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阵父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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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心里暗自一笑。
可黛玉、宝钗，包括探春在内，都替他捏了一把汗，暗叫不妙。
这里谁都知道宝玉见他老子，犹如老鼠见猫，平时都避之不及。
加上老爷刚打了宝玉一顿，这时候恐怕怒气还没消呢。
如何再经得起李嬷嬷这么一闹？
黛玉走过来，对宝玉悄声说道：“要不为什么大事儿，你不妨先答应妈妈，闹到舅舅那里去，你又得吃亏。”
宝玉扭头微微一笑：“老爷已经派人来传话，说明知道这里的事儿，我还有先答应妈妈然后不去见老爷的可能吗？”
“可你去了，与舅舅怎么说呢？”黛玉担忧地问道。她知道宝玉在舅舅面前犹如惊弓之鸟，恐怕一句话都不敢辩。
“你别担心，我自有道理。”
“哥哥，我随你一道去。”探春说道，她实在看不惯这个咄咄逼人的李嬷嬷。
虽然她也不知道去了能帮到什么，但在老爷面前为哥哥说几句话总还可以。
宝玉微笑着冲李嬷嬷说道：“妈妈，老爷传话来了，那我们一起去吧！”
如此一来，李嬷嬷反而感到害怕。
她可真没想去找老爷理论。
然而，老爷已经派人来传话，宝玉又抬手邀请，话还是她先挑明的，且当着众多人的面，到这个份儿上不去也拉不下脸。
等于是将她自己放在火上烤。
硬着头皮也得跳啊！
只好将拐杖往地上一杵，摆出一副有理走遍天下who怕who的架势来：“走，我倒想看看老爷怎么说。”
两个婆子感觉事情怕是闹大了，关键她们已经听明白，原来李嬷嬷压根儿不是为她们打抱不平，而是为自己儿子。
她们这是被李嬷嬷当枪使了。
幸好还来得及回头。
故而，见李嬷嬷要随宝玉去，赶紧腆着脸说道：“我们就不去见老爷了。”
李嬷嬷心里不痛快，当即说道：“你们的委屈不申诉了？说好要一起。”
其中一个说道：“我们还是算了，宝二爷承诺不会不管我们，倘若有一天我们真活不下去，宝二爷不管了，我们再来。”
另一个附和道：“是啊，其实我们心里也清楚大家子有大家子的难处，谁不知道宝二爷一副菩萨心肠？既然铁了心要整改开恩放人，恐怕是不得已，我们侍奉贾府也存了些钱，接下来凑合着过日子吧。”
李嬷嬷气得一跺脚，说道：“你们怎么这样？老爷会为我们做主的。”
心想，这事儿闹得越大越好嘛。
怕的应该是贾府才对呀，怕丢名声，怕失体面，怕被人议论，我们怕什么？
便如同乞丐与富翁对簿公堂，哪有乞丐怕输的理儿？即便没理也不怕。
然而，两位婆子终究还是摇头，死活不肯与李嬷嬷一道去见贾政。
无奈，李嬷嬷只能打落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吞，独自随宝玉去了。
宝玉让众人散去，独留探春在他身边。
一道来到贾政的书房梦坡斋。
李嬷嬷倒是硬着头皮来了，可走到门口又有些胆怯，扭捏推辞不敢进。
还是贾政开口请她才进去。
“你们在大观园里吵什么？”
以贾政从前的性子，这种事儿他是不会过问，最多派人去呵斥几句。
但经王夫人劝说，换位一思考，也觉得父子关系搞得如此僵硬，实有他的原因，管教孩子的方式或许存在问题。
这才让他借机主动将宝玉叫来。
而宝玉不知此情，只当贾政叫他来，肯定又要训斥一番，他也做好了准备。
如果与贾政理论起来，他不觉得自己会输，因为反驳贾政根本不需要多少语言。
只需问两个问题就够了。
第一贾府平时的油米酱醋盐你管过吗？
第二你知道贾府每年进项多少又支出多少吗？
保证能把贾政问得哑口无言。
贾政说是正儿八经的当家，可荣国府如今到底什么境况，他根本一无所知。
既然如此，那就没资格训斥人。
所以这次来宝玉心里倒是坦然多了，不怕与李嬷嬷对质。
留下探春并不是想让探春为他辩护，而只是作为一个见证人。
作为探春，从一开始就铁了心要为哥哥辩护，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向着李嬷嬷的。
此刻贾政问及，李嬷嬷支支吾吾又说不出个所以来，有些话在宝玉面前敢嚷嚷，来贾政面前又是另一回事了。
贾政一向严肃，他可比不得性子好的宝玉，这个府里人尽皆知。
况且让她说什么报房的事儿，她压根也说不上来，哪知道什么木活字印刷、胶泥活字印刷、什么铅印啊？
最后还是探春代为回答。
尽管探春也不知道报房的事儿，但知道李嬷嬷无非为了大观园整改，怪宝玉得罪撵走了一些人，又怕连累到自己儿子。
重点是怕连累她儿子。
说到底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以探春的口才与逻辑，说起来并不难。
其实不说，贾政也知道一个大概。
听探春说完，贾政对李嬷嬷说道：“这些事儿我本不想过问，可你们在大观园里吵闹成何体统？整改开恩放人是老太太点头同意的，你这一闹，不是打老太太脸吗？”
李嬷嬷脸色顿时羞红，想说但又不知道说啥，没想到贾政直接搬出老太太。
且听贾政的口吻，分明是在质问责备。
她更不敢辩护多说了。
本来她也没想来找贾政理论，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宝玉，若能唬住当然最好。
可宝玉不吃这一套。
她才硬着头皮来。
来时的路上她也期待过贾政为她主持公道而不为儿子，毕竟都知道贾政恨铁不成钢对宝玉这个儿子从来没给好脸色。
然而理想总归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只听贾政接着说道：“其实大观园开恩放人之前夫人问过我，当时我是默认了，只嘱咐安抚工作定要做好，后来我私下也打听过，宝玉的方案并不过分。”
听到这儿，不仅探春，就连宝玉自己都感到诧异。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果然不假，老爷分明是为儿子啊。
此时的李嬷嬷更难为情了。
只听贾政接着又说道：“至于你担心你儿子，情有可原，不过你这样吵闹，终归不合适，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贾府是大家子要体面，不与你计较罢了。”
“还有，你也只是假设，我看是过分担心，宝玉不是只吩咐你儿子办事去吗？又没有说马上开恩放他，这时候你跑来闹，是不是早了点？我看你还是消停会儿，等你儿子将事情办完了再说吧。”
至此，李嬷嬷羞愧得无地自容，低着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要是没问题，你先回去吧。”贾政冲李嬷嬷一抬手。
李嬷嬷当即转身，一溜烟地去了。
探春恍然如梦般，这是什么情况？今儿老爷是怎么了？宝哥哥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这样将李嬷嬷打发了？
亏她还想着一大堆话要为哥哥辩护呢。
宝玉也感到纳闷儿，确实没想到老爷完全站在他这一边。
正想着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说两句感谢的话，只听贾政先开口了：“你们也回去，还愣着站这里干嘛？”
又怕站脏了他的地儿吗？
好像，不是啊！
宝玉与探春只得退出梦坡斋。
刚一出来，探春便迫不及待地问：“哥哥事先知道老爷一定会维护你吗？”
宝玉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