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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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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胡远道睡的很不踏实。

他总觉得自己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着,一会梦到暗探没能熬过当晚暴毙而亡;一会又梦到一间屋子燃起了大火,火中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影端坐着;一会又感觉自己飘在了半空中,俯视着繁华的城市,那城市却朦朦胧胧像被盖在了一层迷雾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想挣扎身体毫无反应,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突地一阵“梆梆梆”的声音把胡远道从这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拉了出来。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是遭了梦魇了。这时外面街道上又传来了“梆梆梆”的声音,那是更夫在打更,已经是五更时间了。

胡远道缓了一会,感觉到自己刚才剧烈跳动的心终于是慢慢平缓了下去。他干脆也不再继续睡了,爬起来出去洗漱了一番,然后去看了看胡馨。胡馨还在安稳地睡着,床边的小柜上放着昨天胡远道带回来的甜点,就是从罗民那里顺来的。昨晚回来的迟了,胡馨没有吃,但也放在了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好像一眨眼这些阿爹带回来的美食就飞了一般。

看完女儿,胡远道干脆就出门去了提刑司,路上买了点吃食一路走一路吃。到了提刑司门口,守夜的提刑看到胡远道这么早就来了,抬头看了看还漆黑的天空,惊讶地问道:“头儿怎么今天来这么早,天还没亮呢。”

胡远道把手上剩下的胡饼塞给了他,笑道:“睡不着,醒了就干脆来了。路上刚买的,趁热吃些。夜里辛苦了,有没有什么事情?”

“谢谢头儿,也没有什么事情。”

胡远道点点头,进了提刑司,直接奔地牢而去,心里还是放不下暗探的情况。到了地牢,同样负责守夜的提刑正趴在桌边打着瞌睡,被胡远道的脚步声惊醒。见是自家头儿突然来了,也是吃了一惊,忙不迭地起身行礼,还疑惑地看了眼桌上的沙漏,发现连卯时都没到,心下更是糊涂,也不知道头儿这时间来做什么。

胡远道也没解释,只是问道:“那犯人情况如何?”

“最后一次看是刚过丑时的时候,他呼吸平稳,也没有热症的情况,按照大夫吩咐的注意之处来看,没有什么问题。”

胡远道点点头,抬脚就往里面走去:“走,一起再去看看。”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暗探的牢房,胡远道透过栏杆看去,那人仍然好好地躺在床上。胡远道示意打开牢房门,然后进去站在了暗探身旁,伸手轻触他的额头,确实没有热症的迹象,看来今夜是能稳当地过去了,等再迟一些请大夫过来查看一番,看看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了。

不知道是他站过来的动静还是他轻触额头的动作,那暗探居然微微皱眉,发出了轻轻的呻吟声。胡远道心道难道要醒了?于是先是低声问道:“你叫什么?”

然而那暗探仍然只是低低呻吟,没有理会胡远道的话。胡远道不死心,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来自何方?”

仍然是没有回应。

突地,胡远道心中一动,伸手按住暗探的手,然后低声喝到:“千磨万仞!”

那暗探微微张了张嘴,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胡远道又凑近一些,再次喝到:“千磨万仞!”

他身后陪着一起的提刑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胡远道在这里一直喊军中口号做什么,他刚打算上前问一问,结果刚一动脚,就被胡远道反手拦住,示意他别过来。

看着明显已经有些反应的暗探,胡远道想了想,突然拔出了腰间的刀,然后伸指在刀身上猛地一弹,刀身发出铛的一声,他又沉声喝到:“千磨万仞!”

这次那暗探终于是有了反应,他虽然仍然处在了昏迷的状态,但嘴还是缓缓张开,颤抖着张合,仿佛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丝声音来:“……战……成……钢……”声音断断续续,如游丝飘拂,转瞬就消散在空中,再也不可闻。

但一直凑在很近的距离,聚精会神地等待的胡远道抓住了这一瞬间的反应,他呼地直起身,将刀收回刀鞘,转身就出了牢房。一直跟着的提刑官由于站着较远,没听到暗探的声音,仍然是一头雾水地跟在胡远道身后,不知道自家头儿今日一早是发了什么颠,这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古怪。

叮嘱要好生看顾犯人,胡远道出了地牢,此刻天边已经开始略微泛起了鱼肚白,胡远道想了想直接去了罗民的房间。昨夜罗民没有在提刑司留宿,此刻还没来,胡远道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困意袭来,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罗民来到提刑司打开自己房门,见到胡远道居然睡在了自己房间的椅子上,顿时惊讶不已。他上前摇醒胡远道,一边倒水给他一边疑惑地问道:“远道你这怎么睡在这了?昨晚不是回家去了?何时来的?”

胡远道有些还没完全清醒,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接过罗民递过来的茶杯,好一会才回神。听得罗民又问了一遍,他这才按着鼻梁说道:“昨夜没睡好,早早就惊醒了。想着反正已经醒了就过来看一看暗探的情况,看完后有些事想跟你说,就在这等你过来,结果一不小心睡着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闭眼用力按着鼻梁,缓解着刚才突然睡去又惊醒的不适。罗民见他还是不太舒服,又湿了一块手巾给他,让他擦一擦脸。冰冷的湿巾盖在脸上,激得胡远道全身一抖,顿时清醒了起来,不过代价就是头隐隐作痛,但至少真的醒过来了。

罗民拿回手巾,对着自己这得力手下笑骂道:“真是胡闹,起的太早来看看也就罢了,看完了回去再休息不就好了?缩在我这椅子上睡觉,现在可舒服?”

胡远道尴尬一笑,赶紧岔开话题:“早上我去探查了下暗探情况,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等大夫再看一番。另外我无意间探得了他的一部分身份。”

罗民立刻正色起来:“探得了一部分身份?他不是还在昏迷中?而且怎么会是部分?”

胡远道说道:“早上去时,他确实还在昏迷中,不过大概是常年习惯,加之身体又恢复了一点,下意识还留有一丝的神智。我感觉到他此时应该完全无法防备,于是先是试探了他的姓名,没有反应。然后我突然想到,我们猜测他可能是北方士兵出身,那会不会对军中口号有记忆呢?”

“于是我喊了几句军中的口号,果然他有反应了。”胡远道微微笑了起来,“果然因为常年训练,很多东西都成了下意识的反应,在心神最不设防的时候这些下意识反应就出现了。我喊了千磨万仞,军中应答是百战成钢,他说的断断续续,声音微弱,但我仍然听到了战成钢三个字,所以可以肯定他绝对是昔日北军的一员。”

罗民笑着拍了拍桌子,连声喝好:“好,做的好,亏得你起了个大早,这趟没白来。”

两人笑了几句,罗民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之前我们所猜测的东西就又增加了一个很大的可能性。”

胡远道也正色说道:“虽然只是旁证,但若算这中都城中,有用旧日北方军中士卒组成死士的能力和声望的,非燕都督莫属了。哪怕是周尚书,也没有燕都督在北方军的士卒中的声望高。”

罗民点头道:“确实是如此,燕乐兴在北方军的时候就已经深得士卒爱戴,后来虽然被周尚书调去西北军,但声望仍在。等北方军出事后,又是他出面请周尚书保下了不少北方军的将士,得他恩惠的大有人在,组成一支死士不成问题。”

“那问题是,燕都督盯着我们提刑司做什么?”胡远道摩挲着下巴,皱眉思索着,“难道工部的案件和他有关?”

罗民摇了摇头:“若工部案是他的手笔,卢员外就该换个死法,而且别忘了中间还有个神火教参合其中。就算是他们合谋,这里面还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这碎片拼不到一起。”

修筑运河的工部员外、西域神火教、北方军出身,半路调去西北军的燕乐兴、兵部……胡远道在脑海中将目前所有的信息一一摆开,又仔细地思索着他们之间的联系,总觉得他们之间三三两两能相互关联,却又无法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一起串联起来,就如果罗民所说的,这中间还缺了一块东西。

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胡远道忽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吓了一直在写写画画的罗民一跳。没等罗民说话,胡远道面色古怪地说道:“我突然有一个猜测,其实是有一根线能把这所有的东西串联起来的。”

罗民看着胡远道,伸手将一张纸递了过来。胡远道接过一看,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