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颜言番外只有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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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母妃同见他讲过无数遍的她同皇帝之间的初遇,燕池虽未亲见过,却熟悉得如同身临其境一般,故而此次梦见这样的场景,也算情理之中的事,可他清楚,这样的说辞,多半是他的母妃经过润色之后当做故事将给他听的。
他曾无意间翻到过颜言的手札,那本手札上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显然是被丢到了火盆里烧了之后又被及时抢出来的。
那本已被烧得残缺不堪的手札,后来被颜言同一支青玉梅花簪和一幅红梅白雪图一起锁在了一个样式古朴简单的木匣之中,成了颜言留在这世界唯一的遗物。
只是当初他尚且年幼,拿到了木匣也没有钥匙,后来便是得到了钥匙,他也不懂颜言留下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后来他在无人之时独自看了那本手札,才从点滴琐事中大致了解了当年的一点一滴。
据颜言手札上所记载的,她同燕枬真正的初遇,亦是在一个隆冬,却不是什么颜言壮着胆子同他仍了一个雪球。
那确实是个隆冬,初见燕枬那日,梅花都开了,红得如火一般,颜言在去寺庙还愿后回府途中途经一处梅林,看梅花开得娇艳,便想着去摘几只梅花回屋插瓶,孤身进了梅林。
她瞧见一只梅花看的正艳,正欲动身折花,忽然的一声“别动”惊得她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便看到了正在低头作画的燕枬,白衣飘飘,风流倜傥。可她最先注意到的并非他的容貌,而是他挂在腰间的那枚龟型玉佩。
当年贤妃诞下一对龙凤胎,皇帝龙颜大悦,赐了一对龟型玉佩,颜言几乎片刻间便认定了此人的身份,只是不曾点破,默默的站着。
这便是他们的初遇了,像极了话本子里俗气的风月桥段,所以燕枬对颜言的一见钟情是意料之内的事。
当年遇见燕枬对颜言来说无疑是一个意外,她因美景所迷误入燕枬画中,却不曾想过今后她将同这个人纠缠不休。
她虽是在后宅中长大的闺阁女子,最擅揣测人心,可毕竟涉世不深。再者,她平日里总喜欢和蔡筱云,陈牧等人一起结伴而行,深入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从未想过要与别人成亲。
所以,那时燕枬说对她一见倾心,她从未信过。只是后来每每她出府,都会“偶遇”燕枬,什么英雄救美,什么庙前许愿,她本不以为意,可有些事,时间久了,不管自己愿与不愿,终归还是还会再意的。
可最令颜言意外的还是那日,那日颜言在自己屋内练琴,听到梁上有声响,以为屋内进了贼,停了动头也不抬便朝梁上之人开了口。
“你若要钱财,我梳妆台上的暗格里有些首饰,你拿了便走吧。”
颜言说完正欲继续弹奏,那梁上之人便开了口,“我虽做了一回梁上君子,却不做偷鸡摸狗的勾当,要拿也是拿你一颗真心。”
话刚说完,燕枬便看到颜言脸上泛起一抹绯红,柳眉一簇,口中便吐出了两个字“放肆!”虽是恼怒的语气,却明显有了些女子的娇羞模样。怎会不恼不羞呢,毕竟从未有人敢如此轻薄自己。
“我夜会佳人,又哪有走正门的道理?”说罢,燕枬隔着衣袖拉起了颜言的手,带她翻窗出了屋,随即带着她飞身出府,然后落在了一处屋顶上。
那里早已备好了茶点,待她站稳之后,燕枬便松了手,抬头看了一眼星空,颇为自豪,“怎么样,这里的夜景很美吧?”
“你带我来这里作甚?”颜言随意坐下,拿了糕点放在口中品尝,放眼看着远方的景色,眸中是燕枬意料之中的平静。
“送你的礼物。”燕枬在她身边坐下,也看向了远方,“我本想送你奇珍异宝,却觉得俗气,配不上你,想着送你钱财,可你堂堂左相嫡女,又不缺这身外之物,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送你一幅夜景最好,让你记一辈子。”
颜言笑了笑不再说话,只平静的看着街上的景象。长长的街道上,家家户户都亮着橘色的灯光,放眼望去暖暖的一片。有孩童提着灯笼往家中跑,他的母亲便站在门口,在他进门的时候颜言似乎还听到了他母亲的嗔骂声。
“其实我很羡慕寻常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中有父母兄长,日子虽清苦些,却充实快乐,幸福美满。”颜言的语气里似有哀伤,可燕枬看着颜言,却找不到她脸上有任何情绪。
之后,她便少有时间能再偷偷溜出去了。蔡筱云一家被查抄,之后她便孤身一人去了西南,陈牧和叶钊也都参了军,一个北上一个南下,他们四个关系多好的人,自此天各一方,她那时从未想过,之后她们再没了见面的机会,她也没想过,她会因一道圣旨,嫁入皇室。
那段燕枬总是学那纨绔子弟的做派日日往她府上送东西,送的却都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古玩字画,而是山野间的一些小物件,今日是酸掉牙的李子,明日又是吃起来有甜味的花朵,总之是些新奇古怪的玩意,还会附上一张字条告诉颜言那是什么东西有些什么作用。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新奇玩意,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孩童年幼时经常见到的东西,可颜言每每收到燕枬的礼物,都会笑得开怀,只是燕枬见不到罢了。
平日在府中,颜言总会端着一副脸,故意冷这性子好方便她平日里偷溜出府中不被众人发现,而那段时间,她却变了很多,身旁的丫头惊讶颜言的变化,见她其实也是个脾性极好的人,便同她亲近了许多。
她的贴身丫鬟喜鹊,便是那个时候同她亲厚起来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忽然从一日起,送东西的小斯再未来过,可颜言从未在意过。直到三日后喜鹊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说燕枬去了淮州治理水患,颜言才猛得起了身,还失手打翻了茶杯。
察觉自己失态后,颜言敛了眼眸平复了心绪后才又缓缓坐了回去,为自己倒了杯茶,浅酌了几口,继续看书,却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了。许久之后,颜言自暴自弃的把书放在了一边,喊喜鹊准备了些东西后便乘马车去了寺庙,求了一枚平安符,日日戴在身身上。
半年后燕枬归来,颜言随父亲一起去迎接燕枬,她站在人群中远远看了燕枬一眼。他穿着玄色的衣袍,头发挽得端正无比,眉宇间再不见曾经的闲散模样,在看到颜言后,他盯着颜言看了许久,眸子里却不是颜言熟悉的眼神。那是颜言便觉得燕枬变了,可具体是哪儿变了,她却说不上来。
后来颜言再没有燕枬半分消息,而她的生活还和平常一样,不同的是她总会梦到那个夜晚,在梦里她和燕枬一直看着长安的夜景直到天明。
上元节那日,颜言受燕枬之约去了城中湖边,出府前她特意换上了那套天青色的罗裙,那是她初遇燕枬时穿的衣服。
颜言带着喜鹊到达约定的地点时,燕枬却不在,站在那的是个一身月白色袍子,戴着面具的男子。单看背影,那男子想像极了燕枬,颜言原以为那人便是燕枬,正欲上前,身后却忽然响起了那个声音,转身回头,只见燕枬手中执着一盏长灯踏步而来,随后把拿盏灯递到了她面前。
那一刻,颜言只觉得自己心头似乎有千万只蝴蝶扑腾而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刹那间,她甚至还听到了自己如鼓的心跳。可……
眼前的人,明明有着她最熟悉的面孔和嗓音,可他眸中,却没有颜言所熟悉的眼神。对着燕枬的眸子看了许久,颜言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燕枬递过来的长灯,微垂眸子,辨不清情绪。
颜言不是没想过皇帝会给自己赐婚,可是当那天真正到来时她还是有些惊讶的。对象是燕枬,这让颜言有些惊讶,接完圣旨,看着送来的凤冠霞帔,颜言心中是说不清的感觉,静静等待婚期的那几日,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婚期来得那样快,快到颜言还未想出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她就那么嫁给了燕枬。颜言说不清自己对燕枬究竟是什么感觉,她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长得温润如玉,生得风华绝代,却活脱脱是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白白浪费了他一副顶好的皮相。
可颜言想,那日夜里带她去看夜景的燕枬才是正真的他。那个男子真是难懂的很,都说女子善变难以捉摸,可他却比女子还要难以捉摸。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轻薄一个女子不为所动,却也能心细如尘,记住她说的每一句话,然后送她一些稀奇古怪的新奇玩意儿。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颜言想,反正来日方长,她总有时间慢慢去了解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同燕枬大婚那日,花轿绕城三周,在下轿之时她意外瞥见一抹白色的衣角,颜言本想掀了盖头,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止了动作,耳边响起了那个久违的声音,那个无数次在她梦里想起的声音。她低头看了一眼来人穿的衣服,是和她一样的上好的江宁府云锦做成的婚服。
如果说一别几月后再见燕枬是颜言第一次发现燕枬不对劲的话,那么大婚后的第三月,是颜言第二次发现燕枬不对劲的时候。彼时已是春日,上汜节那日颜言邀了燕枬踏青,却被燕枬以公务为由推托,颜言独自去踏青,却在一片梨花林里,遇到了那个男子。
他依旧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脸上戴着面具,说话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鬼哭。
他朝着颜言拱手作揖,低声问好,颜言只是微皱眉头,不变喜怒的开口,声音如同往常一般清冷,“你究竟是谁?”颜言的目光落在他忽然停顿的手上,又对上了他的眸子,“你穿的袍子是用上好的江宁府云锦做的,向来是朝廷的贡品,寻常人家根本千金难求,就算得了也不会像你一样做成衣服穿出来。”
“那又如何?”男子似乎不以为意,摇着手中的折扇。那语气那动作,让颜言一愣。
“这世间,除了皇宗贵族,就只有进贡云锦的苏家才能如此大方的穿戴江宁府云锦,可你既非皇族,也非苏家人士,你究竟是谁?”
“王妃多虑,我叫祁君,不过是王爷府中一位谋士而已,这江宁府云锦,不过是王爷赏的。”
听祁君说话的语气自然豁达,毫无遮掩之意,颜言内心自嘲了一声。眼前的人分明满腹经纶,潇洒豁达,又怎会是燕枬那样的纨绔子弟能比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才会把他们联想在一起?
那日颜言早早便回了府,亲自下厨做了晚膳,等了燕枬回来一起吃。似是为了补偿没有同颜言一同去踏青,燕枬特意为她买了发簪做为赔罪礼物。拿出发簪时的燕枬终于又露出了颜言所熟悉的表情,满脸笑意的为她戴上了那支发钗。
后来的生活也算是幸福美满,直到一年后皇帝病危,五皇子领兵谋反,燕枬随朝廷出兵,府中只留下了几个人保护颜言的安全,其中就有祁君。后来朝廷的军队大败,燕枬被围困在祁连山的消息传回了军中,颜言听后便一个人骑马出了城。
叛军占据京都,颜言手无缚鸡之力,一出府便被叛军发现了,就在她以为自己就快死在敌军刀下时,是祁君及时出现救了她。可祁君却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的跟着她,直到确定了颜言到了安全之地后,才猛的跌下了马,脸色苍白。
颜言看到他虚弱的倒在地上,顿时便慌了,下了马后把他抱在了自己怀里,触手尽是温热的血。颜言想不通为何一个同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会拼了性命救她?开口时,她发现她的声音居然在发抖。那是她从未有过的狼狈。
“你为何拼了性命也要救我?为何?”
“因为……你像极了我的亡妻,我不想……不想再一次看到她死在我眼前……”说罢,祁君便那样晕了过去,颜言用银针封住了他的血脉,护着他最后一口气,后把他送到了一座寺庙门口后,马不停蹄的去了祁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