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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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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一旁手搭在膝盖上,抬头看了眼江岁,见她已是泪眼汪汪的了。

“岁丫头从前多皮多闹腾啊,也就这几年,硬是给锤炼的沉静了下来,看了更让人心疼。”

说着王奶奶还抚了下江岁的碎发,“好在这丫头也争气,学习上没受多大影响,也上了大学,现在还把你带回来了,你阿姨和外婆也能瞑目了。”

说到这里,王奶奶好像突然又想起什么。

她笑起来说道:“你们小时候啊,我们大人们都讨论过,让你小子给我们岁丫头做上门女婿呢,反正你也是在她们家长大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没想到你祖家竟是个家大业大的,你走后啊再没人敢想这个事了。”

江岁含着雾气眼睛瞪忽然瞪圆了,震惊道:“还有这事儿呢?我怎么没听说过?”

斯年却低下头,唇角轻轻勾起。

曾经是有这个事儿的,他也是无意间听大人们聊天提起过,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懵懵懂懂地把江岁看的有些不同。

王奶奶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江岁的手,笑道:“小子走之前,你才多大?你懂什么,谁会跟你说这个?后来小子走了,也就都知道这事儿怕是不成了,也就再没人提起了。”

江岁努嘴,暗暗在心里感叹还真是世事无常。

如果斯年那时没有走,他可能早就成了她的童养夫了吧?

“哈哈……”

想到这里,江岁就没忍住又笑出声来。

斯年看了江岁一眼,这丫头一会儿要哭,一会儿又开始笑,阴晴不定地像个孩子。

察觉到斯年的目光,江岁强忍着收了笑。

两人又和王奶奶聊了一会儿,王奶奶起身要离开,江岁也一起,将王奶奶送回了隔壁院子。

江岁回来的时候,斯年刚刚从厨房走出来。

他去厨房查看了一下,现在这里缺东少西,根本就没法开火做饭。

他也不知道,如果他今天没有连夜乘高铁赶回来,江岁一个人这几天要怎么生活?

一个人挨饿受冻孤独地过春节?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是不是也这样过的?

光想想就够让他心疼的了。

“岁岁,我看我们要出去吃个午饭,然后再采购点生活物品了。”

“好的,童养夫先生!”

江岁心情好的把心里话顺口就说了出来。

闻言,斯年愣了一下,然后皱眉。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慢悠悠地对江岁说:“皮痒了?”

江岁“呵呵”笑着躲过他,跑进卫生间,关门前对斯年说:“童养夫先生,等我一下,一会儿就好哦!”

斯年看着卫生间门被关上,站在原地摇头失笑。

可渐渐的他脸上的笑容也敛了下去。

如果过去的事,他有的选择,他倒是宁愿留在这个小地方,做她的童养夫。

况且江岁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懂呢?

只是现在,他们两个人想要在一起,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要考虑的太多了。

他背负的太多,身上的枷锁也太多,而她也吃了太多的苦,他不想她和他在一起还要再继续吃苦,他舍不得。

所以跨年夜那天,他才阻止她把那些话说出来。

而且表露心意的话,他也不想由她的小丫头先说出来。

这些本就应该由男人来做的,可他现在还不能。

这天的午后,江岁和斯年两人在小院附近的面馆吃了面,然后江岁又带着斯年在周围逛了逛,看一看锦城这些年的变化。

最后两人又到超市里买了些吃的用的带回去。

隆冬时节,北方的黑夜似乎来的特别早。

两人到家的时候,时间不过才四点一刻,主屋的玻璃窗上已经布上了一层雾气,屋子里的地暖温度上来了。

江岁进了门,脱了鞋就光着脚走在地板上,将买来的食物用品一起送进厨房里。

斯年在后面跟进来,忙把江岁的拖鞋提进来,放在她脚边,提醒她:“拖鞋先穿上,女孩子不要着凉了!”

江岁把许久不用的冰箱插上电,又将食物一样一样往冰箱里送,语气满不在意:“没事儿,地上不凉,你感觉一下,是温的。”

斯年蹲下身,还真用手背在地面上试了一下温度。

随后斯年一只手拿起他刚刚给江岁放在地上的拖鞋,一只手握上江岁的脚踝。

脚踝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江岁整个人都僵住。

“抬脚。”

斯年低沉的嗓音从她腿边传来。

江岁木讷地随着斯年手上的力道抬起脚,带着点点温度的棉拖鞋就从她小巧的脚尖上套进来,脚掌瞬间就觉得暖暖的。

斯年的动作很轻柔,给江岁把一双棉拖鞋都穿好后,才慢慢起身。

他看着还在发愣的江岁,语气悠悠地说:“北方寒气重,地板是温的也要穿拖鞋,不然受寒肚子疼就晚了。”

他怎么又提这茬啊?

江岁有些窘迫。

她又朝他吐吐舌头,调皮地笑说:“这不是还有你吗?你还能让我着凉?毕竟你家是住大海的,管的够宽。”

然后她故意抬起了一只脚给斯年看。

斯年无奈摇头,从江岁手上接过她没整理完的食物,继续往冰箱里整理。

江岁也从袋子里拿出买来的水果,清洗了分类装好小袋子,这是明天扫墓要带给她妈妈和外婆的水果。

晚上江岁拿了一套床品送到斯年房间里。

这间屋子是家里最小的一间,自从斯年走了以后一直都空着,屋里还放着他小时候睡的那张单人床。

江岁嫌小,让斯年去睡母亲的那间屋子,斯年却执意不肯。

之前他打扫卫生的时候已经看过了,属于他的这间屋子,似乎和他离开前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带玻璃门的柜子里还摆放着他之前手工做的机甲模型,墙上也依然留有他儿时的各种奖状。

只不过有些区别的是,这些奖状之前都是他直接贴在墙上的,而现在它们每张都被裱在了玻璃相框里。

“这些是你弄的?”斯年指着一面墙的相框问江岁。

江岁抖开床单被罩,看了一眼说:“我和妈妈一起弄的。”

斯年也伸手帮江岁套被子,江岁低着头很认真地扯着被角,忽然声音轻轻地说:“你应该知道的,你留下的这些荣誉,就是我这些年的动力。”

即使后面这两年再艰难她也从没想过放弃,因为他就是她前进的方向。

斯年许是懂了江岁的意思,他声音低哑地说了一句:“我很抱歉!”

江岁的手顿了一下,视线从被套上抬起看向斯年:“哥,你没必要跟我道歉的,我的人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可你呢?你有想过以后?”

斯年沉默,手上抖两下被子,被套已经套好。

江岁想了一下,很认真地看着斯年问:“哥,你有没有想过,换个环境,换一种生活。”

她张了张嘴,又轻声说:“比如说出国?”

斯年看了江岁一会儿,移开视线。

这些他不是没有想过,在江岁第一次跟他说她一年后可能出国留学的时候,他就开始想了。

可现实就是,无论是从经济上,还是其他方面,他都没办法离开。

他不能带着污点走,那样显得他就像是一个逃兵。

斯年的眉头渐渐皱紧,他忽然声音沉沉地开口:“岁岁,你知道我……”

“哥,你不用说了!”

江岁却突然打断斯年,她转身朝门口走去,临开门前她声音低低地说:“我都知道,对不起,我不该问你的,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江岁一口气说完,开门离开。

翌日一早,两人都一身黑衣打车上了北山。

这里有锦城最大历史最悠久的公墓,江岁的妈妈和外公外婆都长眠在这里,只不过因为购买年限不同,外公外婆的墓地离入口比较近,而妈妈的在一处新开辟的区域。

两人先去看了外公外婆,江岁摆了一份水果和花束在碑前,然后蹲在碑前开始和外婆嘀嘀咕咕。

趁着江岁诉说近况的功夫,斯年从管理处借了水桶和抹布,将墓碑前前后后都擦洗了一遍。

末了,江岁起身说:“外婆,我带哥来看你了,你开心吗?”

两人离开去往江岁妈妈那里之前,斯年忽然在碑前跪下来,磕了个头。

江岁有些不理解,但她也没问。

到江岁妈妈这里,两个人还是如之前一样,分工默默做自己的事。

只是在江岁和母亲讲诉自己的近况,才讲了一点的时候,墓园管理员来叫走了江岁。

本来斯年要代替她去的,可她没让,所以就将斯年单独留了下来。

到管理处办公室,江岁才知道,原来外公外婆的墓地已经使用超过二十年,需要续交管理费了。

刷卡缴费的时候,江岁还想,幸好她没让斯年来,她可不想看见他尴尬。

重新回到墓地的时候,江岁远远就看见,斯年坐在他妈妈碑前,嘴唇微微翕动着。

她忽然就停了脚步,站在原地没有走近。

虽然离得远,她听不见斯年在说什么,但她想他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

比如说解释他为什么一直没回来,比如说他和她是如何重逢的。

江岁远远地看了斯年很久。

许久后,他终于转过身跪在碑前也嗑了一个头,然后他慢慢起身,回头正看到站在远处的江岁。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用口型问江岁:“你回来多久了?”

江岁朝他走过去,摇着头答:“也没多久,刚好看到你在给妈妈磕头。其实你不用的,连我都没有……”

“这是应该的!”斯年很快接话道。

为什么应该?

是作为养子,还是别的?

江岁现在不想深究这个问题。

她又蹲下身,将有些倒下去的一束白菊扶好。

面前的黑色花岗石墓碑已被斯年擦洗的,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

照片上的妈妈还在笑。

江岁在心里想:看到斯年很开心吧?那就保佑我和他都如愿以偿吧,妈妈。

斯年又陪江岁呆了一会儿后两人下山。

途中,斯年思考再三后突然问江岁:“后天春节,有没有想过去京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