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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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来过江南。
在他们的印象里，江南大概就是油纸伞，乌篷船，烟雨迷蒙，幽深巷弄……
或许还会有文人墨客的诗情画意，才子佳人的风流爱情。
年过花甲的老者，沏一壶茶，摆一局棋，坐在栽种着梧桐的院落里，感受晚风吹过，此生无求，也许这就是江南。
至于文人，就是唐伯虎、祝枝山、文征明这样子吧……
谢静望着窗外，发现视野中的江南与她想象的殊为不同。
一路下来那烟波浩渺的长江，阡陌纵横的水田，雾气蔼蔼的峰峦，一望无际的平原，这些景致，为江南山河画卷添了几分壮美。
她是渤海大学研究生，与刘逸同届，当年全国互联网大赛上打过照面，后来两校又经常做学术和活动上的交流，算是熟人。
因为家庭富裕，自小见识广博，谢静是个极为清冷傲气的女子。
原本她是谁都不服，后来大学时代被刘逸、黄尧、司空匀跋等人强势挫败，性格便温驯了许多。
这么些年看刘逸名声日隆，倒是并未生出什么想法，只当是个路人朋友，有时收到刘逸莫名的问候也并未产生什么源自生理的兴趣。
直到突然冒出一个叫辰寒的主播，在娱乐平台开房间讲学术理论，宣扬那些闻所未闻的东西，让她感觉十分不舒服。
这个人与当年的她是何其相似，一心追求特立独行与众不同，只是当年她被挫败了，便觉得人生就是人生，要少一点胡思乱想，趁早认清现实。
实际上还是太过放不下当初自己的失败，一旦看到类似的人，便认为别人也不该顽固，这是强把自己的想法安在别人身上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其实是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人。
等到网络舆论一起，刘逸发文批判王寒各种不合理，王寒就成为了学界负面典型，她也顺势在微博上转发，并对王寒的行为做了一番分析，提出引以为戒的口号，受到很多人的点赞和追捧。
于是这件事被“明理”的大多数盖棺定论了，她也因此在众人正义的支持下获得不少满足感。
后来一个叫“逍遥”的人建议来一场大辩论，她率先响应，成为高校中摇旗呐喊的人物之一。
虽然她并没有像刘逸那样写太多文章，但她的响应速度一直是最快的那群人之一。她本就是青年中的风云人物，学界凡有风吹草动，都会迅速发出自己的声音。
谢静内心中对王寒的否定是十分确凿的，就如同她否定了自己曾经走过的那条路。
赞成“大辩论”也是为了去证明自己的判断，证明自己后来所选择的道路，是唯一正确的，如果此事不能达成，她将陷入人生最大的困境。
这就是为了“证道”。
但当时发出“辩论”呼吁并向王寒本尊网络“宣战”之后，她并没有抱太大的期待。
面对整个学界的压力，她不认为王寒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站出来做些什么，最大的可能是与那些出轨的娱乐明星或者卷钱逃跑的无良商家一样，找个地方躲起来而已。
在她的设想里，就算不躲，只要他还算聪明，也会选择蛰伏。
可王寒真的应战了，让谢静感到有些意外，这个人是个蠢的。
4月7日，拿到学校证明之后，她由家中专车接送，一路南下。
与此同时，刘逸等人也已经启程。
动车行驶在辽阔的平原上，穿山过河，途逢汪洋大湖，秀丽丘陵，车窗外的景色不断更迭。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刘兄，这江南十万里泽国真是蔚为壮观，风光与北方不同。”刘逸的同学薛良笑道。
旁边另一人却摇头，“我不喜欢这种环境，娘气，还是我西北大地的粗犷豪迈看着更舒服。”
“要你喜欢干什么，你就是来观赛的。”薛良嘲笑他不懂欣赏。
刘逸从窗外收回目光，嘴里默念了几遍一将功成万骨枯，抿起嘴角笑了笑。
万骨枯不枯的他不知道，只要他这个将，能马到功成……也就行了。
这次南下，能不能时来运转，就看天命在我还是在人。
当日下午，刘逸、薛良、黄尧、谢静、司空匀跋、黎万祥、乔磊与其导师抵达A市。
次日4月8日上午，费汉年、姚孺文、蒋依依、邓敏霞、陈斯洞等剩余选手全部就位，数十人在大酒店碰头，共同宴饮。
4月8日下午，全国各大高校没有课程或已提前请假的学生均到达A市，酒店旅馆全部爆满。
发动机的轰鸣声在A大东门口消失，跑车上下来一个英俊少年，脸庞略显青涩，摘下墨镜。
“我吴江小枫杀到！”
后面晃晃悠悠的驶来几辆银光锃亮的名车，一些年轻人从窗户上探出头。
“枫哥，找不到车位！”
“车也太多了，路都堵起来了！”
……
火车站西南出口。
一群人站在路边，望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今日群雄云集，我张九志杀到了！”
“武林盛会，余男杀到！”
“力挺王寒，肖娟杀到！”
“华都大学拉拉队全体同仁杀到！”
“唐月也杀到！”
“唐月？你哪个学校的！”
“香江大学的。”
“香江大学的也来了？怎么就你一个？”
“不是啊，他们都在东北出口！”
火车站东北出口。
曹颖面沉如水。
“唐月那丫头呢？”
“好像丢了……”
俞腾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望向远方，“这就是王寒所在的城市。”
……
宿舍楼外，王寒望着前面黑压压的一群人，头晕脑胀。
“你说你是莫离？”
“那你是谁？哦你是蒋进军！”
“你俩为啥长这么像？”
莫离和蒋进军无语对视，因为我俩都是杀马特啊，半个脸你都看不见，可不就长一样！
“那你又是谁？李飘飘？”
“对不起，人太多了……”
徐秋燕无奈的翻白眼，确认了，这家伙是个脸盲。
王寒赶紧领着他们在校园里溜达起来，不再提名字的事。
湘南大学、科技大学、财经大学的都到了，他们闲着没事跑来找王寒玩耍，而后一伙人哄闹着向前走去。
过了图书馆，漫步在天鹅湖畔，前方一行三十多人迎面走来。
其中有人辨认片刻，发出嗤笑。
“王寒？”
嗯？
王寒一行全都看了过去。
那三十余人中又有各种声音冒出。
“他就是那个王寒！”
“跟视频上区别不大，只是没加滤镜。”
“冤家路窄啊，散步都能遇到……”
刘逸、黄尧、谢静等望着对面领头的那个穿深色学生服的男生，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王寒本尊。
如果不是之前在网上已经看过很多遍，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
他本人看起来比视频上还瘦一些，修长一些，面色白净。
就是一个书卷气的男生。
刘逸愣神时间不长，笑了笑，走上前去。
“确实是王寒学弟，学弟现在不在寝室做功课，带着朋友们玩呢，明天应该是很有把握咯？”
刘逸右手抬起来想要拍王寒的肩膀，王寒根本不认识这人是谁，警惕的向旁边移了一步，刘逸手停在半空，脸色一僵。
两个人首次会面，不太愉快，老学长想摆架子遭遇无情痛击。
两边的众人全都无声，盯着中间，能听见有人吞口水的声音。
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好意思，你是谁？”
王寒看着前方，那是个非常帅气的高鼻梁男子，一双眼睛是如关公一般的丹凤眼。
“呵呵。”
刘逸不露痕迹的收回右手，深得“只要速度够快就不会尴尬”的精髓，依然面带笑容。
“我是刘逸，A大也是我的母校，你可以叫我一声学长。”
王寒点了点头，露出恍然神色，原来他就是刘逸，不错，仪表堂堂，但是，张贺好像说他是个渣男？
“不好意思啊，不熟，我在招待朋友，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想认识一下，明天我们就要辩论了，不该彼此了解一下吗。”刘逸面带审视的笑容。
“那不用，我们可以明天赛场上再认识！”王寒认真的说道。
“你就不想知道我明天会问哪些问题吗，如果你今天当面叫我一声学长的话，也许我会……呃！”
刘逸说着说着好像突然被人卡住脖子，眼睛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然后人就冲了出去。
“什么情况？”
“他疯了？”
莫离和蒋进军傻眼，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被一阵风吹迷了眼睛。
王寒望着那狂奔而去的身影，也有些发呆。
“珊珊！”
刘逸仿佛感觉自己感动了天地，踩过草坪冲向另外一条道路上，在那边与一个身材轮廓姣好的女子相遇。
时间已经是暮色四合，黄昏将尽。
众人看不太清那女子长什么样，只看到刘逸冲过去后与那女子说着什么，女子似乎掉头想走，然后两人就拉扯起来。
“怎么回事？”
薛良、黄尧、谢静等对视一眼，然后开始向那边移动，王寒也领着莫离他们走了过去。
等到近了，王寒看清了女子的面貌。
是她！
居然是上次出现在辅导员办公室里的那个丝袜美女，王寒心里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陪审员”。
刘逸这家伙在搞什么鬼，拉扯人家做什么？……该不会这位就是被刘逸劈腿的那个校花吧！
此事细思极恐，王寒感觉琼瑶都不敢这么写。
旁边的谢静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当年的一些事情，也正是因为那个传闻，后来不管刘逸做出过怎样的暗示她都敬谢不敏。
没想到今天正主竟然出现了，那个女子就是刘逸的前女友，A大当年的校花，丛明珊。
“珊珊，你先别走……”
“你听我说，我给你解释清楚……”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很多地方都找过……”
“刘逸你给我走开！”
丛明珊被刘逸的疯狂吓得尖叫，又看到众人拥挤过来围观，内心处于崩溃的边缘。
刘逸右手拽向她的手腕，想把她拉走，必须要把她带走，只要离开这个地方他就有办法安抚她，就像当年一样，只要自己想办法去哄，一定能让她回心转意。
他的野心，他的抱负，全都要靠它来实现，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喂，你耳朵聋了？叫你走开你没听见！”
刘逸听到一声暴喝，然后感觉自己的手被撞开，整个人都后退了几步，仔细瞅过去。
是个穿校服的学生。
“王寒！！！”
刘逸眼睛都变红了，像是嗜血的野兽。
王寒冷冷的盯着他。
“是我，你有意见？”
“你敢插手我的私事？”
“私事？你还真把这里当成你家了？欺负A大的人你说是私事？”
“我没有欺负她，你不要信口开河，珊珊你跟我走！”
刘逸向前冲去，胸膛跟王寒撞到了一起，嘭的一声闷响。
他伸手猛推，王寒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交缠锁住。
“这里是A大，不是华都，有本事你放肆一个试试。”
两人距离不足半尺，刘逸能清晰的感觉到王寒眼神的冰冷，而王寒也能看见对方内心滔天的恨意。
“喂喂，你们搞什么，想打架是不是！”
旁边分属于两边的人晃过神赶紧过来将两人拉开，刘逸被风一吹，逐渐冷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失了灵魂一样，用“痴情”“伤痛”的目光望着丛明珊。
王寒转身看了一眼后面的被吓得不轻的“陪审员”，心里纳闷，这女人也不知道有什么魅力，居然让刘逸这样发狂。不过也好，刘逸算是他最大的敌人，能给对方添添堵他还是非常乐意的，再说这女的一看就不待见他啊，刘逸这家伙发什么神经非要来硬的，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吗？
刘逸停了半会儿，见丛明珊始终无动于衷，没有看他一眼，便抬手指了指王寒，“你最好清楚你今天的举动会有什么后果。”
王寒直接看着他说了四个字。
“你是阉人。”
“你说什么！”刘逸双目大睁。
旁边众人目瞪口呆。
就连丛明珊都有些呆滞，抬了抬头，刚刚有人在骂人吗？
感受到周围奇异的目光，刘逸如芒在背！
“看来我需要给你解释一下……”
王寒喘了喘气，手指像刘逸点指他一样点指着刘逸。
“你刚才的举动让我觉得你不是个男人。”
“当然你也不可能是女人，你做不到，这个大家应该没什么意见。”
“所以你只能是……”
“阉人！”
众人惊的张大了嘴巴。
刘逸更是目光幽深的骇人。
如果有一天有那样一个机会的话，他一定要将王寒踩在脚下，让他后悔莫及！
但是今天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冲动，一定要冷静，全国大学生聚A大，这里已经成为天下的焦点，在这里闹下去太不智。
最后要么让别人看笑话，要么成为众矢之的，总之要吃大亏。
天命在我还是在人？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天命好像要从他的指尖溜走了……
只是一来到这里就能遇到她，这难道不是天意的安排吗！
他把目光转向丛明珊。
“珊珊，回头我再找你，你一定要听我说清楚，这两天我在老地方等你，你知道老地方……”
王寒无情的打断了他。
“你的废话太多了，如果明天你是这水平的话，你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