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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上流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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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沈要所说,到雍园来玩,照样也是夏一杰给他支的招儿。

此事说来倒也凑巧,原是前几日他二人上街去的时候,只管兜兜转转的吃了蛋挞逛了百货商店,期间偶遇何金妮算意外,但总归是玩得不够尽兴的——其实这不尽兴只是沈要的不尽兴而已,毕竟,他总想着萧子窈而不想着工作已是常态,除非他的工作变成只想着萧子窈才不会有例外,正如他从前一般,做她的狗,便是他的工作。

于是,近些时日,他便总想着忙里偷闲的再与萧子窈出去逛逛。

夏一杰的确是个纨绔。

他出的主意,沈要着实听不太懂,不过有样学样还是可以做得像模像样的——西洋的点心吃了,洋人的橱窗逛了,茶楼虽然可以推牌九,却不如晚间两人一同待在公馆里互抽鬼牌来得有意思,他不擅长赌博,麻将教不通、牌九学不会,萧子窈嫌他笨,便一边教他一边用口红在他脸上画画,等一张脸画不下了,就解了他的衬衣扣子,往他的胸前画。

当时,萧子窈其实是不大满意的。

她的脾气一向很差,更不耐心,一旦沈要输得多了,她便觉得无聊了,又疑心是他故意放水,所以在他身上又写又画,一指粗长的口红从头磨到尾,最终在路过他腰间沟壑起伏的时候一下子折断了,钝钝的一下,像一把刀柔软的没入肉里,了无声息。

可四下里却不是静的。

原是沈要忽然就哼了一声,没张口,那声音便是从他齿缝里泄漏出来的。

萧子窈立刻抬起头来。

“装可怜?”

她故意笑道,“这又不是刀子,一根口红而已,在你身上写两笔,怎么你还娇弱起来了,我的口红可是因此断掉了呢。”

“那就,重买。”

沈要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明天请假,我们——”

他讲话根本过不了一半。

因着萧子窈根本没打算放过他去。

平日里,这呆子蹬鼻子上脸的行径可太多了,她难得仗势欺人一回,自然就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她于是就将那断了的口红往地上一丢,说:“唔,你去给我换一只口红来。”

沈要顿时纳罕的歪了歪头。

一时之间,他简直不敢多嘴,唯恐说多错多,所以便一股脑儿的将镜子前面的胭脂口红统统揽进了怀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抱到了被子上来——那是珍珠白绣玉兰暗纹的被面,就此一下子开出无数繁花。

萧子窈翘着脚,手里的扑克牌哗啦啦的扇成小折扇,她被簇拥着、好整以暇的望定他去,便笑道:“呆子,你怎么办的事,我只要一根,结果你把我所有的口红都拿来了。”

“因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个颜色。”

他小声嘟囔,“因为我怕你说我笨。”

“可你就是笨呀!”

——是时,萧子窈忽然就笑了起来,那眉眼很弯很弯,如月牙似的,尤其的好看,沈要甚至来不及反驳,便瞧见那笑吟吟的眼里盈着笑吟吟的光,波光粼粼,像一面湖水,只管照出一条狗狼狈而又心猿意马的模样。

“反正是往你身上画画,哪怕要论喜欢,也该是挑你喜欢的颜色。”

话毕,她便摆了摆手,颐指气使的说道:“正面画满了,你转个身,让我画你背上。”

沈要忍不住的顿了顿:“六小姐,说好的输了牌才画的。”

眼下,他的脸上早已不剩多少空白了,就连前胸也不例外,都成灾,萧子窈不太会画画,就故意画些拙劣的唇印上去,起伏的两条红线合围一起,哪怕画得再假也靡靡。

她于是故作无辜,问道:“怎么,你嫌我画得难看?”

沈要很快的摇了摇头,

“不是。”

“那是什么?”

他说不出来。

——其实是想换她真的亲上来。

沈要心想。

偏偏,这不过只是他的一个愿望而已,没有许愿,因为觉得也许会愿望落空,所以不想浪费一个许愿的特权,谁知,只此一瞬,萧子窈却无头无尾的改口道:“那你趴下。”

他立刻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

“六小姐,我——”

“俯卧撑会不会?就那样趴下。乖,听话。”

她哄他总有一套。

要么循循善诱,要么撒娇。

不太经心的一举一动,却总牵动他心。

他敢不从命。

却不想,他适才支着手臂伏到地上,萧子窈便将一根根口红的盖子都拧了开来,紧接着又旋出里面的红脂,只管密密麻麻的摆到了他的身下去。

“六小姐。”

沈要一下子倒吸一口凉气,“别逗我。”

“我没逗你啊。”

萧子窈理直气壮的说道,又见那探出头的口红如地毯上长出来的手,五指尖尖,血红色的,纷纷去抓沈要的心,那感觉令她十分痛快,就好像也轮到他为刀俎一回。

只可惜,沈要不是鱼肉。

他是收着獠牙的恶犬。

偶尔乖巧,也偶尔听话。

他不会次次都让着她。

她于是开口。

“你可得趴好咯,呆子。”

“千万不要压断我的口红。”

“不然,每弄坏一根,我就在你背上多画一笔。”

“反之,你每多坚持一分钟,我就亲你一口。”

原来,不会打牌也有不会打牌的好处。

沈要原还以为,除非赢过了她去,否则他一点甜头也尝不到呢。

萧子窈给他出的难题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惩罚。

反正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他本来也没觉得有多害怕,便偷偷的好奇起来,倘若他当真弄断了一根口红,萧子窈究竟又会如何待他。

就只是往他的背上写字而已吗?

就像他们做爱的时候,萧子窈尖尖的指甲挠上来,又痛又痒,一开始是痛,痛快淋漓,更衬血肉模糊,之后便是痒,翻起一波又一波的情潮。

小狗又有什么错。

小狗只是好奇而已。

他不动声色。

如此,接下来的事情,便不足为外人道矣了。

口红其实不是他故意弄断的。

原是萧子窈正兴致勃勃的在他背上写着字,只此一瞬,沈要却猝不及防的翻身而起,反倒是一把将人拉到了他的身下去,然后便居高临下的问了一声:“六小姐,口红是你自己弄断的,该怎么办?”

萧子窈陡的涨红了脸皮。

“沈要!我的口红!你要怎么赔我!”

“重买就是了。”

是时,他只管一字一顿、也好整以暇的如此说道,紧接着便随手捡起一只断在一旁的口红来,不过草草两笔便涂在指腹,最后终于往萧子窈的唇上抹去。

“六小姐,我也有惩罚。”

沈要轻声道。

“你弄断一根口红,我就亲你一口。”

“现在不知道弄断了多少根。”

“那我就只好,亲你很多口了。”

话毕,他便俯身压了上来,赤条条的肩膊上满是红痕,不是唇印却比唇印更为鲜艳,而后,萧子窈唇上尚未晕开的口脂又蹭满他的嘴角,便显得他通身浴血,如一条恶犬,刚刚生吞活剥了一个活人。

打牌原来还有这样的玩法。

沈要心想。

他终于以为纨绔子弟也有可取之处了。

——却只有一点不大好,那便是翌日,萧子窈变得尤其不爱同他说话,哪怕是问她口红的牌子跟颜色也不肯说,就只是把一地鲜红的艳尸推给他去,道:“你自己想办法买去吧!少买一根都不行!”

好在,萧子窈到底是个嘴硬心软的,纵使嘴上放了狠话,招呼却没少跟郝姨打,只道是市场上新下了一批核桃,不如买些回来炒糖吃,之后也好让沈要带些去,省得那呆子成天到晚脑袋里空空如也,总惹她生气。

沈要于是一点儿也不敢懈怠,当日便问夏一杰去了。

谁知,那厢,夏一杰听罢却说:“沈要,女人的胭脂水粉不是你想买就一定买得到的,不如你就拿着空的口红壳子去百货商店里对着样子找,如有外壳一模一样的,便翻过来看看下面的数字编码,同样的数字代表同样的颜色——如果买不到相同的,那你就把柜台里所有的口红一样买一支。”

沈要就说:“这个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还来问我?存心想让我不痛快?”

“我是说。后半句。我知道。”

沈要道,然后又点点案前的相框,里面巴掌大的小相早已换过一张,从萧子窈幼时的全家福换作前不久叶则鸣拍下来做报纸头版的合影——他小心眼,用钢笔把画面上的小人都涂黑了,就剩他一个,只管紧紧的挨着他的六小姐。

如此一来,那小相便显得很是诡异起来,如地狱绘卷,她是阴间的明月。

“那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他说。

夏一杰于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该记的东西他都记下来了。

打牌玩过了,还把人玩生气了,要哄——所以就再看看赌马,这个不好,人山人海人挤人,萧子窈有孕在身,去不成的。

那便只剩下雍园了。

谁知,巧则巧矣,他才想着领萧子窈去雍园里逛逛,那厢,梁延却无头无尾的凑了上来,手里晃着帖子,金灿灿的,一眼便知不是随意的手笔。

他便回了公馆哄着萧子窈出门。

是时,晚间又有小雪,萧子窈一听玄关的门铃响了,便忙不迭的从窗子边上退了回来,随后又坐定,只管手忙脚乱的抽了张晨间的报纸搭在膝盖上假看,等沈要进了厅里,才故作姿态的清了清嗓子,道:“你今天倒是回来得早,莫不是又翘班了?”

沈要轻轻的说:“没翘班。”

“那怎么你比平时回来早半个小时?”

——萧子窈立刻接嘴,偏她说罢便觉得后悔起来,原来是她话讲得太快,还算着时间,便显得她尤其在乎沈要回来的早晚似的,那太害羞了,实在不该她说出口。

好在,沈要听罢,却是一丝不苟的应下了她去。

“六小姐。”

“等喜欢的人回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你干嘛脸红。”

萧子窈顿时嚷了起来。

“你、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呆子,怎么还教育起我做人的道理来了,你又懂什么,你……”

“我的确不懂别的。”

他目不转睛的望定她去,“我只知道,我也是这样等着下职来回家看你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分明,早已看倦了这张脸。

不是厌倦的倦,也不是疲倦的倦,而是每个夜晚与清晨,疲倦如她,只要睁开眼来,便一定会看见沈要的这张脸。

谁知,眼下,她竟觉得左胸酸麻,想抱抱他、抱抱她的小狗。

她忍得住。

却唯独沈要忍不住。

于是,紧紧相拥的那一瞬,萧子窈终于发现,原来她膝头的报纸根本就是拿反的,上面细碎的黑字在落地的时候飞跑起来,排列组合,哒哒哒爬上她眉间心上,最终变成一句轻叹,从她嘴里吐出来。

“又撒娇。”

有人爱的人才会拥有撒娇的权利。

这也许是她此生可以赋予沈要的唯一权利了。

她的小狗很会趁人之危。

果然,是时,沈要忽然就说:“六小姐,你陪我去雍园。”

她愣了一下,又很快回过神来:“你要去拍卖会?你有什么想拍的?”

“哦。没有。”

他故作无事,然后歪歪头,说,“就是去一下。如果你有喜欢的东西,你就拍。”

如此拙劣的一句谎话。

萧子窈顿时就明白了沈要的意思。

纨绔子弟追女孩子的办法,她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吃喝玩乐,花钱赌博,最后往高处去,雍园正好合适,可点天灯,又看天灯。

她甚至疑心沈要根本不知雍园里的规矩。

于是,她便轻声笑了笑,只管风情万种的睇了他一眼,道:“就你还想着去雍园呢!倘若没我陪着,恐怕你要被人家唬得家财散尽了!倒不如我亲自和你同去,也好给你开开眼见!”

谁知,她话音方落,沈要听罢,却很是奇怪的问了一句:“六小姐。我本来也没钱。”

“你怎么又没钱了?”

沈要就哦了一声:“我把钱都存给你了。我的钱,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