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待到你我为一体,人间再添一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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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在山鬼出现的瞬间，苏玉口诵定身咒，将其困住，以免伤到始终惊魂未定的刘应。
山鬼神智浑噩，嘴里依旧呢喃着不明意义的呓语，虽然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但落在刘应耳中却像是神魔的祷祭，让人仿佛身陷于前世今生的枷锁中，双眼迷离，幻境丛生。
“或许不该带你来这里。”
苏玉叹气。
妖怪山中的这只山鬼虽然自身状态异常，神魂不稳，但在等阶上毕竟是第三境的阴神，对一个凡人的影响蛊惑甚至比当初黄鼠狼妖篡改的佛经还要可怕。
分出一道法力护住刘应的灵台，驱散那充斥着后者脑海的喃喃怪语，将他从失魂的状态拉回。
“呼~呼~”
在心神清醒过来的短短片刻，刘应浑身大汗淋漓，宛若失足落入湖中的溺水者，大口大口的喘息，心有余悸。
“我，我好像看到了老祖宗……”
他望着动弹不得的山鬼，先前脑海中浮现的种种画面一一闪过，心头一揪。
就像是十一年前的记忆重演。
匍匐在血泊中的苍老身影远远注视着自己。
似乎是对当初那番决定的赞赏。
那一双浑浊的瞳孔中却没有失望、没有埋怨，而是淡淡的欣慰。
水泊镇中几乎没有几人知道，十一年前封锁土地庙，不让镇民继续烧香祈愿的处理是他给里正出的主意。
甚至也是他在同一天夜里亲手砸碎了神像，推翻了土石堆砌的小庙。
鬼怪邪祟的传说刘应从小就听家中长辈讲过。
面对当时的处境，仅有凡人生活的水泊镇不可能从山鬼那里救回被拘走的地方神，为了不让百姓被蛊惑心智，斩断神人之间的交流渠道是最果断且有效的方法。
事实也证明这一番所作所为并没有错。
但……
他们也的的确确是抛弃了守护乡镇多年的地方神灵。
听了刘应的描述，苏玉确信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山鬼的魂躯中，还遗留着所吞噬之人的残念。
紧接着他又将老观主的尸骨拿出来试了试，可惜除了山鬼那满含血泪的眼神变了变外，并没有什么其他收获。
想想也是。
老观主虽然熟读道藏，年轻时还曾去过井禾观学道，但终究没能成功踏入仙途，依旧是凡俗的灵魂，太过羸弱。
而水泊镇土地不同。
尽管鬼神之道在成就正神之前，自身实力与人间的香火供奉息息相关，一镇土地怎么也比不得一城城隍。
但在位阶上二者却是等同的，皆是第三境的阴神。
能保留一些理智的神念并不意外。
“只可惜，这山鬼如今算是种种阴魂的杂糅体，原本就疯癫，再有其他残念相互影响，在外在表现上就更加浑浑噩噩了，根本无法交流。”
苏玉轻叹一声，随手又将其丢回山潭之中。
这一趟不算毫无收获。
至少知道了山鬼体内土地神的残念还依旧有着自我，说不定可以将其完全唤醒，进而取代并掌控山鬼之躯。
当然，这想法是否可行，还得看看人面叶那边能透露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先回去吧。”
带着精神状态明显不佳的刘应回到水泊镇里，将他放在静宁寺听听佛经静心后，苏玉想了想，施展御风之术来到了羚羊山前。
抬首望去，感慨颇多。
三年前，他因心魔作祟道法尽失，久违的走出钦天监，依次游遍别溪、寒池两国，最终回到南疆。
在穿越之初来到的羚羊山中，苏玉最终勘破过往，斩落执念心魔，终于入主大梦天，从头开始修行。
也正是在山中隐居闭关的两年时间，他借助山水玺掌握了仙道信仰，生出借助梦境将故乡之人拉入这个世界的想法。
利用道法隐匿自身，苏玉旁若无人的走在被玩家们开垦得面目全非的山间，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的朝着后山走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他站在那在江一星的指挥下，一众玩家挖掘而出的大坑前，忽的失笑。
也不知是缘法还是误打误撞，这群玩家所挖的山石之下，的确是有东西埋在下面。
不过，那并非是游戏公告中的所谓大梦天主，而是几年前被苏玉亲手斩落封印的心魔执念。
“你还真想醒过来？”
当苏玉张开道眼朝脚下看去，脸上神色微微变幻。
下一刻，他身化流光，一头扎入土石深处，跨过重重封印枷锁，顺利来到了隐藏在羚羊山内部的一片神秘空间中。
天地白茫茫，没有四方上下之分。
辽阔的秘境空间中，一具满是岁月斑驳痕迹的棺椁静静横陈于此。
棺上无盖，而是一枚流光溢彩的山水印玺沉沉浮浮，一道道信仰之力宛若无根长河蜿蜒流淌，死死将其中的身影困住。
这是仙器山水玺的本体。
凝神看去，棺中身影的面貌与苏玉一般无二。
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棺外之人长发白衫、锦衣如玉；棺内之人一头寸发干净利落，身上的穿着则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短袖与牛仔裤。
每次看到这个身影，苏玉总在想，他究竟是斩断了心魔，还是抛弃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这一切注定没有答案，至少现在没有。
所以，他自从将心魔封印后便很少回到羚羊山。
逃避也好，胆怯也罢，在拥有回到故乡的能力前，他不想时时刻刻面对另一个自己。
“你来了？”
苏玉失神回忆过往的短暂片刻，棺中身影缓缓张开双眼，坐起身子，微笑低语。
头顶山水玺落下更多的信仰之力，不让他走出棺中。
苏玉对此没有惊慌失措，神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早在看到那玩家挖掘出的大坑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心魔已经醒了。
“我给你取了个名字，大梦天主。”
“不好听。”
“你知道我是个取名废，将就着用吧。”
“无所谓，我也就是吐吐槽罢了。”
两人的表现并没有你死我亡的疯狂，反而像是久违的知己朋友聊天，异常平静。
“你想出去吗？”苏玉忽然开口。
闻言，棺中心魔，也就是公告中所说的大梦天主表情出现一瞬的错愕，但旋即展眉一笑，摇摇头：“我在这里待着挺好的。”
他知道，只要自己说“想”，本尊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解开心魔封印，将他放出。
但他并不想离开。
苏玉有些讶然：“为什么？”
修行十一年，他在其他修士那里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心魔，但轮到自己时，却完全不同了。
人人都说心魔可怕，动辄神魂俱灭，业障焚身。
但他自三年前心魔劫起，除了道法尽失外，并没有面临任何一点危机。
他甚至可以和心魔称兄道弟，互说心事。
“你还没接受我，既然如此，我游于外界和困在此处又有何分别？”
心魔苏玉说完顿了片刻，又接着道：“我还是那句话，你真的渡过了自己的心魔劫吗？”
苏玉皱眉，沉默不语。
片刻后，他无言转身，离开这了这片从大梦天截取的镇魔空间。
身后传来那与自己声音一模一样的话语：
“待到你我为一体，人间再添一仙人！”
“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