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镜碎花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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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人不晓,这温荆是高澜一手带出来的。高澜黑,毕竟高位见鬼,做的事儿多,还有柄可供人抓;温荆却虽也黑,却是在暗处,让人抓不到柄。
温荆一提高澜,安京杨算是彻底变了脸色。心下直叫苦,他是让安风去监视安月白,若是安月白有逃心,尽管教训,只要不伤及性命就好。
现在看温荆这般反应,安京杨便猜到到几分。想必,是安风想在温荆面前讨个好,做个严管义女的样儿,反被温荆抓住了话柄。
高澜现在站哪位皇子还不甚分明,温荆看似是紧随其师父,想走个中庸的道儿。到时候要是温荆在高澜面前说了什么,可不是功亏一篑,反倒让自己送人送得一身污!
高澜虽是阉人,却早一年前就相中了安月白。正是因为想得月白,安京杨便可加深与高澜的相处。现如今,要是温荆送安月白去高澜处,说上几句……
“哪里哪里,是安某疏忽了,未看好下人。”安京杨连忙行礼赔罪。虽是太傅,现在的朝廷却不比前朝,他不过是挂个虚名儿,安安稳稳做太傅三年,也多有高澜的相助。
因此,虽然温荆不是高澜,却是能在高澜面前说得上话儿的,得罪他不得。
温荆冷哼一声,余光瞟见安月白仍是跪着,凌乱不堪。那边,安京杨还在不停赔罪道歉,温荆也懒得听。
“太傅,既然月白姑娘到了,你便抓紧打点吧。”温荆走过安京杨身边,进了堂屋,“月白姑娘这个样子,让杂家怎么送得出手?”
安京杨连忙让丫鬟拽起安月白,催促着让她们赶紧打扮好人。接着,他便进屋同温荆说话。
本来,安京杨是想探探温荆的口风的。只是这个阉人,竟拿高澜压人,说月白还未到高澜手中,他一个做徒弟的,猜不出高澜是何心思。
安京杨心里早咒了温荆千万遍。不过是个阉人,做奴才的,竟丝毫未将他这个太傅放在眼中,在他面前摆款……
但也无法,谁让现在司礼监势大?
他饮了口茶,小心赔着笑,温荆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看了就让人憋气。
另一边,安月白被几个丫鬟伺候着沐浴,还有些晃神。刚刚……刚刚,是温荆帮了她么?
没有提她出逃的事,反而说是安风对她动手,这……安月白咬了咬嘴唇,屏了一口气,潜入木桶内。
桶内花瓣点点,红色片片,像是血液滴入清汤。安月白又百思不得解,反不去想这些,抬头出了水,花瓣沾了一身。
真是幅香艳之景。还未及笄,十三岁的身子纤瘦至极,偏显得腿长而白,如上好之玉。腰肢甚细,却柔如蒲苇。尚未发育完成,上身却也线条变化初现;锁骨甚为撩人,雪颈花貌,可堪入画。
青丝长至大腿,浓密过人,人反似要靠着发得以依赖;红唇灼灼,沾水而盈盈透光。
只是面容,却已是无情无心,无一丝波澜。
罢了,罢了……描黛眉,点朱唇,胭脂香粉下,不过是一具皮囊尚温。
年龄尚幼,丫鬟未给安月白束髻,上半部的发加以捆束,却也不甚紧,一腮部发丝尽束,另一腮发丝留有些许垂下,显得面容更加清透。
编,拧,盘,虽不能束成人发髻,却看上去多了些许小家碧玉的气息,愈发显得面容精致。
安月白窥了眼镜中的自己,起身离了座。已经是午后了,安京杨那边的丫鬟来催促,让安月白快些过去。一旁的丫鬟来搀安月白,谁知却莽撞了些,竟将镜子打落在地,碎了一地碎片。
是否,她也正如这镜子一般?不过是被打碎的命运。
来了正厅,发觉温荆已经在府外等着了。安京杨头回让安月白坐了轿子,一行人驾马离开了太傅府。
看着安月白的轿子远去,安京杨还有些不祥之感。方才,他和温荆谈话,试探着问温荆安风在何处,温荆只是淡淡应了一句:
“太傅是聪明人。姑娘衣上的血,猜不出是哪来的么。”
看来,这温荆,只怕是比高澜还要可怕。这话一出,安京杨噎得心口如堵了一团棉花,温荆出了府门,他就砸了茶碟。
不会的。温荆是高澜那边的人,他只是来取安月白带给高澜的,这中间不会再出岔子了。安京杨想。
安月白上车后,实在饥困,既然认了命,便觉出疲惫,阖了眼休憩。等轿子停了,安月白竟都未醒来。
温荆并未到高澜处,反而是到了他的私宅。
他让其余人都撤了下去。太监和侍卫都走了,府前便只剩了安月白的轿子。落了轿,轿夫还在候着。
安京杨本来让两个丫鬟跟着安月白的,也被温荆给回绝了。说高澜那边不缺伺候人的丫鬟,那两丫鬟跟着也无用,到底还是要看月白自己的造化。
“安姑娘,到了。”温荆走到轿旁,轻轻敲了下轿窗旁的框。只是轿中人仍毫无反应。
轿夫面露难色,有一个轿夫还想去进轿门叫安月白,却被温荆一个眼神吓退。
“公公……您看这?”轿夫不敢再动,只能看着温荆。
温荆进了轿,就看见安月白头轻靠在轿内一壁,唇色撩人,不知是本色妍媚还是胭脂之色,竟看上去媚人似花妖鬼魅。闭着眼眸,便越发显得睫毛纤长。
“安姑娘。”温荆唤了一声。这声少了他惯有的让人心悸的冷冽,也不是意味不明,让人提心吊胆的腔调。
是稍微柔和一些之声。然而温荆唤了,却并未唤醒安月白。
温荆刚想要退出轿子,让宅内下人去叫醒安月白,却忽然看安月白冒出了些许冷汗,浑身颤栗,似乎是受了梦魇一般。
本来,温荆是想要轻拍一下,让她醒来的;谁知这安月白竟一身汗地惊醒,不自觉抓住了温荆的袖。
安月白并未反应过来,大口喘了喘气,双眼有些失神。再一抬头,却正好对上温荆的眸。
反应过来自己还抓着温荆的袖子,安月白有些窘迫,“公,公公。”她是垂眸说的,就想要把手灰溜溜收回来,却被温荆按住。
“姑娘下轿吧。”温荆声音听不出感情,只是公事公办的意味,“抓着杂家,免得脚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