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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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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撒将军把一枚锥形的象牙棋子推过地图。嘉文暗自感慨着这枚白色棋子的简约。没有头,没有画出脸,简简单单的一个圆,没有修饰和色彩,完全看不出来它代表着一百名德玛西亚的士兵。

“如果我们现在带着骑士团南下,我们可以在阿尔戈黑蝗到达平泽镇之前与之交战,”伊贝尔将军说道,她是一名壮实的女将,眼神中的命令不容置疑。

“阿尔戈黑蝗成群以后很凶残,”麦撒将军一边在帐篷里来回踱步一边说。”它们依靠庞大的数量优势抵挡正面进攻。如果我们不能分而治之,逐个击破,必将遭到虫群屠戮,根本没机会摸到蝗后。”

嘉文走到帐篷边缘,掀起布帘眺望外面的山谷。若不是情况危急,眼前的景色本应令他心旷神怡——晨曦洒满翠绿的沃土,遍地闪烁晶莹的晨露,远处的平泽镇透出宁静祥和的气氛。但一团凶恶的灰影正在地平线上鼓胀,虫群正在远处快速奔袭而来。

阿尔戈黑蝗并不是什么庞然大物,一对一战斗很容易解决,但如果聚集成群落,它们就会听从一只蝗后的控制,行为和战斗的方式就变成了一个凶狠棘手的整体。这次的虫群比任何一个嘉文见过的都大。

麦撒抹了一把眉头的汗珠。”它们今晚就能到这里?”

“用不上,”伊贝尔说。”我们只有一个小时,幸运的话可能两个小时,然后阿尔戈黑蝗就会淹没平泽镇”

嘉文回到地图前。十枚代表着阿尔戈黑蝗的乌木棋子立在平泽镇的郊外,让孤零零的一枚白棋相形见绌。蝗后则使用体积略小的赤玉代表,摆在乌木堆的正中间。

“无论从哪个方向冲锋,我们都需要冲破上百只阿尔戈黑蝗才能够到蝗后,”嘉文一边说一边指着红色的棋子。”你们有什么提议?”

麦撒停下了脚步。”忠言逆耳,殿下,我们当以退为进。让出平泽镇,改日携精兵强将再与虫**战,攻取蝗后。”

“把平泽镇让出来?”伊贝尔问到。”那就相当于给这些人判了死刑。他们挺不过几个小时就会被攻陷。”

嘉文盯着乌木和象牙,两种颜色在他的心眼视线中混为一体。最后他能看到的只剩下红色的蝗后。

伊贝尔扬起了眉毛。”您看出什么了?”

“不是什么妙计,”嘉文回答道,”但这是唯一的对策。我们把最勇猛的战士藏在平泽镇之中设下埋伏。人数必须要少,才能出其不意。蝗后一进入突击范围,速攻猛打。只要蝗后一死,虫群就会溃不成军。”

“深入阿尔戈黑蝗中心,殿下?”麦撒说。”此举也无异于死刑。”

“但如此就有希望,让平泽镇逃过这一劫。”伊贝尔说。

“没有万全的计策,”嘉文说。”我只会率领自愿加入的人,不到最佳时机绝不出手。我们静待这团风暴经过,然后从内部瓦解敌人。只要蝗后一死,杀出血路便轻而易举。”

伊贝尔将一枚象牙棋子推到地图上的村庄内部,然后将一堆乌木棋子向前推,直到完全覆盖平泽镇。赤玉蝗后立在中间。她用一根手指轻轻一弹,赤玉棋子应声打翻。然后她又将另外两个象牙棋子推进战场。

“这就是我们的计划,”嘉文说。”伊贝尔和麦撒,你们带队进行第二波进攻。”

“是。”麦撒说。

“您呢,殿下?”伊贝尔问。”您何去何从?”

“我要杀的是一位蝗后。”嘉文答道。

第一缕曙光洒向雄都的顶梁和屋檐,把苍白的石面染成金色。空气凝滞,在雄都东侧的高台花园中,能听到的声音只有空中鸟儿轻柔的悲鸣,还有下方城区渐渐苏醒时的呢喃。

赵信盘腿坐在一方石台上,双膝架起一杆长枪,双手落在枪杆上。他凝望着下方一层层的花园阶梯、远处的城墙垛口以及更远处的德玛西亚雄都全境。看着太阳在他的第二故乡升起,往往能够给赵信带来安宁……然而今天却没有。

他的披风沾着焦黑和血渍,铠甲上也满是凹陷和划痕。几缕发丝溜出了头顶的发髻,挂在他脸前,钢铁般的灰丝已不再有年轻时的乌黑光泽。换做平日,他应该已经梳洗整理,除去血、汗和火焰的气味。他应该已经把盔甲送去铁匠铺修理,再换一件新披风。仪容为礼,毕竟他的身份是德玛西亚总管。

但今天并不是平日。

国王驾崩了。

他是赵信平生见过最值得尊敬的人,他对国王的景仰和爱戴胜过其他任何人。他曾发誓要保护他……然而赵信却没有出现在最紧要的关头。

他痛苦地深吸一口气。沮丧几乎要将他压垮。

前一天的法师起义让整座城市措手不及。赵信一路奔回宫殿,途中多处受伤,但他麻木不觉。几个小时里,他始终坐在那儿,独自一人,让石头的寒意钻进骨缝里,让悲伤、耻辱和罪恶如裹尸布般盖住全身。那些在袭击中幸存的宫殿卫兵没有打扰他的惨怆。他们封闭了阶梯花园,让他可以在静坐中度过黑暗的时刻。赵信对这小小的仁慈充满感激。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眼神中的怨怒。

终于,阳光照到了他,就像审判之光一样。炫目的光线迫使他半闭起了双眼。

他长长叹了口气,咬紧牙关。他拄着膝盖站起身,最后扫了一眼这座他深爱的城市,以及这座带给他慰藉的花园。然后他转过身,返回王宫。

许多年前,他曾许下过诺言。现在他打算将其兑现。

有气无力、失魂落魄,赵信觉得自己像不散的阴魂,游荡在最终亡故的地方。他宁愿自己已经战死。为了救驾而死至少可以死的有尊严。

他沿着宫殿的回廊漂游,一切都突然变得冰冷死寂。仆人们遇见他都一言不发,在可怖的缄默中碎步走过。站岗的卫兵们脸上带着哀伤的神情。他们行了军礼,但他却低下了头。他不配接受礼遇。

最后,赵信来到一扇紧闭的门前。他伸出手想要敲门,却停住了。他的手在发抖吗?他心底咒骂着自己的软弱,在橡木门板上急敲了几下,然后立正站好,将枪杆的末端杵在地面上。经过了漫长、静止的片刻后,他依然一动不动,直视着面前的门,等它打开。

两名在宫殿中巡逻的卫兵出现在转角,经过他身旁,发出盔甲碰撞的声音。耻辱之心让他不愿正视他们。那扇门依然紧闭着。

“我记得冕卫元帅去了北院,总管大人,”其中一名卫兵说道,“正在指导增加布防。”

赵信在心里叹了口气,但嘴上只是咬紧了牙,向那名卫兵点头致谢。

“大人……”另一名卫兵说,“无人责怪您的——”

“谢谢你,士兵。”赵信打断了他。他并不需要他们同情。两名卫兵一齐敬礼,然后继续巡逻。

赵信转过身,朝着那两个卫兵来的方向,沿着回廊走向宫殿的北翼。缇亚娜·冕卫元帅虽然不在办公室,但这绝不是缓期和赦免,只是将煎熬拖得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