工装裤的云谣突然出现在陶源的摊位前，让陶源吃了一惊。
陶源原本垫着塑料袋坐在站路边水泥台玩手机，见云谣到了跟前，忙站了起来，惊讶问道：“你怎么来了？”
云谣俏皮地笑着说道：“上午没课了，就偷偷跑过来看看你卖鱼呗，卖了多少啦？”
她身材纤瘦窈窕，面容姣好，双眼有神，有一种艺术女生特有的气质，哪怕随意穿衣打扮，也让人眼前一亮。
旁边卖鱼的中年大叔都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冲陶源笑了笑，一幅很羡慕的样子。
陶源苦笑道：“还没有开张呢，一单都没成，恐怕只能拉回去晒小鱼干了。”
“没事，再坚持一下下，说不定就有人来买了呢！”云谣笑着安慰一句，然后说道，“你等我一下！”
没等陶源开口，她便转身走了。
几分钟后，云谣拿着两个甜筒回来了，摆摊的都是连在一起，她抬脚跨过陶源的水桶，却因为双手拿东西导致平衡难把握，身体有点晃悠，陶源忙扶着她的手臂助她顺利跨过来。
云谣将其中一个冰淇淋递给陶源，自己也学着陶源的样子找了一个塑料袋垫在水泥台阶上，也不顾什么淑女不淑女了，和陶源并排坐着吃起了冰淇淋。
云谣来了之后，看过来的路人倒是多了，可是买的人还是没有。
他们两人白白净净，气质出众，看着根本不像是农民或者鱼贩子，倒像那种摆摊做直播的人。
这年头搞直播的年轻人也挺多的，已经渗透到了农村。
很多主播光鲜亮丽，却假装在农村生活，把农村生活搞的跟旅游度假似的，把农村生活打造成城里人向往的生活，让那些不懂的城市人以为农村生活很美好。
最后主播赚到钱了，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地鸡毛，却没有给当地农民任何帮助。
不过也有一些良心助农主播，自己赚钱的同时，也帮助当地农村销售本地土产品。
冰淇淋还没有吃完，一个二十来岁，皮肤黝黑，肚子前挂着一个菜贩子专用钱包的小伙子出现在摊位前。
“兄弟，你这真的是野生鱼吗？”小伙蹲下来，用本地方言问道。
“绝对野生的，这鱼学名叫云南盘鮈鱼，又叫石头鱼，本地哪里有养殖啊！”陶源笑着回应道。
小伙子听到陶源的声音后，目光死死盯着他，随后试着问道：“你是陶源哥？”
“你是？”
陶源却没有认出小伙子来，因为小伙子看着挺成熟，皮肤黝黑，脸上略显沧桑，年纪在二十到三十之间估摸都行。
“我小鱼啊，荆楚鱼！”小伙子指着自己，激动说道。
“小鱼？真的是你？”陶源惊喜喊道。
一说名字，陶园立马记起来了，这不就是孤儿院的一个小他几岁的小孩子吗？
大名荆楚鱼，外号小鱼，也是从小父母双亡，被送进了孤儿院，那时候荆楚鱼都没有长开，小不点一个，现在居然看起来比陶源还老很多了，也不知道这十年来，荆楚鱼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时候荆楚鱼很崇拜陶源，因为陶源学习成绩一直很好。而且陶源也不会像其他大孩子一样欺负他，有时候别人欺负他，陶源还会默默帮他解决麻烦。
所以他对陶源很有好感。
荆楚鱼开心说道：“陶源哥，咱们好像十几年没见了吧！”
陶源纠正道：“整整十年！”
“十年了，你那么都不回去看看我们呢！”荆楚鱼说完，很快又泄气地说道，“也是，那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也不值得回去。”
在孤儿院的日子，是他们人生中最不愿意提及的时光，在那里生活的孩子，都想快点离开那里。
陶源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笑着说道：“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荆楚鱼尴尬说道：“我啊，呵呵，也没什么正经工作，就是做点小生意，搞批发。”
“你呢，听说你考上了名牌大学，怎么.......”荆楚鱼说着，疑惑看着陶源。
陶源含糊说道：“刚从魔都辞职回来，打算在老家发展了。”
“老家有什么好发展的，不会是为了......”他转头看着陶源身后的云谣，很快惊讶说道，“你就是云谣姐吧，你们？”
随即“哦”了一声笑起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到，“小时候大家就笑话你们俩是一对，没想到.......”
云谣也很早就离开镇上去市里和父母一起生活，几乎一直呆在学校，和老家这些不相干的人基本没什么联系，所以荆楚鱼跟她也很多年没见了，第一时间不会认出来。
“你好，小鱼！”
云谣早已把自己当成陶源的女朋友了，被儿时的熟人荆楚鱼猜到两人的关系，顿时羞红了脸，但她没有否认，而是轻轻挥手，笑着招呼了一声。
荆楚鱼看着二人，啧啧夸道：“你们郎才女貌，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寒暄几句，荆楚鱼也道出了自己的情况，他学习成绩不好，勉强上了个初中，初中毕业后就去外面打工了，找了个打工妹做老婆，没结婚就有了孩子，刚好这几年口罩事件，他们上班的工厂倒闭了，于是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发展，现在他二十一岁，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他讲述了自己的情况，又问道：“陶源哥，你们现在一起做卖鱼的生意？”
“我这几天刚好在河里捞了些鱼，自己又吃不完，就打算拿过来卖掉，”陶源看了一眼云谣，笑着解释道，“云谣她在水溪小学当老师，现在刚好没课，所以过来玩一玩。”
荆楚鱼恍然说道：“哦，原来这样啊！”
他蹲下来，用手捞起一条鱼：“这野生鱼是好，就是贵了点，在本地肯定卖不出去。”
陶源苦笑道：“是啊，一斤没卖。”
荆楚鱼放下鱼，认真滴说道：“陶源哥，要不这样，我把你的鱼拉市里去，帮你去菜市场问一问，能卖多少钱到时候就结你多少。你看行不行？”
先带走货，卖了再付钱，有点风险，但陶源很相信他，听完立即说道：“可以啊。”
他知道，这么多鱼，价格又那么贵，总价都近万了，对荆楚鱼来说确实有点压力。
荆楚鱼大喜：“你们稍等一下，我把我的车开过来，我有大秤，称一下重量。”
说完转身兴冲冲走了。
过了几分钟，一辆破旧的斗式小货车停在了摊位旁，荆楚鱼开门麻利地从驾驶室跳下来，车斗中已经有好几袋子菜了，应该是在集市上刚收的。
他从后面车斗中抗下来一个小推车大小的电子称和一个垫着塑料纸的四方大塑料网箱，麻利从斗中抽了一张塑料薄膜垫着，看来是不少进货水产品，东西都很齐全。
在陶源的搭手下，两人将陶源盆中的鱼捞出来放进网箱中称重，一共一百六十八斤，陶源便算作一百五十斤，因为水没有滤干。
秤好后，两人再把水倒进网箱继续养鱼。
“时间不早了，我要赶紧把鱼运回去了，野生鱼不经养，容易死掉。”荆楚鱼收起电子秤，准备走了。
陶源道：“行，下次来水溪，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桃花溪找我，我手机不一定能打得通，但人一般都会在家。”
“一定！”荆楚鱼抓住了陶源的手，用力握了握。
两人交换了手机，荆楚鱼便开着车离开了。
“搞定！”
陶源打了一个响指，准备还了李老板的板车、秤和大盆，采购点东西回家去。
“我们现在去哪？”云谣期待地问道。
陶源知道她的意思，抬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笑道：“我先还了车，还没到饭点，我带你去买点吃的好不好？”
“好！”云谣点头如捣蒜。
当下陶源把东西都放板车上，推着车进了李老板的杂货店，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带着云谣在这小集市上逛起来。
此时才十一点，吃饭还早，肚子倒是有点饿，虽然集市上没有餐馆吃午餐，但是可以在小摊上买点小零食吃。
本地有一种煎油饼，用萝卜丝肉丝装在小圆盘里，倒一层面糊，放在油锅里炸熟，也可以用红薯条代替萝卜肉丝，味道不错。
陶源本想买两个，结果被云谣拉住了，就要了一个萝卜肉丝煎油饼，两人边走边分着吃。
吃煎油饼不是云谣想要的重点，关键是可以和陶源在一起，像其他情侣一样吃同一份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