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禺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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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村之前，苏叁将心中疑惑告知刘太玄：它一直觉得赖着不走的白方平肯定有猫腻。
刘太玄表示：清楚、明白，村子这边还有秦琼和凌虚子帮衬，想必那白方平就算真有问题也掀不起风浪。
风，如刀一般纵横交错，切割着大地上的众生。
禺支一个小地方，哀鸿遍野，早已经没了活人。不，严格来说是没有活物，不只是人，就连野兽动物也全部死亡，只留下尸骸，以及用尸骸做成的装饰品。
骨铺街道，血凝成砖，皮糊墙壁，发做毛毡，臭气熏天，蚊虫肆虐。一片愁云蔽青天，满城冤魂盖黄土。
本该包围城池的土墙，如今成了一个黑色巨人的板凳。
黑皮朱发的罗刹端坐在城墙上。他比别的罗刹要大两圈有余。
单手托腮，一张好似戴着黑铁面具般的面孔，没有表情，里出外进的獠牙在嘴唇外任由荒凉的风吹拂。一双眼微微眯着，厚实如羽毛般的朱红睫毛挡着冒鬼火的眼珠。
用人皮缝制成一件大氅披在身上，腰间同样围着人毛发编织成的围裙。手腕、脚腕都戴着人骨串，脖子上更是挂着一条一百零八颗人头颅串成的串珠。
他平时一定喜欢盘珠子。
身上的骨珠颗颗油亮闪光，质地如玉，呈现出深棕色，还开片了。
此时，也正把左手腕的骨珠撸到手中，拨弄转动着，像是老僧在捻念珠。
罗刹并不信佛，也不尊道，更不认天庭。只是喜欢这么做，每捻一颗骨珠，恍惚间似乎能听见猎物的哀嚎。
他喜欢。
所以，总会带来虐杀。
至于为什么要是人骨……这没有太多特别的理由，就像有人会喜欢骆驼骨、大象牙、犀牛角一样简单。似乎艺术作品里的什么魔王啊大反派啊，都会用人来做饰品，来凸显邪恶。
但余烬鬼王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就像人穿动物皮草又不是为了告诉别人“我是大混蛋”。只是因为可以这么做，所以这么做。
毫不客气地说，要是有人不把其他人视作人，同样也可以用人身上的零件制作各种器皿。
最简单的就是头盖骨酒杯。把仇敌的头颅做成酒杯，如此具备浪漫主义情怀的绝妙设计，在人类历史上又不是没有。是未来文明的发展、社会的变迁，才让某些事变的不符合人道。
以前有想过用人的牙齿做点什么，后来觉得人牙齿细小，堆积起来密密麻麻的看着有点麻心、恶心，便放弃了。
顺带一提，这个罗刹自称为余烬鬼王。
“失败了。”余烬鬼王道，“只是一个小村子，都能失败。你这驱神道收集的都是什么臭鱼烂虾。”
“不是我收集的，你得问教主找的都是什么人。”
罗刹身旁，城垛后面，一个没比城垛高多少，戴着黄铜怒目金刚面具，秃头、身披袈裟的肥胖大和尚，背对着满城的尸山血海。
脸上的金刚怒目，怒的不是生灵涂炭。
“好啊，铜大和尚，你们教主找的都是什么人？”余烬鬼王说的更严谨一点。
“找的自然是志同道合的有志之士。”铜和尚的回答，跟放屁区别不大。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秃驴放屁。”余烬鬼王指着铜和尚鼻子骂。
铜和尚言语平静：“那个杂毛老道你喜欢吗？”
“也不喜欢。”
“罗施主喜欢什么？”
“别叫我罗施主！叫我余烬鬼王！”
“好的，罗施主。没问题，罗施主。”
“你们秃驴的嘴是不是都这么贫？”
“出家人讲究四门功课。”
“哪四门？”
“说学斗唱。”
“没听说过。”
“说：能讲经、辩经。学：虚心好学，什么都学。斗：不仅要斗嘴，还得会斗法。唱：说的总不如唱的好听，仪轨也要会。”
“对于双叉岭山村的事，你们有什么情报吗？”余烬鬼王放弃了跟秃驴斗嘴。
“没有，派出去的波斯刀客、安插在周边的白骨尸魔，全都没有音讯。负责协助白骨尸魔，为它遮挡太阳的杂毛老道，也不敢探查，直接跑回来了。”铜和尚想了想，“倒是说看见村里凭空出现过一杆龟蛇相盘的大旗。你有什么头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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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别人，我可能还不清楚。可要说龟蛇相盘，我还真知道——老对手，真武大帝。”余烬鬼王如铁甲一般的面孔上，腾起了几分怒气。
“好家伙，你跟真武大帝是老对手？不对，真武大帝在凡间？”铜和尚诧异，要不是面具遮着脸，恐怕整张脸都是扭曲的。
“对。大旗应该是他的皂雕旗。不过应该是投胎到凡间，不是本尊下凡。不然龟蛇二将早就杀过来了。”余烬鬼王道，“要真是真武的话，有好有坏。”
“如何算好？怎么是坏？”铜和尚问道。
“先说坏的吧。就算我再怎么讨厌真武，他的实力也不能小觑，哪怕是投胎做凡人。好的则是……他太稳了，像个老王八一样，能不动就不动。比起主动出击，他更擅长防守反击。以村子为据点，就是他的战术。他一定会想办法把村子打造成金城铁壁，四面八方不论是哪边，你想攻进去都是痴人说梦。但他又不会出来，所以可怕程度下降了许多。”
余烬鬼王自认为对真武大帝有了解。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呢？”铜和尚问道，“换个地方？”
“就算你换个地方，那个老王八肯定也有办法。甭管你怎么变，他都能招架。你攻的越多，他守的越稳，慢慢你会发现他的防线连成一片越扩越大，逼得你无路可逃。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要比他更有耐心。”
余烬鬼王传授着与真武大帝斗争的经验。
铜和尚思索着：“这也太被动了吧。而且就算比拼耐心，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半点好处。”
“你要是这样想，就正中他的圈套。”余烬鬼王摇了摇头。
“可是，什么都不做的话，也分不出个胜负来吧。”铜和尚想不通，跟真武大帝耗着，怎么才能算赢。
“罗刹鬼没了，就剩我这点还在游荡。那些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的混蛋，投了天庭成了他真武大帝的龟蛋。怎么才算赢？呵呵呵呵……”余烬鬼王笑的比鬼哭都难听，“等，等到他离开。他离开了，你们再行动，就算赢。”
“真没想到，会从好战嗜杀的罗刹嘴里，听到这种话。”铜和尚道，“你不应该听见仇人的名字，就直接愤怒的杀出去吗？”
“那样做的罗刹，都被那老王八砍了头。”余烬鬼王鼻孔里喷出两股毒火苗，“就算铜皮铁骨，也挡不住他的真武剑。”
“听起来，你像是怕了。”铜和尚仰起头看着余烬鬼王。
鬼王的红鬃毛随着风乱飘：“如果说，活下来、流亡，教会了我什么。我会告诉你：知道怕，才能活的时间长。”
“有理，不然你也不会与驱神道合作。”铜和尚点头，“不过放心，驱神道就是为了消弭恐惧而存在的。不论是对天、对地，还是对死亡，都能消除。”
“但愿如此吧。我至今都没真的见过你们的教主。只看过那些胡言乱语般的小故事……”余烬鬼王沉吟，“对了，你说有个新人要加入，他怎么还没来？”
“应该快了吧。他用了我们驱神道交流的暗号，得到了白骨尸魔与波斯人的双重认证，挺难得。在他们折在山村之前，就已经将新人吸纳进了驱神道。”
“是他们去山村之前，给你传的消息吗？”
“说不好，消息是最近才传到禺支。发信时间不太好说。”
“这样啊……”
“你们彼此之间，似乎关系不太亲密啊。”
“是这样的，有些同道之前都没见过。只是有过一些书信往来，以及都跟教主有联络。这次教主拿下了禺支，同道们才聚集起来。白骨尸魔倒是与贫僧联系比较多，那波斯刀客对我们来说则跟新人差不多。波斯刀客对驱神道内部事宜知之甚少。”
一罗刹，一和尚迎着东西南北乱吹的风闲聊着。
城外，风沙中，一只小黑猫卷着烟尘映入余烬鬼王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