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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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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守点头道:“好。”便再不多言,开始将拳中式子逐一传授。林冲天分不低,迟守授徒更严,加之拳中细节本多。

半天下来,一套大巧若拙拳仅仅能打出前三个式子,还是迟守放低要求方才勉强过关。林冲看着日头渐西,不禁既有些无奈,又有些兴奋。

无奈者,自己半日功夫,竟是三个式子也拿不下;兴奋者,自己这个师父故意以最严的要求磨砺自己,只要坚持下来,功力突飞猛进自是不在话下。

匆匆回到住处,王墨,何青,郭龙早已在屋里等候,见林冲进门,王墨笑道:“第一日学得如何?”

林冲苦笑道:“半日只学了三个式子。”

王墨眼睛一亮道:“以你的天分,迟师叔只教了三个式子?”

林冲笑得有些无可奈何:“若按师父所说,这三个式子都还没学下来。”

王墨叹道:“迟师叔这么个教法,只怕要不了多久,我也不是你对手。”

林冲看着他半晌,突然笑道:“只怕是难得很。”

郭龙听得一头雾水,皱眉道:“你俩说啥?”

林冲与王墨对视一眼,均是笑而不语。

何青接口笑道:“平日里说你是头蛮牛不动脑子你还不信,谷中师兄弟都知道迟师伯多年来从未收过徒弟,这回收林冲多半是当传人教了,教得越慢,便是教得越细。假以时日,林冲功夫必然高出咱们一大截,不过,王师兄在谷中多年,也是白虎殿数得上数的小辈高手,林冲要练到能与王师兄一较高下,只怕也不易。”

王墨笑道:“我功夫稀松平常,假以时日,让你三人追上也不足为奇。”

林冲笑道:“师兄若是稀松平常,叫我们这几只三脚猫情何以堪?”

何青看看王墨,又看看林冲,叹道:“你们俩一个稀松平常,一个三脚猫。看来我和老郭只能去找个地方一头撞死了。”

四人大笑,当晚各自睡下不提。

林冲从此入玄武观习武,迟守常言武医不分家,授拳之余,也传授些岐黄之术,林冲天分不低,每有所悟。

往往举一反三,令迟守颇为赞许。

习武日久,林冲方知忘忧湖上那八列木桩另有深意,乃是为练步法所设,拳中步法藏于桩内,每日里一来一回,便不知不觉练了功。

日积月累,步法身法必有精进,自然起初时也免不了要当几回落水狗,所幸有功力深者看护,纵是旱鸭子,也最多是多喝几口湖水,并无大碍。

不觉岁月荏苒,堪堪过了三年。三年间郭龙,何青先后出了有无堂,郭龙入了白虎殿,反倒是何青入了朱雀阁,与洛飞烟同处习武。

段奇在林冲之后半月也入了青龙台,被柳吟风收为弟子。

至于洛飞烟与谢青山,三年间林冲无数次见到二人出双入对,也说不清是习惯抑或麻木,只知道脑海中出现洛飞烟的影子时,自己便会一个人找块空地练拳,沉浸拳中时便不会想起这些事。

这是师父教给自己的法子,这套拳规矩极细,细到一练拳便无暇他顾。

这个法子一直十分管用。

只是林冲心中却知道,这并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法子。

真正的法子是甚么?林冲自己也并不知道。

这一日林冲照旧在观内练拳。三年来,一套大巧若拙拳已然烂熟于心,却愈发自觉根基浅薄,拳中学问深如大海,怕是毕生也难尽其妙。

迟守仍是在一旁观看,不置可否,只是在林冲不合规矩时便出言指点,往往令林冲茅塞顿开。但拳术终究是体悟之道,心知之后便是身知,身知别无他法,唯有一个练字。

林冲正细细咀嚼拳中之意,这几日又有所领悟,正是趁热打铁之时。忽听观外有敲门声,早有弟子上去开门,林冲一看,却是王墨。

只见王墨径直走到迟守跟前,躬身一揖道:“师父令我通知迟师叔,七日之后,便是‘桃林演道’之期,还请师叔如期而至。”

迟守微微皱眉,道:“入内室说,林冲也来。”

三人入了内室,迟守坐定,道:“这演道之事已搁置了三年,怎的如今突然要办?”

王墨躬身道:“此事是柳,辛二位师叔与师父商定,师父说那人三年未找上门来,想必是无迹可寻,已然作罢。谷中弟子也需在外间受些历练,方能成大器,故而这演道之举不宜再搁置。”

迟守叹道:“已然作罢?只怕未必。”

王墨道:“师父还让我告知师叔,此次演道胜出者,师长并不随行。”

迟守微微变色道:“此举有些欠妥了……”

王墨一愣,道:“那师叔……”

迟守苦笑道:“你师父既已决定,我自无二话,你去回禀你师父,就说我到时必去,只是烦你转告你师父,师长不随行一举,还请三思。”

王墨松了一口气,又是躬身一揖,道:“那我先去回禀师父,师叔师弟留步。”说罢径自去了。

迟守又叹了一口气,转头问林冲道:“你可知我为何要你一同进来?”

林冲沉吟道:“三年之前,是徒儿入谷之时,莫非师父所说那人,便是当日与辛师伯结下梁子之人么?”

迟守点头道:“正是如此。”

林冲疑惑道:“以徒儿所见,当日那七人,除却一人重伤,剩余六人功夫虽高,但都不能与辛师伯相提并论……”

迟守摇头道:“那七个小辈自是不足惧,能令我桃源谷如临大敌者,乃是他们的师父。”

林冲道:“他们的师父?”

迟守道:“不错。当今天下,有六位能人,于武学一道有绝顶造诣,可称一代宗师;又因这六人之武学合于先秦诸子要义,故又并称‘诸子六仙’。其中,有一人得阴阳家神意,号称‘法通阴阳’,此人名耶律玄,居于天山,乃是契丹人。”

林冲道:“契丹人?”

迟守道:“这人少年时有奇遇,练就了一身奇功。适逢契丹崛起,他便欲以一身武艺横扫华夏武林。起初确是所向披靡,后来遇到一位高人,相较之下耶律玄输了半招,一气之下遁入天山,据说是为了潜心练武。这人二三十年前便已少有敌手,如今功夫如何,委实难以想象。”

林冲倒抽一口凉气,道:“如此说来,我桃源门下若与之遭遇,岂非凶多吉少?”

迟守摇头道:“怕是有死无生。此人极为护短,睚眦必报。早年据说他徒弟与人比武受创,本是公平比武,不想他单枪匹马将对方所有高手打成残废。你辛师伯三年前重伤了他七个徒弟,天山门下自创派以来横行跋扈,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那耶律玄想必已经动了杀机。”

林冲皱眉道:“莫非……王师兄所说的演道是要出谷么?”

迟守道:“所谓‘桃林演道’乃是谷中旧俗,一年一度,各宗弟子中经师长认可功夫过关者参加,以比武决胜负,最终胜者随长辈出谷游历,增长见识,也可历练一番。上一次胜出者,是三年前你辛师伯门下弟子洛飞烟。”

林冲动容道:“洛师姐么?”

“那孩子功夫本就不弱,天赋也是上佳。且那时比他强的几个弟子也早已外出游历过一番,是以演道之争上她并无对手。”迟守笑容一敛,道:“只是此次大不相同。”

林冲恍然道:“此次长辈并不随行!”

迟守叹道:“孤身出谷,强敌在外,无异于羊入虎口。”

林冲道:“那师父为何不出言阻止?”

迟守苦笑道:“谷中之事均由谷主决断,如今谷主乃是你白师伯,他既已着人通知我,自是已有主张。何况你柳,辛二位师伯也无异议,此事怕是已成定局。我所虑者,已让王墨转告你白师伯,至于结果如何,只能看天意。”

林冲沉吟道:“那此次演道,我玄武观当如何应对?”

迟守淡然道:“只比武,不出谷。也正好看看你这三年来究竟练得如何。”

林冲点头道:“是。只是……”

迟守看出他眉间忧虑之意,叹道:“大可放心,此次师长不随行,对谁都是头一遭,谷中小辈高手尽出,洛飞烟功夫虽不弱,却并无胜算。”

说罢起身走出屋外,留林冲一人僵在原地。

七日之期转瞬即至。

桃林中春意甚浓,花瓣轻落,溅起一地芬芳。树下间或有些野草,颜色鲜绿,生机盎然,似欲透体而出。林冲看着周围一株株桃树,思绪万千。

来时自己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少年,弹指三年,竟已学得一身武艺,想来当真是恍如隔世。

桃林之中,四象宗主各着青红白黑服色,带门下弟子数人。

林中人虽不多,加上一些长辈,也不过二三十人,却也不显冷清。

林冲心下了然,这“桃林演道”门槛当真不低,能参与者竟只这寥寥一二十人,自己若不是玄武观主的亲传弟子,只怕也是无缘到此处。

正沉思间,忽听有人笑道:“今日桃林演道,乃依旧俗,仍是我三人裁决胜负,诸位可有异议?”

笑声苍劲中自带三分儒雅,林冲抬头看去,说话者正是李奇阳,马夕娄昆仍是一左一右在侧。

四象宗主同时拱手一揖道:“劳烦李师兄和两位师弟。”

李奇阳含笑道:“四位宗主既无异议,那事不宜迟,不知哪一位少年高手先下场?”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人下场。林冲转头看迟守,迟守双目微闭,仿佛毫无所觉。

辛月影忽笑道:“既是演道,总要有人下场,也罢,我朱雀阁先打一头阵献献丑。”

转头对身后一少年道:“燕然,你去。”

那名叫燕然的少年应声一纵,轻轻落到场中间。

柳吟风点头道:“燕师侄好轻功,段奇,下去请你燕师兄指点几招。”

柳吟风说罢身后转出一少年,步子一动,三两下转到场中间,正是段奇。

林冲早就见他,却未及打招呼,不想他第一个便上了,一时盯着场内目不转睛。只见段奇拱手道:“燕师兄手下留情。”

燕然微笑道:“师弟谦虚了,进招罢。”

段奇步子一动,轻轻一掌拍向燕然胸前,“太虚九龙掌”

一掌数重劲,威力奇大,燕然不敢大意,脚底一滑,倏忽间闪到段奇背后,正是当日洛飞烟所用身法。

却见段奇手上未动,脚下一转,一掌稍加变化,竟仍是打向他胸口。

燕然双眉一挑,三指如喙,直接迎上他掌心劳宫穴,这一下打穴散劲,乃是“烈雀手”中专破掌法的招数。

段奇心中一凛,手掌随即一斜,切向段奇右颈。

二人身法都不慢,一个疾进疾退,一个贴身换步。电光火石间已拆了二三十招。

辛月影忽点头道:“柳师兄,这孩子便是三年前你收的小徒弟罢?短短三年已练出‘游龙身法’,潇洒写意,了不起。”

柳吟风道:“这孩子天分不比青山逊色多少,只是时日尚短,不比燕师侄的‘扶摇穿林身’娴熟自如,功力也略有不如。我本意让他锻炼一番,若能斗个百招以上,算是不枉他这一身天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