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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好男不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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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两个悚然一惊,面面相觑一眼,却见鸨母瞪着两只浓妆艳抹的金鱼眼正满面诧异地盯着黄如玉,惊疑问道:“小少爷,你们这是——”

叶翠迅速镇静下来,急中生智,从腰间百宝囊中摸出一锭雪花银,匆匆塞进鸨母手中,恳求道:“我们被人追杀,求妈妈行个方便,让我们暂避一时。”

“哎呀呀,什么钱不钱的?”谦辞声中,鸨母眼疾手快,一把把银锭抓在手中,只觉足有五两多重,不由心花怒放,好像看见久别亲人似的眉开眼笑道:“妈妈从来心善,看不得别人有难。再说了,看你们两个,郎才女貌的,指定不是坏人。”

“有劳妈妈。”叶翠生怕鸨母信口胡言,急忙拦住话头,含糊解释道:“其中另有隐情。”

“噢——”鸨母故作恍然大悟,一边在前引路,匆匆走进院中,还不无调侃地吃吃笑道:“我的小少爷,您这是张生跳花墙?还是当垆卖酒——凤求凰呢?”

黄如玉早已面红耳赤,低头耷脑不敢言语,叶翠虽然心中有数,可一个姑娘家家的误入青楼,终归心惊胆战惶恐无措,不知如何应对,也只好充耳不闻,默默无语,紧跟鸨母匆匆前行。

其实,鸨母所言的“张生跳花墙”是《西厢记》的故事——青年书生张君瑞与小姐崔莺莺一见钟情后,通过红娘暗传书信,半夜三更,跳过花园墙头,私会小姐,成就一番美满姻缘。

而“当垆卖酒”说得是西汉才女卓文君被大才子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打动心扉后与其私奔的故事。

卓文君到了司马相如家后,眼见家徒四壁,贫寒至极,于是当卖首饰,开置酒坊,沿街卖酒。

这两个典故,说得都是青年男女暗中私奔最终花好月圆皆大欢喜的爱情故事。流传至今,渐渐成为男欢女爱追求自由爱情的千古佳话。

可是,对那些严格遵从程朱学说的豪门世家来说,这种“佳话”最好发生在别人家里,权当茶余饭后的笑谈,却绝不容许发生在自家身上。

就拿眼前的叶翠和黄如玉来说,黄如玉从小严格学习三从四德,诗书礼仪,叶翠虽在龙家做丫环,可龙家上下也从未把她当做下人,而是和龙中堂一样,自幼学习四书五经、诸子百家。

她们两个不仅熟读史书、深知典故,也都是严格遵从三从四德之人,对鸨母这两句话中的含义,岂能不懂?岂能不感到羞涩?

叶翠身着男装,尽管心中羞涩,却也勉强忍受,把鸨母的话当做权宜时的玩笑之言,而黄如玉却早已羞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叶翠看得于心不忍,甚为自责,正欲对鸨母解释,却听王三叹在门外喊得更凶:“喂,该死的老鸨子,再不开门,老子踹门啦。”

“哟哟哟,这人真是无礼。”鸨母紧皱双眉:“想来一定难缠,公子呀,你们还是出去吧,可别给我招灾惹祸。”

叶翠微微一愕,心想你这里若是正当人家,大不了出去和王三叹拼个死活。可你这里是烟花之地!我们当着王三叹的面出去,再被他添油加醋口无遮拦地传扬出去,以后怎么见人?

黄如玉尽管羞涩难耐,可也深知其中利害,眼见鸨母前恭后倨,顿时看出鸨母意欲敲诈,可她身上又无银两,急中生智,急忙褪下腕上一枚晶莹剔透细若凝脂的白玉镯,匆匆递给鸨母:“求妈妈行个方便,让我们暂避一时。”

“这可不行。”叶翠急忙阻拦:“我有银子,还是给银子实惠。”

“哎呀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鸨母嘴上客套着,看也不看叶翠,一把抓过玉镯,套在腕中,还顺势轻抬手腕,好像检测玉镯的透光度似的,冲着阳光细细查验着,不无惋惜道:“都说玉镯成双,要是再有一枚,就算死了,我也值了。”

“妈妈说得是,这对玉镯,原也不该分开。”

黄如玉尽管非常舍不得这对玉镯,可眼见形势危急,鸨母又故意刁难,只好把另一只玉镯也送给了鸨母。

鸨母意外得到一对精美玉镯,早已欣喜若狂,伸手招过跑到跟前的四个青楼姑娘,小声嘱咐几句,旋即又招过看门小厮,小声叮嘱道:“把公子和小姐带到后院,好好招待。”

鸨母刚刚吩咐完毕,只听“哐当哗啦”连声巨响,大门已被王三叹踹翻在地,使得院中尘土飞扬,直上半空。

烟尘滚滚中,王三叹骂骂咧咧跳进大门,高声怒吼:“站住,好小子,你可真会享受……”

可他大喊大叫着刚刚冲进院中,鸨母已经满面堆笑挡在面前,两臂伸出,一把把他拦腰搂在怀中,嘻嘻笑道:“哎哟喂,我的小少爷,咋那么大火呢?”

“喂,干什么?”王三叹从未见过这种阵仗,满腔怒火差点被鸨母惊吓一空,急忙脱口喝道:“干什么?别碰!”

鸨母吓了一跳,急忙缩手,柔声赔笑道:“看您紧张的,妈妈还能干什么,给您宽衣解带呀。”

“滚,快滚。”他又急又恼,猛然气惯全身,身形转处,内力外弹,滑如泥鳅一般,飘然一闪,与鸨母擦肩而过,嬉笑骂道:“老母狗,别说老子看不上你,就算看上了,老子也没钱。”

鸨母倒也眼疾手快,反手一把扯住王三叹衣襟,嘻嘻笑道:“公子年龄不大,骂人怪狠呢。看不上老身没关系,咱家姑娘随便挑,只要您看上眼的,分文不要,随您欢乐。”

“滚你的蛋吧。”眼见鸨母越说越不像话,王三叹又好气又好笑,不屑骂道:“老子还嫌脏呢。”

笑骂声中,他身形一闪,倏然跃出五尺开外,抬眼看去,叶翠已经消失不见,不由急火攻心,叫嚷开来:“姓叶的,居然带姑娘逛窑子,你可真会玩儿。”

叶翠和黄如玉刚刚跨进后院,闻听王三叹口无遮拦紧追不舍,虽见后院房舍众多,却也觉难以久藏,急忙询问:“小哥,可有后门?”

“有。”

“太好了。”叶翠急忙吩咐:“快送姑娘离开。”

“公子?”黄如玉愕然一愣。

“我拦住他,您快走。”

“不,一块走。”

可就在两人僵持瞬间,王三叹已经连蹦带跳地穿过前堂,冲过抱厦,追到后院,一脸坏笑道:“还真是郎情妾意相亲相爱,不如就在这里……”

叶翠把牙一咬,不等王三叹把话说完,二话不说,抡起龙剑扑上前来。

王三叹胜券在握,并不急于求成,轻身避开,嘻嘻笑道:“还没拔剑呢,小子。拔出来让我看看呗。”

叶翠满腔愤懑,赌气似的暗自发恨——你让我拔,我偏不拔。

可她武功原本便弱于王三叹,如今又肩背包裹,行动不便,几个回合下来,不仅难以伤及王三叹丝毫,反而在王三叹的牵引下,把周边的门窗玻璃、花盆鱼缸等装饰物件打坏许多,心疼的鸨母大喊大叫,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最可气得是,王三叹占据上风也还罢了,居然还像猫戏老鼠似的连连嬉笑挑逗:“打不着,打不着,就是打不着。”

叶翠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情急之下,猛然把包裹甩到地上,打算放手一搏。

王三叹一看叶翠摆出玩命的架势,更加洋洋得意,嬉笑调侃:“喂,不过看看而已,就这么大火气,真他妈小家子气。”

叶翠被迫误入青楼,早把王三叹恨得牙根痒痒,哪还在意王三叹说些什么?只把龙剑当做哨棒,追着王三叹一味横扫竖砸,招式间几无章法。

王三叹看得清楚明白,愈加得意,不由更加取笑挑逗:“不行了吧?就你这小身板儿,娘们儿似的,拿这么大长剑,看能坚持多久?”

叶翠早已暗暗叫苦,闻听王三叹点破,更加心如火烧——如此僵持下去,早晚会精疲力竭。到那时候,龙剑被抢走不说,我和黄姑娘也会因此受辱,传扬出去,怎么得了?

焦虑之中,她急中生智,左手探入腰间百宝囊,蓦得捏了一把铜钱,右手龙剑再次狠狠砸向王三叹。

王三叹早已不屑一顾,眼见叶翠抡剑砸来,随随便便,顺势飞跃左闪。

可他身体刚刚离地,只见一把铜钱好像天女散花似的迎面砸来,不由大感意外,故作夸张地哇哇大叫:“喂喂喂,臭小子,怎么说我也救过你,又没深仇大恨,居然如此狠毒,想要我老命。”

虽然铜钱威力不大,可如此近的距离,王三叹也不敢大意,呼喝躲闪中,他好像捕捉蝴蝶似的两手漫天乱抓,却还不无得意地奚落取笑:“呀呀呀,今个儿饭钱有着落了,小子,尽管撒来。”

叶翠早已料定王三叹躲闪方位,更料定铜钱不能伤及王三叹,可她要的便是王三叹身体悬空难以二次躲闪的大好良机。

如今一看机会已到,挺剑作枪,冲着王三叹肋下狠狠直杵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