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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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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神虹飞驰,林凌凌的火色短发飞扬,比之更高处天宇上的冷月寒星还要热烈。

风声被遥遥甩在身后。

没一会儿,林凌凌就带着南潇抵达了昔日鹿长老的住所。

林凌凌绕着此地转了转,道:“这么多年了,咱们师尊还住这坡地,把你收拾得很干净,还可以。”

拿出三粒百草丸,南潇取出两粒,拱手递给林凌凌,诚恳道:“多谢师姐相救,这里是两粒百草丸,还请您务必收下!”

“哈哈,不用,我如今成就彼岸,这些生命精气对我来说,杂质太多,提炼的话又很费劲,还不如我去灵脉浓重的地方修行呢!再说了,这些都是你自己拼了命才挣下来的,好好收着,有这些,你一定可以开辟出苦海,说不定还能冲击到命泉,昔日我那师弟都没有这般机缘……”

话锋一转,林凌凌问道:“师妹,除了那一次,之后你为何不来找我?是在生气吗?”

南潇收好了百草丸,笑着回答:“师尊说您修行时间宝贵,除非性命攸关,不让我去麻烦师姐。几年前我第一次去拜见师姐,得知你在闭关,之后就没再打扰了。”

林凌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火红的短发被她抓得没了形状,好看的眼睛里有些愁云。

忽然,她眼睛一亮,想出了一个自以为绝妙的好主意,十分兴奋地说:“那之后的宗门大比怎么办?要不,我偷偷把你送下山?我再给你打个小山头,好让你占地为王?”

林凌凌想出了主意,没等南潇拒绝,就走到床边收拾被褥。

“别,师姐,相信我,我能开辟出苦海!”

南潇拉着比牛还猛的林凌凌,十分认真,道:“这九年,我准备了很多,有把握迈入修行。”

林凌凌凝眸,见南潇额头的伤口已经结疤,身体内气感充足后,秀气的下巴微点,“确实,气感充盈,再加上这么多百草液和百草丸,定可以开辟出来苦海。至于之后的宗门大比嘛——,那就趁他们还没攻击,立马投降!”

……

……

……

屋后的池塘,满载着星月,水位像是被压低了少许。

睡莲与游鱼相对无言,山林静默。

鹿长老为人较为孤僻,因此选择的住处很偏,门可罗雀,就连那些成群的药鹿都很少来此觅食。

南潇婉拒了林凌凌想要为其护法的好意,毕竟她的身份是偷来的。

记名弟子,终归不算正席。

之前被林凌凌相助,已经很让南潇愧疚了。

在这些年南潇掌握的信息中,林凌凌醉心修行,更不能麻烦她了。

况且,此地属于鹿长老的私宅,非宗门要事,他人不得擅闯。

南潇盘膝在床,服下几粒疗伤和养气的丹药,忍着痛擦洗身子,和衣而睡。

一夜无话。

晨光破晓,天还蒙蒙亮,就有紫气东来。

南潇的额头已经结痂,但左小腿被洞穿的伤口,还没有全然长好。

但她还在睡着。

昨夜接连的几场大战,早就让南潇心神俱疲。

一日不踏入修行,终究是肉体凡胎。

除非是灵丹妙药,否则寻常丹药难治。

这一睡,就是正午。

等到南潇醒来时,已经中午了。

推开门,太阳已然高照,有三个妇人正在药园里锄草。

她们身穿灰袍,边忙边聊着雇主南潇昨夜在苦海崖的几场战斗,不时兴奋得手舞足蹈,就连手上的野草都成了对手。

她们见南潇醒来,说话声音不降反增,热情地向南潇挥手。

睡足了的南潇神清气爽,周身元气充盈,笑着走了过去。

步伐干练,似乎并没有因为伤势而行动不便。

“云姐、玲姐、慧姐,今后你们就不用来帮我了,这些丹药是小妹的一点心意,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南潇从袖中掏出三个白玉瓷瓶,每瓶都贴着一张长方形红纸,纸约有半个手掌大,上有五个黑字。

清热养神丹。

笔力挺劲。

形如飞草,却有龙腾之势。

本来还有些失落的几个妇人,接过丹药,在看清上面的字后,立马喜笑颜开。

这些丹药,对于她们这些纵使熬心费力也迟迟不能迈入修行的灰袍药农来说,比黄金还珍贵嘞!

之后的半天里,南潇辞退了所有帮佣,并拎着一些礼物,上门拜访了陈拙和林凌凌,委婉告诉他们之后的一段时间自己要闭关,并请他们暂时不要去找她。

尤其是须发皆白的陈拙,正值年华的南潇青丝如瀑,神情恬淡地请求老人,交代了身后事。

在得知那位自诩风流但不下流的韩非仁已经被他的亲爷爷逼着闭关之后,南潇松了口气。

如此这般,只是为了自己接下来的闭关修行能不被打扰。

……

……

……

时间很奇怪。

有人说度日如年,不堪重负。

又有人说光阴似箭,享受当下。

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生老病死是常态,就连拜托肉体凡胎的强大修者都不能免俗。

似乎很公平。

但在同一时刻,每个人的处境又是万别千差。

诸如命运的权重、生活的质量、苦海与彼岸的位置,全都因人而异。

似乎很不太公平。

南潇纵使再聪明,也想不明白其中关键。

南潇只知道,如果再不挣扎,那么她这尾生来不属于海洋的鱼,就快要因脱水而死。

外有青澄仙子和包万这两位仙苗级神桥修者的杀意,内有滔天的仇恨和一丁点希望。

年仅十六岁的南潇当下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苦一些累一些,没关系的,她撑得住。

争取死得晚一些。

至少要等到大仇得报之后再死。

说不定,还能再拼点,寻找到后世轮回里的归人。

……

……

……

南潇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住处,缓缓走至床前。

原先的被褥已经被她收起,此时高出地面的石台上,只有一张嫩绿的竹木床板。

拿出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南潇扎起马步,手腕疾转,笔走龙蛇。

不过三息,一封遗书便已被泼墨写就。

“若死,葬于山林,与诸物同眠。”

纵横表里,无悲无喜。

撇捺之间,尽是决绝。

将一纸遗书对折,并将其重重放在空荡的床板上,南潇重重叹了口气。

虽然准备了九年,但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功成。

随后,她摘下一直戴着的青铜戒指,轻轻放在遗书上。

再接着,南潇又掏出一封信,放在遗书的左侧,并用一枚暖黄色的月牙形玉佩压住。

竹床前,南潇站了很久很久。

她沉默得像一朵还没盛开就快被风雨打散的白莲。

人间事已了。

万事俱备,外物皆空。

接下来,南潇要同这具不被认可的凡体,与那不公平的命运,争上一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