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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略施小计得真金 夜半枪声扰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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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徐家的地窖里,曹旋看着徐世贤收藏的那些古玩,和马平说起了李占魁的不仁,正所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马平得知情况后,心里便打起了算盘。

数日后,缉捕曹旋的事过了风头,马平看着外边已经风平浪静,便对曹旋之前提起的事,动起了念头,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想出了一个主意。

马平先是安排人在恒雅轩门前观察了几日,了解店里的人员状况,和安防措施。等掌握了具体情况后,马平精心制作了一把刀尖在遇到阻力后就会缩回到刀柄里的匕首,又找来猪尿脬和红染料,把水调成红色后装进猪尿脬,然后以为徐家鉴定古玩的名义,缠着曹旋去找徐淑婉拿些地窖里的藏品出来。

徐淑婉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是看到马平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没有多想,就带他去地窖里挑了几件古玩,让他带了出去。

等一切准备停当,马平瞒着曹旋和徐淑婉,喊来锥子和两名手下,面授机宜后,命他们即刻化妆前往中都城。

锥子和一名手下装扮成花子模样,借故在恒雅轩门前打闹,以吸引李占魁的注意,另一名手下扮作路人,混在人群里,负责起哄,调动围观众人的情绪。

在锥子惟妙惟肖的本色出演下,见钱眼开的李占魁当真以为自己鸿运当头,天降横财,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落入了马平的陷阱。

当李占魁被锥子骗到林子里寻宝时,之前那两名手下又装扮成暗探模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占魁面前。二人先是把他唬住,然后花子借故和他死缠烂打,把他逼得心神不宁,方寸大乱。

李占魁在几人的轮番进攻下,根本没有辨别真伪的时间,惊慌失措之际丝毫看不出他们的破绽,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己该如何脱身。

锥子和李占魁奋力厮打,刀条脸借着上前去分开二人之际,把早已准备好的装有红色染料的猪尿脬塞给了锥子,随后二人被拉开。锥子趁着李占魁低头喘息的当口,把猪尿脬塞到了胸前。

刀条脸趁乱递给李占魁那把做过手脚的匕首,抓起他的胳膊,把匕首往锥子胸前捅去,锥子便顺势摔倒在地,将胸前的猪尿脬捅破,里边的红色染料立刻汩汩流出,如同鲜血一般。早已六神无主的李占魁哪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只当自己真的失手杀了人。

此时的李占魁已被彻底吓傻,之前杀人盗窃的事证据不全,尚可辩驳,而自己杀死叫花子的事可是板上钉钉。即便事后对簿公堂,自己也无法矢口否认,自己当时带着花子出城,左邻右舍和附近商户可是都看到了,官府只要出面调查,肯定能查到自己头上。

现在花子死了,自己又是当着这两名公差的面行凶的,万难抵赖,到时候所有人证物证全部呈至公堂,自己百口莫辩。

一时想不到出路的李占魁只好自认倒霉,想出了破财消灾的法子,主动表示愿意用大洋换取自己的一条生路。

到这里,李占魁已经彻底陷入了马平编好的圈套。想他自幼经商,做的又是古董生意,早见惯了商人间的尔虞我诈,售假者的装傻卖乖。最后却因贪图不义之财,被一枚小小的山鬼花钱蒙蔽双眼,陷入彀中,遭受惊吓,折损财物,真是闯过了大风大浪,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第二天早上,曹旋在屋里刚刚洗漱完毕,就见马平和锥子推门而入,二人肩头搭着褡裢,褡裢两头鼓鼓囊囊,沉甸甸地往下坠着,将二人肩头压出勒痕。

曹旋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二人,以为他们要出门,是来和自己辞行的。

马平脸上显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对曹旋说道:“二爷,你猜我这褡裢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曹旋愣了一下说道:“你又打什么主意呢?你准备带着锥子去哪里?”

马平呵呵笑道:“二爷,我们不是要出去,是刚回来,你猜不出来里边装的是什么东西吧?我拿出来给你看看。”

马平说着,伸手从褡裢里拿出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根金灿灿,亮光光的大黄鱼。

曹旋没想到马平会拿出金条来,连忙说道:“怎么?你把拿出去的古董都给卖了?你这可真是要了亲命。”

马平没有理会曹旋的惊疑,笑着说道:“二爷,不止一根,还多着呢。”说着,他把肩头上的褡裢取下,“咚”的一声,放在炕上,然后便提起褡裢的底角,抖了个底朝天。

“哗啦啦”一阵响,数十根金条展现在曹旋面前。

后边的锥子也学着马平的样子,上前一步,将褡裢里的金条全部倒在炕上。

曹旋看着炕上的金条堆得像小山一般,不下五六十根,立刻被惊呆了,连忙问道:“怎么这么多金条?即便你从大小姐手里拿出去的那些东西都是真品,就是把它们都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啊,你该不是瞒着我带人砸窑去了吧?”

曹旋知道马平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这两天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一定是暗地里在作妖。

马平说道:“二爷,你早都吩咐过,不允许弟兄们打家劫舍,我怎么敢违抗你的命令,带着他们去砸窑呢?”

曹旋瞪了马平一眼说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给我说说这些金条是怎么回事儿,可别惹出祸来。”

马平嬉笑着说道:“二爷,你放心,我从大小姐那里拿来的古玩,已经都让徐管家给她送了回去,我可一件都没动。不过我也没给她鉴定出真伪来,我只是用她的那些东西做了个药引子。”

锥子看着一头雾水的曹旋,笑着插嘴道:“二爷,这都是李占魁孝敬咱的,有了这么多金条,咱们日后就不用为吃穿发愁了。”

曹旋说道:“你们俩带人去李占魁家砸明火了?”

马平说道:“二爷,那多暴力,咱不和他舞刀弄枪的,咱挣钱靠的是这个,这些大黄鱼都是他主动奉送的。”马平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曹旋眼里的迷茫更甚。

马平这才把自己安排锥子带人去李占魁门前做局的事,一五一十给曹旋说了一遍。

曹旋听完,不置可否地笑笑说道:“真有你的,你非得要选几件值钱的东西去鉴定,我还真怕你带出去给弄丢了,到时候可怎么向大小姐交代?原来是想着这一出呢?看来德公公的言传身教果然厉害,你已经学到了精髓。”

马平笑着说道:“这要是我亲自出马,非得榨出李占魁的骨髓来不可,他们几个经验不足,小打小闹就满足了,只弄了这几十根大黄鱼回来。虽说不是很满意吧,不过这也够咱们吃一阵子了,就不用再等曹大爷那边的援助了。”

曹旋说道:“怎么?你还准备把李占魁的家产全部弄来啊?这样搞,你比小五点也不差什么?我警告你们啊,这事口风一定要严实,不能让徐老爷和大小姐知道,依着他们的性格断不会允许你去找李占魁的麻烦,他们也不会花这样弄来的钱。”

马平和锥子连连点头,称已经记下了,日后绝不会声张此事。

李占魁的金条为徐家解了燃眉之急,可他自己却因为惊吓过度,心疼损失的钱财给病倒了。整日茶饭不思,不言不语,只是看着大门发呆,他怕有军警上门拘捕他,查办他的杀人之罪。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那就一切都结束了。

到了晚上,李占魁更是惊恐难眠,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会出现小叫花的影子,他狼吞虎咽吃包子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万没想到他的性命会断送在自己手里,自己贪财不假,可真没想过要他的命。李占魁只能心中默默祈祷,小叫花子的阴魂千万不要来找自己索命。

已经收到曹旋密信的曹凯,秘密派人给曹旋送来几百块大洋,并捎话告诉他,让他暂且坚持几日,很快就会安排人手再次为他送钱过来。令曹旋奇怪的事,大哥仅是让人捎话安慰自己,对铁蛋的死却只字未提,他再三询问送信的人,都说曹凯没有对铁蛋的事做过任何指示,不知他是对铁蛋的死无计可施,还是有了打算,却不愿声张。

曹旋没有收到大哥明确的授意,也不敢再去找小五点的麻烦,街上到处张贴着追捕他的通缉令,也无法抛头露面,只能整日躲在徐家的后院,间或找徐淑婉和韩娇下棋取乐,找徐世贤聊天解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过得实在煎熬。

徐世贤的病情虽有好转,痛苦的心情却始终难以释怀,他的烟瘾也越来越大了。他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坏人被绳之以法,也想看着儿子雅望长大,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徐世贤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逗弄雅望,儿子成了他坚持活下去的最大动力。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儿子很健康,从没有过什么大的毛病,正在一天天的长大。

不知是孩子命苦,还是孩子是自家的灾星。他出生后,徐家便经历了如此巨大的一场灾难。不仅痛失了万贯家财,还让他的母亲惨遭蹂躏。

方菲,这个名字徐世贤自己不愿提起,也不让别人在自己面前提起,却又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的脑际。方菲的走失始终是压在徐世贤心头的一块巨石,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解脱。

自从娶方菲进门,徐世贤便觉得自己的人生又迎来了一个小阳春,她年轻貌美,风情万种,不仅在床笫之间让自己重振雄风,宛若回到少年,家里的一应事务也为自己分担不少,大大减轻自己肩头的压力。尤其是在雅望出生后,自己儿女双全,一家人和睦相处,其乐融融,羡煞多少友人。

没想到,转眼间祸从天降,方菲惨遭厄运。为了雅望,方菲想忍辱偷生,可是自己却容不下她,嫌弃她败坏贞洁,故意冷落,致使她离家出走,或许她的娇柔体态,早变成了森森白骨。

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太过狭隘,才害了她一条性命,也让儿子失去了母爱。

徐世贤躺在床上,在不停的反思自己,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报仇无望,恨自己无情无义,狠心逼迫一个还没有女儿大的弱女子。他揉捏着自己落下残疾的腰身,已是心如死灰,知道这辈子再没有机会正常行走。

每当徐世贤伤残的身体疼痛到不能自已的时候,心痛到无以复加的时候,他便会让服侍自己的丫鬟,去取来烟枪,帮自己烧上几个烟泡,一番吞云吐雾后,随着一缕缕青烟被吸进肺里,他才能得以暂时的解脱。

八路军上门寻找曹旋众人下落的事,徐世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他们暗捏着一把汗,更是不停祈祷,祈求上天保佑。曹旋再不能出事,他现在已是徐家最大的支柱,没有了他,徐家只怕很快就会分崩离析,这个准姑爷已是自家的全部希望。他悔不当初,没有听曹旋的忠告,为自家今日的境遇埋下祸根。

曹旋每日都要去徐世贤住宿的书房探视,即便只是聊些无关痛痒的琐事,徐世贤内心也深为感动,曹旋被四处通缉,自家风雨飘摇,曹旋为了守护自家的安全,没有跑到国统区和哥哥享福,却冒险留了下来,这应该就是爱情使然,心中有爱,愿意全身心地为对方付出,这样的人值得托付终身,徐世贤对女儿的眼光赞许有加。

徐世贤感动着曹旋为自家所做的一切,近日却感觉到曹旋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眼里流露出沮丧和无奈的神色。他心里明白,雄鹰需要翱翔天空,蛟龙需要搏击巨浪,这都是它们的使命所在,曹旋本非池中之物,是自家的事牵绊了他腾飞的脚步。

然而,现在的徐世贤无力做出任何改变,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阳历八月下旬,坝上地区的农作物已经逐步进入了收获的季节。今年的年景不错,地里的农作物长势喜人。豆类作物已经开镰收割,莜麦、黍子开始泛黄,小麦、亚麻也开始青背,只有马铃薯和甜菜还显着油油绿意,长得正旺。

只是世道不太平,除了战火的阴云在头顶密布,还有土匪、还乡团的不时滋扰,即便如此,农民们的眼里是有光的,心中是有希望的。因为他们手里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土地上长出来的庄稼都是他们自己的,再不用交租纳赋。这个祖辈延续了上千年的国法,今天在自己这一代人手里打破,他们欢欣鼓舞。人勤地不懒,只要愿意付出辛苦,一家人的温饱还是能解决的。

富合村的村民早已把很少有机会用到的粮仓打扫得干干净净,忙碌着把已经收获的粮食运回家里,看着粮仓里颗粒饱满的粮食,村民们都满心喜悦,信心十足,准备大干一场,迎接这个属于自己的丰收年。

这天夜里,辛苦了一天的村民,刚刚进入梦乡,就听到村子里有清脆的枪声传来。

多年来的战乱,早让百姓成了惊弓之鸟,都对枪声极为敏感,被惊醒的众人慌忙穿好衣服,躲到炕沿下,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那些胆子大的已经贴着自家的墙角,悄悄摸出了院子,想去外边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万一情况不妙,可以随时逃走。

枪声响起的地方是曹家大院,现在只有村委会和贫农团在院子里办公,其他百姓在受到锥子的滋扰后,都已经搬了出来。虽然后来镇里派出数批干部前来做工作,让村民还搬回去继续居住,可是谁都没有勇气再搬回去。

因为他们得知曹家的人杀回来了,前几天住在柱子家的那个孩子就是曹家的小土匪。人们传的很邪乎,说大槐花和那个半大孩子好上了,才领到自己家里,配合着他闹出了这么多幺蛾子,这和当年曹凯住在李桂芝家几乎如出一辙。

人们都知道回来的是曹旋,和他一道的还有村里的铁蛋,他们在镇上和自卫队交了火。

铁蛋被自卫队打死后,村长带人把他的尸体拉回来,在村外的乱坟岗草草埋了,他老娘得到消息,当即昏死过去。

而曹旋和那个小土匪却逃走了,那些在曹家大院住过的人人自危,尤其是柱子夫妇,吓得整夜不敢合眼,生怕曹旋和锥子半夜上门,来找他们的麻烦。

柱子的贫农团队长职务已经被撸了,武装也被解除了,成了一名普通队员。

柱子虽然没有主动揭发曹旋,但他在事后向组织上坦白了全部问题,并在大街上当场指认出锥子,才使得自卫队员把曹旋等人包围,当场击毙铁蛋四人。

组织上认真研究、比对了这次事件造成的危害和行动成果,慎重做出处理意见,对柱子给予免职处理,就他的信仰不忠诚,立场不坚定,在大是大非面前左右摇摆的行为,进行了严厉批评教育,让他深刻反省,以观后效。

柱子险险躲过一劫,心有余悸。

柱子听到枪声后,赶紧推醒身边的大槐花,让她穿好衣服,和自己出去看看村里发生了什么事。

睡眼朦胧的大槐花不敢怠慢,赶紧起身穿衣。二人胡乱穿好衣服,就往门外走去。一推开屋门,柱子就知道大事不妙,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站在门前。

柱子惊叫一声,迅速关上房门,往后倒退一步,拉着身后的大槐花转身就往屋里跑。

门口的人毫不犹豫往柱子合上的门板踹去,“咚”的一声闷响,还没合上的门板便被人踹开了,外边的人趁势迅速闪身进屋。

柱子夫妻二人刚跑进里屋,外边的人便大步追至近前。大喝一声:“别动,小心我一枪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