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故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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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她心心念念的事,便成了每月探听一位名叫李白的公子的消息。
听闻她在中州行事,风头无两,帮苏家夺得皇商之位、迎娶苏家千金、考取炼丹师功名,甚至解决粮灾,桩桩件件,细究起来,竟都与小姐脱不了干系。
可这般听着,听着,她却惊觉,小姐的身影仿若天际流云,离自己越来越远。
“如今药铺生意如何?”李幼白率先打破沉默。
李红袖强忍着内心复杂的情绪,鼓起勇气回道:“小六子成家了,处处都要花钱。我多购置了些田地,还新开了一个铺面,来要货的老板比以往多了五六个,每年的盈利差不多翻了一倍,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李幼白听着李红袖的讲述,满意地点点头。这小姑娘终于是长大了,能把铺面扩张,还没出什么岔子,有这般生意头脑和本事,往后吃喝是不用愁了,她也能彻底放心。
“有了能力,就少与苏家往来。人家是高门大户,站得高,招惹的是非也多,一旦摔下来,那可摔得惨呐。人走茶凉,往后打交道,最多限于生意上的事,别再深入了。” 李幼白笑着轻声提醒。
李红袖咬了咬贝齿,问道:“那小姐你呢,还会留在苏家吗?”
“自然,小姐我还有诸多事要办,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李幼白这般回应着,说罢轻笑一声,接着道:“我今日回来,是收拾东西的,看看以前待过的地方,而后便要回中州去了。若你有闲情雅致,可来中州游玩一番,最好带上几个武师,这样安全些。”
李红袖猛地站定,李幼白察觉到异样也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向她。
只见李红袖紧咬下唇,极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殷红的血,还是顺着她娇艳的丹唇缓缓渗出。她慌乱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全然忘了自己如今已是年近二十的大姑娘了。
舔食着腥甜的血,李红袖“小姐...你还会回来吗?”
舌尖舔到那腥甜的血,李红袖颤抖着声音问道:“小姐…… 你还会回来吗?”
李幼白沉默良久,思索再三,最终吐出两个字:“不会。”
往昔,她也曾这般问过那人,得到的答案让她在记忆里苦等多年,即便如今已记不清那人模样,可那种滋味她却刻骨铭心,备受苦痛。倒不如就此断了联系,往后天各一方,对彼此都好。
李红袖怎么也想不到,今日竟是与小姐的最后一次相见,而小姐,依旧如往昔那般果断,她强忍着泪水,破涕为笑,哽咽着说道:“小姐…… 再陪我走走吧……”
南方的风要比北方更柔更暖,习惯了生活在南边的人,去到北方是一种折磨,李幼白能够深深体会,哪怕她武功在身,停留在都州城的那几天,大雪寒天,着实让人倍感压抑。
今天在裕丰县的街上走,暖阳与细碎的雪沫洒洒降下,倒让人心旷神怡。
“如今有多少雇工了?”
“比以前多了三十多个。”
李幼白有点惊讶,“那岂不是有六十人了,开支够用么?”
前天田地的亩数是经过她精心考量的,哪怕出手阔绰也能维持开销,但若是要加人做工,那必定要提高产量,提高产量就需要额外租聘田地,此时,又是麻烦人的事情。
李红袖轻松一笑,道:“自然是够的,我手上这些铜钱是年节利是,他们多数是北方落难下来的流民,办理户籍可是要花费不少,我的面子没有小姐好用,不过起码算是个小门户吧,现在就想着帮他们把户籍定下。”
“有心了。可你做这些也要防着,财不外露,见你出手阔绰肯定会有人心生歹念。”李幼白提醒。
她当掌柜那会,夜里偶尔会有梁上君子登门借钱,不过统统被她葬在枣树下了,她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红袖,但又怕会吓到对方。
李红袖点头,“我自是省得,报了两次官,后来衙差与兵马司在夜间加强了巡逻就没再发生过了,并且江湖人没以前的多,女子单独出来也不见得需要提心吊胆。”
二人一路闲叙,谈及往昔雇工诸事,又说到小六子一家,皆是满脸无奈。
小六子所娶之妻,出身书香世家,规矩繁多,小六子被折腾得身心俱疲。
其妻难以营生,家中生计重担全落在小六子一人肩头,往昔的朝气早已不见,如今一心只想着多挣银钱,养育妻儿。
又说起曾经帮忙管理田亩的老人,已于去年辞世。
彼时正值新春,依着李幼白每年聚餐的惯例,李红袖照样张罗操办,老人那日多饮了几杯,归途之中不慎摔倒在路边。
路过的行人,竟无一人敢上前搀扶,老人就那般趴在地上,挨过一夜竟被活活冻死!
老人膝下无儿无女,倒也积攒了些钱财,李红袖便用这些钱,为老人操办了一场风光葬礼。酒席摆了十几桌,每桌皆有十多道菜。
按老人往昔所言,除了在药田劳作的这些年,前半生从未见过如此丰盛的宴席。
老人来时,生于乱世穷苦之家;离去之际,定要风风光光,不让其走得孤单落寞,这流传下来的习俗,大抵便是如此。
李幼白听着这些往事,只是不住地暗自叹息,感叹物是人非。不知不觉,黄昏将近,二人也不知走到了何处,街面上热闹的氛围已然淡了许多。
李幼白抬眼望了望天色,将手中油伞交还红袖,微微一笑,说道:“我这便回去了。”
“嗯。”
李红袖向李幼白道别,即便深知往后恐难再见,却仍如往昔一般,抬手轻轻挥了挥。
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在长达两年的思念之后,再次消失不见,她硬生生忍住出言挽留的话口,因为她深知,小姐心系的始终不是她李红袖一人,李记药铺这小小的地方,裕丰县这块贫瘠却热闹的小县。
李红袖缓缓蹲下身来,终是崩溃,将整张脸深埋在膝盖间,泣不成声。
年节过后,万物复苏的春日尚未真正来临。在黄昏落幕之时,那渐暖的微风中,积雪已融化些许,不再那般寒凉。
即便春日还未全然开始,可在红袖心中,此时此刻,尚未到来的春天却早已结束了。
择日,有苏家小厮前去将行李搬运上车装回车上,而李幼白则带着心情缓和过来的苏尚出了县城往镜湖过去,有小翠在场,是不好说起关于李幼白的事,不过以自身口吻,诉说一些过往倒是不成问题。
乘坐三个时辰马车后来到万乾山脚下,因无人来往,山道早已被杂草覆盖。
绿野荒山毫无人烟踪迹,顺着山道往上走,下仆手持斩刀一路劈砍荒枝野草,来到半山腰处,就见一座摇摇欲坠的山庄坐立在荒草杂树中。
镜湖山庄,入眼所及破败不堪,稍加触碰便会有立即倾倒之势。
李幼白道:“想不到一朝离开,再次回来就已经是十几年以后了...”
今日前来,李幼白是想要寻找师傅李湘鹤的真相,顺着快要消失的记忆来到山庄后背,她以前没有上山祭拜过,不代表不知道师傅葬在哪里,荒山野岭,一行人跟着李幼白前行。
走到山头之上的一处坟包前,李幼白让众人停下,师傅临死前并未让人帮她修建坟墓,因为当时她早已病重多年,很少再出门帮人治病,余下的事情,都是自己这具身体差办的,更多细节,现在已然无法回忆。
“挖出来。”李幼白对苏家下仆命令道。
苏尚见状赶忙上前阻止,“相公,你这是做什么?”
昨晚的时候李幼白说过她此行目的,当时苏尚以为相公是回来看看,没想到她会挖坟,尽管此事与她没有关联,可挖掘自己师傅安眠的坟墓,总归是一件有辱前人事,尽管相公的想法总是奇思奥妙,可挖坟就太难让人接受了。
李幼白牵过苏尚的手,在她背上拍了拍,安抚道:“我寻求一个答案,不会有事的。”
苏尚眼看着李幼白没有改变想法,自知无力劝阻,便不再出声,随着仆役们一铲铲下去,不久以后,大坑之中一口朴素的棺木就露了出来。
清掉四周泥土,李幼白直接命人开棺,随着滑盖推开,所有人皆是一惊,里头竟然空空如也!
有过心理准备的李幼白只是蹙着眉头一言不发,挖掘开棺以前,她就有过这样的设想,没想到成真了。
师傅没死,那她会去哪了?
趁着天还没黑,一行人快速下山前往就近的安平县落脚,这是李幼白刚穿越过来时经常前去的小县城,此时的心情和当初可截然不同。
客栈房间里两个女子坦诚相对,苏尚把头埋在李幼白胸前,双臂轻轻揽住对方的纤腰,手指有意无意摩挲着李幼白背部的脊骨。
“今日发现了什么?”
李幼白心不在焉地侧躺着,听到问话随意回应道:“我师傅好像没死,就是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听你们药家传闻,向来掌门都是女子,不得婚嫁,可能你师傅厌倦了这种生活,隐姓埋名离去了也说不定。”
苏尚听过些药家门人的传闻,然而那也是刚知晓李白就是李幼白的时候,那会打听到的消息不多,毕竟药家在江湖上现如今算是销声匿迹的门派了。
李幼白马上否决,“不可能,我师傅她绝对不会因这些俗事而独自离开,定会有缘由。”
“那你打算怎么办?”苏尚问。
李幼白泄了气,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该什么,或者说,师傅离开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都十几年过去,师傅真还活着或是有心出现早就与她相认了,何必隐藏自己,可能是想摆脱八部奇才的身份假死脱身一类重新开始也说不定,谁知道呢,反正也不见麻烦找上门。
她想着想着忽然释怀,吧唧一下在苏尚额头吻了一口,“不想了,睡吧。”
苏尚在相公饱满的胸脯上蹭了蹭,随即闭上眼嗯了一声。
一夜静谧,未闻言语。
天色方晓,心情渐舒的苏尚,便与李幼白、小翠一同返回裕丰县。年节尚未过完,又随李幼白四处奔波,然两位姑娘却未觉繁琐与疲惫。
这日,三人提了些香火元宝,随李幼白前往郊外山中,入目之处,诸多墓碑上刻着剑痕留名。李幼白不让二人帮忙,亲自动手清扫,而后上香祭奠。
苏尚和小翠都懂事的没有询问墓碑主人与李幼白是何种关系,只留在旁边默默看着,李幼白蹲下来点燃纸钱,指着不同的墓碑说:“这个叫贾许的,是我以前相熟的一个大哥哥,因为心直口快说错话,很早就死了,人是不错的,这个叫余正,是个很正直的清官,他叫泰平是秦国人,早年的时候在韩朝卧底,后来东窗事发被捕入狱,惨死在顺安城的监牢里了,他娘子还等着他回去呢,不知道如今如何了...”
李幼白滔滔不绝,两位姑娘安静聆听,恍惚间,仿若能看到许多鲜活之人浮现,站在李幼白身旁,与之谈笑风生。
定神再细瞧,却只有李幼白孤身一人。
两位姑娘从未想过,李幼白看似年轻的外表下,竟经历过这般多事,结识的朋友、见过的人,即便早已不在人世,却无一不是非凡之辈。
苏尚望向最后一块未被提及名字的墓碑,问道:“那她呢?”
李幼白看向苏尚所指方向,墓碑之上,以剑锋刻着 “允白蝶” 三字。她的眼睛不自然地微微抽动,睫毛轻颤。
旋即,她只是轻笑一声,伸手将墓碑上刚落下的雪花拂去,“很早的时候她教过我功夫,后来秦国打来时她就去投军了,本来就打不赢的她不听我劝非要去,后来理所应当的死在战场上了。
她武功很厉害的,斩铁流八品巅峰境,半步剑皇,再磨练一段时间就可与天下第一的血手观音顾铁心比较比较了,不过若是没有直面自己,恐怕她也达不到半步剑皇的境界,如此看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可惜啊...”
听相公说得云淡风轻,可细究这些人,哪个不是有着非凡经历?即便相公言辞简略,想必当年之事,远不止如此。
李幼白言罢,拍落手上灰烬,站起身来,望向这些故友,淡然笑道:“今年清明,怕是无暇至此了。各位,日后若有机会,再相见吧。”
收拾好行囊,再度踏上行程。临行前,她回望裕丰县,在那熙攘的人群之中,隐隐约约似能瞧见一个渺小的白色身影,她抬手挥了挥,以示告别。
苏尚回头打量,并未见有人前来送行,对相公此番种种怪异之举,满心疑惑,问道:“有朋友来送行?”
李幼白收回目光,轻轻揽住苏尚的香肩,说道:“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