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铅衣君子旧事登楼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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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卧在雪崩般柔软的光滑如锻的褥子上,憔悴的月亮久久地沉醉于痴情,」
“所以,正是那次强制性的探索,才让一部分天神对你产生不满?”
“也不全是,”两点淡蓝色的光在石像上闪烁,风声即刻就变成话语,“对于真正心怀不轨者而言,行不轨之事是迟早的。伪君子们都想做到师出有名,哪怕今日没有借口,明日也能找到。”
“彼时朕虽有急于立威之嫌,但其实也是顺便找个机会,提前把那些小老鼠们揪出来。”
“小老鼠……们?”尼克巴罗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带头的难道不只有奥西里斯吗?”
“不会,”周殊宇望着那两点幽幽蓝光,直言不讳地说道,“若真是居心叵测,以图谋权篡位之人,他又怎会亲口说出赞扬他的封号。『慈心的人间君主』,甚至还保留了『君主』这样的字眼。”
“呵呵,”在众人如梦初醒的沉默中,像是两点跳动的鬼火,在闪烁之间给出答案,“当然,不会。”
“倒也不必疑惑,等朕讲明奥西里斯的情况,你们自会明白事实究竟多么简单。”阿伯霍斯又指向尼克巴罗,“尤其是你,后生的初始天神,都还他们心照不宣的沉默被蒙在鼓里呢。”
“咳咳。
“在最初的十三宗神中,奥西里斯的属性最为柔和,性格也最为温顺。作为与人类最为亲近的神明,他连自己手下人的矛盾都需要朕帮忙调和,更遑论行谋权篡位这等事。”
……
“你也清楚,在联合天国中,从未有过对奥西里斯本人的直接描述,甚至连相关记载都没有。唯一的记录,也只有他因违逆朕的统治而被朕亲手诛杀那寥寥几句,现在明白是为什么了吧?这样的性格,但凡、哪怕,只留下一句真实记录,所谓谋权篡位的谣言也会不攻自破。
“大家都以为亏欠于他,所以在不约而同地对真相保持沉默时,也并没有将他渲染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哪怕偶有谣言,朕也会想办法压下去。”
“所以,”周殊宇一针见血地指出道,“想推翻你的另有其人,但他们却推出了十三宗神中名声最旺的奥西里斯为幌子,以此来吸引其他神明?”
“能想到以奥西里斯为幌子的,也只能宗神吧,”孙铭辰愤懑不满地说道,“真是无耻,同为宗神,竟然会对同伴做出这样的事。”
“别想得太好了,”尼克巴罗冷言道,“第三神天国的领地更大,神明更多,却依旧居于圣天国之下,就是因为各宗神间的矛盾与隔阂,致使内耗过于严重,力量也难以协调。”
“的确如此,”阿伯霍斯又补充道,“再者,他们也并非将奥西里斯推出去送死,毕竟这世上可没人会抱着求败心态造反。”
“虽然奥西里斯性格软弱,但毕竟是不情愿之事,为何不找你求助呢?”周殊宇却反问,“凭你在初始之地就曾帮过他数次,你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也不差吧?”
“哼,既然只是一个被拿来以『仁慈』吸引眼球的幌子,维奇洛波奇特利和马尔杜克自然不会让他有接触外界的机会。虽然最先反叛的宙斯,是在大家定居迦南星一段时间,也就是三国初立后才大举进攻,但他们对奥西里斯的软禁,其实早在探索时就有。”
“竟有如此多的宗神窥伺『君王』之位……”
“其实也就四位,再加上奥丁,其余的九位虽也有被鼓动,却终究没敢出手。”阿伯霍斯倒不在意,“毕竟也知道他们是在行不仁之事,碍于神天国的立场,能保持中立已实属不易。”
“既有不轨之心,为何你最后还要留下他们?”孙铭辰不解地问道。
“……四位宗神,已是不弱的战力。”周殊宇的声音则更加沉重。
“没错,朕既已决议,要发动对魔域的战争,如果还未开战就先损失四大战力,后果只怕不堪设想。”阿伯霍斯又进一步举例道,“就好比,失去魔影一族的魔域,会在第一次诸神战争节节败退那样。”
“是荣术太郎的归降给予了你警示?”
“差不多,或许这正是天意的体现。正当朕苦恼该如何处理他们五神时,荣术太郎便向朕发出希望归降的请求。顺便也带来了魔影一族覆灭的消息。”
周殊宇沉默了,孙铭辰却又追问道:“可这对奥西里斯而言,不会太……”
“最优解未必是最公平的方法,有时,或许甚至连正义都算不上,”两点蓝光仿佛都因此幽深了不少,“行他人不能行之事,才是哲王和臣子的区别。”
“不过,若是如今摒弃身份,再回头评论他……”
跳动的鬼火,抖出了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句话:
“奥西里斯,的确是一位仁君。尽管平日里有些软弱,在大事上,却有着非比寻常的决心与……胸怀。”
###「环顾着仿佛鲜花纷纷开放一样、涌现在天空中白色的幻影。」
迦南的永冬之国,有一处名叫『马勒勃尔介』的地方。
其中心部分深深地陷落下去,仿佛一个供巨人或巨兽饮用的极大极深的井。四面被铁色的石壁围绕,连北国无处不在的风雪都无法降落其中。
从井边向外高高的石壁脚旁,是一块圆形地面,被分为十条深沟,又被断裂的山脊连接而起。每条沟中都挤满了不同的守卫或怪物,就像是十条深浅不一的护城河,永年不休、一动不动地保护着这座天然的监狱。
是的,这些建筑,都并非是为了抵御外敌,而是防止被关押其中的神明逃脱。
“这里就是……马勒勃尔介?”
最外层的一条沟外,阿伯霍斯一袭黑绒毛领的白色长披风,领口系上了两粒银链。淡蓝色的头发已快被飞雪染成白色。
“正是。”泰瑞西斯苍老的声音在进入阿伯霍斯的脑海后顷刻间便被风雪声掩埋。
“大人,请让我与你同去吧。”春光与喜悦之神巴尔德迫不及待地请求道,“请赐予我赎罪的机会,以宽恕父亲与九界免受蒙羞之耻。”
“你的任务到此为止,跟随先知者回去吧。”
“大人?”倒是泰瑞西斯先开口了,“您现在就要进入马勒勃尔介吗?里面的数不胜数守军和怪物,早就被维奇洛波奇特利剥夺了心智,一定会杀掉一切胆敢进犯者和试图逃离者。不如召集最近的三位宗神再一同进入,也算多一些保障……”
“最近的宗神是……”
“『星空的眺望者』伊特萨姆纳,『暗罪源界之主』安哥拉·曼纽,『原善本界之主』阿胡拉·马兹达。”
“好,”阿伯霍斯走上前去,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你们回去的途中,顺便通知这三位宗神,让他们暂时离开属地,到铅白月宫等候我。”
“大人,这……”
阿伯霍斯可不是担心泰瑞西斯别有所想,毕竟后者的能力是极度依赖自己与克罗维托的。如果没有因果和命运的熏陶,他能看到的便相当有限。就好比如今时局动荡,他的预言能力也被削弱不少。
失去眼目的感觉,想必很难受吧?他提出这样的建议,或许只是想节约时间而已。
“别误会,只是因为他们离得远,所以需要先一步出发。”
“……在下明白了。巴尔德,我们走吧。”
在确定他们真的离开之后,没有任何本应该有的犹豫,阿伯霍斯踏入了第一沟。还没等入口两只手持长鞭的守卫发问,阿伯霍斯就率先吩咐道:
“迦南的一切都归属因果的光辉,马勒勃尔介守门人,你们可愿意归顺于我?”
“我等的职责只有守护这座城堡,永久效忠于『庇佑战争的太阳神灵』,至死不渝,谁人也不可撼……”
哗——
“在冰天雪地中要听见流水的声音,想必是很难得的吧……”
两颗人头落地。其余守卫随即蜂拥而上。他们面目狰狞,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向着这个几乎完全被白色覆盖的男人杀去。
「源流·雨霖胧影·匡机」
腰间的『月磐』发出苍蓝色的光芒,极寒之地霎时间竟下起雨来。
一滴滴雨露,犹如抓不住的刀光剑影,纷纷坠地之间,气势汹汹的守卫们就已尽数毙命,宛如被割的麦草,一片接一片地倒在雪地上,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扑通』的声音。
雨停之时,阿伯霍斯已然走到第二沟。
一只人兽蛇身的怪物拦在他的面前,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已被流水斩杀。
朽木不可雕。手持月磐剑,阿伯霍斯不紧不慢地走向更深处——
第三沟,“站住!胆敢涉足于……”
第四沟,“无礼之……”
……
安扎此地的守军也好,堕入此地的怪物也罢,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皆一触即溃。
泰瑞西斯自然也没有短视到,认为这些虾兵蟹将会对阿伯霍斯构成威胁。他之所以请求阿伯霍斯召集附近三位宗神前来协助,是因为位处最后一道深沟的,那位『凶煞又难缠』的存在。
几乎贴在高墙般的山壁脚下,第十沟。
前九沟,有漫着毒气的,有窜着黑影的,甚至有被利剑包围、或是被不时落下的岩石所覆盖的。可即便如此,它们的恶意都远远比不上第十沟的场景。
(我看见灰色的岩石上,或在沟底,或在沟壑,有许多孔穴,都是圆形的,而且是一样的口径。)
那些整齐排列的孔穴之中,都只伸出人的腿和小腿,而上半身则都被镶在岩石之下。这脚的肌肉在寒风中抽搐抖动个不停,却因为他们的脚底都正燃烧着永恒的烈火。这火燃烧在表面,只给予他们永无止境的抖动,却不会夺取他们痛苦的生命。
只不过——在阿伯霍斯眼里,这些正遭受酷刑的灯柱与火把没有任何区别,顶多也就是因为不停的颤抖,而导致火光不够稳定而已。随着时间的越发昏暗,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甚至还想为其照明之功奖赏一番。
更有意思的是,看到这幅场景,他便已猜出在此『居住』的究竟是谁。
这样也好,天国行将联合,也该顺道了结旧的麻烦。他刚这样想着,熟悉却又已陌生了多年的声音便骤然响起:
“伫立于诸水之上的王,为何要擅闯朕最后的净土。那位战争的神灵难道没有告诉汝,朕不会再允许任何事物跨过龙的领地吗?”
朕。
“我的朋友被困在那座深井之中,我还需要与他再见上一面。”
“不,绝不!作为这颗孤星曾经唯一的王,尼德霍格绝不会再退让!”
未被驯化的野兽啊。阿伯霍斯下定决心,最后一次开口劝说:
“这颗孤星曾长久陷落于黑暗,是因为天神的到来才得以重见光明。我本念在你尚未开化,才饶你一命,希冀你有一天能醒悟过来,归顺天国,我也好为你分化属地。你若是让开道路,一切都还来得及。”
“放屁!虚伪的神。”『毒龙』尼德霍格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这是朕的命之星,尔等恬不知耻地跑来,将之强占不说,尽然还妄图胁迫朕屈服。好啊,想杀朕,来吧,只要尔等还想在这颗星上生存,朕就永远不死不灭,永远都是笼罩在尔等头上的雷云!”
“真是……”半天,阿伯霍斯才挤出一句话,“冥顽不灵又自以为是的蠢龙。”
“吼!”
盖过风雪的龙吟直传阿伯霍斯的耳膜,尼德霍格再也忍无可忍,抬起龙爪,对准眼皮底下的仇人狠狠拍下。曾经的他是败于众神合力,今日只有阿伯霍斯一个,他自信自己是绝不会再失败的。
可当他厚重的巨爪落下,却只排散了一滩水。
「源流·巧云弄霞·危俊」
还没等尼德霍格察觉到那只是一个水分身,数道月牙般的剑光早已对准他的龙眼。
「源流·行光微霜·通路」
暗紫的血液四溅,灼烧得周围的火焰更加旺盛。带有腐蚀性的毒血,也终于开始真正地为镶在岩石中的人执行死刑,惨烈的嚎哭声穿透岩石,却没能穿过呼啸的风雪。
尼德霍格悲愤交加,他没想到彼时只是在一旁袖手旁观的阿伯霍斯,实力竟是如此骇人。
又是一阵响彻云霄的龙吟,夹杂着毒液的吐息由于视线的确实而漫无目标地喷射。阿伯霍斯则只是在空中冷眼看着,尼德霍格的实力不弱,却也就勉强能达到上等宗神的层次,远远无法威胁到他。
「源流·瀚华聚浪·蓄英」
奔涌的浪涛替他挡下带有剧毒攻击,阿伯霍斯仍在思索泰瑞西斯口中的『难缠』。
要召集三位宗神——看来是需要人数才能解决的麻烦?
算了,再助它一臂之力吧。
「源流·雨霖胧影·匡机」
「源流·花羽坠梦·昭世」
自穹顶落下的蒙蒙细雨,化作翩翩飘零的花瓣的形状,宛如飞鸟身上的羽毛,又像是春末随风漫飞的柳絮,在不经意间,已由口鼻窜入尼德霍格体内。
当『痒』的感觉出现在尼德霍格的脑海中,一切都已结束。
巨大的身躯僵硬着竖立在寒风中,如房檐倾下的水柱,腥臭的血流源源不断地从坚硬的表皮下渗出。阿伯霍斯降落在它面前,端详片刻,正欲手起刀落,却又察觉到某个不同寻常之物。
尼德霍格的心跳尽管已经微弱到不可闻的地步,却仍旧稳定。各处的伤口没有愈合的迹象,但也开始弥漫起从前不曾有过的白烟。
阿伯霍斯空出的右手一握,震出一圈淡蓝色的光晕。随着巨龙体内的『水中花』再度起舞,它又一次被『杀死』了。
……难怪会说是『难缠』。
他正想着,多到数不胜数的黑影便从尼德霍格的伤口中窜出,朝着他的位置撞来。
这等羸弱的攻击,自然无法威胁到堂堂因果主神,阿伯霍斯甚至不必施展「源流」,只是挥剑划出水形盾,就足以将不轻不重的撞击拒之门外。
拉开些许距离后他才看清,尼德霍格本就庞大的身躯上,竟足足长出上百条长长的脖子。方才那些从伤口中窜出的黑影,便是系在脖子上的一颗颗漆黑龙头。
而在刚才的冲击的中,不少已在水形盾上撞成一滩烂泥的龙头,此刻却又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了出来。
看来刚才应该把它的头砍下来才是呢……
“不过这样也好,就让你用完这一招,尽量无怨无悔地走完这一趟吧。”
「源流·镜中揽月·思忠」
洒落满地的雨水汇聚在一起,将地面化为水面。尼德霍格庞大的身躯全都被笼罩其间,每当龙首试图冲出水镜所照射的范围,水影所映射出的幻影就会以一模一样的的攻击加以阻拦。
尼德霍格自然怒不可遏,眉心间闪耀起墨绿色的光芒。它正在呼唤『世界树』的帮助。
阿伯霍斯并不意外,脚下是它的命之星,即便毒龙借助整个星球的力量与之抗敌,也并非是什么稀奇事。
地面在尼德霍格的呼唤下龟裂,伸出硕大无比的墨绿色藤曼就要向阿伯霍斯袭来。密密麻麻的藤曼几乎遮蔽住了极地全部的光线,阿伯霍斯还隐约看到,靠后的藤曼甚至还能卷起地上的岩石向他砸来。
无用之功……可惜之后还要劳烦我们费工夫去修整这个星球被磨损的生命力。
「源流·凌空守正·尊嘉」
阿伯霍斯身上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几乎都打乱了自然下风雪行进的路径。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月磐剑刀镡前的刃上,此刻还长出一只眼睛,正以夸张的姿态到处窥看着眼前的世界。
但凡有任何异物靠近,月磐便闪过一瞬淡蓝的光晕,将其腰斩于半空。
「源流·杀心无绪·陶壅」
这是「源流」中唯一不具备攻击性的一式。但只要对阿伯霍斯稍有了解,便再明白不过,一旦他施展出「杀心无绪·陶壅」,对手就绝不会再有活下来的可能。
淡蓝色的眼眸化为深邃的幽蓝色,举目抬眉之间都给人一种冰冷压抑的感觉,仿佛是周围的风雪都成精了般。属于水的柔和气息也完全内敛至消失,通身只留下肃杀而萧瑟的气息。
“不,汝怎么敢杀朕……”尼德霍格已不再奢望于命之星的转生能力,因为它已在阿伯霍斯身上感受到真正寒彻心扉的杀意,“尔等……还要在这里存活……汝,你,你们还需要朕……”
“我想我已经很大度了,曾经。”
话音刚落,不再给巨龙多言的机会,阿伯霍斯便将心中杀意倾泻了出来。
「源流·茶寒夜息·株昭」
柔软的水精准无比地流过每一颗头,再瞬间结为坚冰破碎。水镜发出耀眼的蓝光,随后其笼罩范围内的一切都化为尘埃,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唯独留下了一个例外。
真是可惜……
将月磐收回剑鞘,阿伯霍斯走到水镜之上,缓缓接过紧紧围在一起的『水中花』。
水花散去,一颗紫色的心脏出现在他面前。
倒是个好原料,免得天国还要不时派人维护昼夜。
唯独有些许可惜的是,若是方才采纳了泰瑞西斯的意见,让他们也看看这番场景,呵……
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