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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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沉默了片刻。
“我不明白最后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我不得不说，你很聪明。你多大了？”
“我……十四岁。”
“十四岁……小家伙，你有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冷静和智慧。”
“谢谢你的夸奖。其实在我看来，很多人即便活到终老也活不出一个名堂来，但是也有一些人，经过一次生死之后就能参透很多事情。就比如你——”
“你在杀那些人的时候，其实每次也同样经历着生与死的考验，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所以，你已经看淡了很多东西，也看透了很多事情。我说的对吗？”
“也许吧……你杀过人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
“那你是怎么参透这些事情？”
“因为我也经历过一次生死。而且，就在昨天。”
“有人杀你？”
“那倒不是。我是从高处掉下来，从十米高的地方掉下来，差点摔死。”
“摔断了双腿？”
“是的。”
“你们的族人称呼你尼克少爷，你们的那位大人也很在乎你，甚至你们的王子也想讨好你。你的身份似乎很特殊……你是族长的儿子？不，你们这里应该称作领主，或者城主。”
“呃……我的确是领主的儿子，而且我现在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不过，那个王子那样做，其实算不上讨好我……呃，这个事情很复杂，以后如果有机会，我再详细跟你讲……对了，你是怎么知道领主、城主这些事情？”
“我们与黑骑军已经战斗上千年，我们也抓到过一些黑骑军的俘虏。”
“我明白了……呃，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叫阿弥娜。”
“阿——米——娜？”
“不是阿米娜，是阿弥娜。”
“哦。阿弥娜，阿弥娜，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
“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这个名字？”
“无妄之花。生长在雪山之巅。”
“哇哦，意境很美。你多大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是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被别的部落杀死了，是族长收留了我，所以，没有人知道我究竟多大。”
“这样啊……你被族长收留了多久？”
“十七年。”
“十七年……也就是说，你今天大概二十岁左右。对吧？”
“也许是吧……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少年顿了一顿。“说实话，我还没有想好。我是说，我昨天原本想救你的，想放了你，但是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人对你充满敌意，所以……”
女人再次短暂沉默。
“你昨天为什么要帮助我？”
“有三个原因。”
“第一，你昨天救过兰妮。”
“第二，我和你的发色相同，所以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以为我和你之间有着某种渊源，不过我后来通过其他人了解到了，这种渊源并不存在。”
“第三，我的一个、一个哥哥去了长城，加入了黑骑军，所以，我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些长城以外的情况，知己知彼，以便能帮他做些事情。”
“然后呢？你想让我做你的仆人？”
“呃，事实上，我并没有这样想。我是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让你做我的朋友。同时，我想让你做我的守护者。”
“朋友？守护者？”
“对，守护者。你昨天也看到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两条腿断了，路都走不了，非常需要一个人来守护。而且，说句玩笑话，你被关在牢房里面，整天白吃白喝，我作为城主岂不是很亏？不过你放心，我可以答应你，如果你想离开，随时可以离开，我绝不会拦着你。你是自由的。”
女人再次沉默了。
少年也沉默了。
他无法确定女人的想法，不过这次对话的时间已经不短，他也得到了很多信息，完全可以看作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开端，于是他打算回去思考一下，看看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具体细节问题，下次再谈。
“阿——阿弥娜，我给你时间考虑……呃，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吃的喝的，我会正常给你提供，其它穿的用的，你需要什么就说出来，我能满足的，下次会给你带来。”
女人沉寂片刻。
“小家伙，你想让我做你的守护者、-你不担心我会伤害你和你族人吗？”
“事实上，阿弥娜，我原本是有这个担心的，不过现在已经不再顾虑了，因为我刚才已经通过和你的交谈，确定你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所以我才会跟你提出这个事情。”
“嗯，小家伙，我想告诉你，你的确很聪明，不过你刚才说的也不全对。”
“哦？哪里不对？”
“你后面的话很对。小家伙，你就像无所不在的克利雅一样，可以看到我经历的一切，也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但是你前面的话不对，至少不全对。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其实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是因为苍石部落的人不能撒谎，如果我们撒谎，就会受到克利雅的惩罚。”
“另外，我可以答应你，做你的守护者。”
“啊？！”少年愣住。
不是吧，答应的这么痛快？幸福来的这么突然？该不会是有诈吧……
少年犹豫了。
少年真的犹豫了。
女人答应了他的愿望，他反而犹豫了。
不过，这个顾虑也只持续了一瞬间，他便做出了决定。
他想去长城看看，他想去王城去找兰妮，他想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新世界生存下来，因此他的确需要朋友，也的确需要勇猛善战之人充当守护者，可是这个女人毕竟是一个杀过九个人的部落战士，万一行凶起来，少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死了倒是没有关系，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可是这座城堡里的其他人也会跟着遭殃，他们都是无辜的。
可是，哪个杀手在杀人之前还要告诉对方，他是一个超级杀手？
除非对方在杀手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
所以，如果这个女人真是来这里杀人的，就万万不会在昨晚拒绝他的善意帮助，也不会告诉少年她曾经杀过九个人，反而是会将自己隐藏起来。
因此少年决定赌一次。
99.99%VS0.01%
少年决定押大。
“阿弥娜，你真的决定了？你真的答应做我的守护者？”
“阿弥娜不会撒谎。”
“好，阿弥娜，那咱们就愉快地决定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守护者，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不过我有几件事情要说在前面，希望你能答应。”
“你说。”
“首先，阿弥娜，你虽然是我的守护者，但是我发誓：我会把你当作朋友和家人一样看待，如果有人要伤害你，我会像昨晚那样，不顾一切保护你。同时，你是自由的，如果有一天你在我身边不开心了，或者找到更好的去处，你随时可以离开。但是我希望你答应我，在你离开之前，你会跟我打个招呼告个别，同时告诉我你离开的原因，不会不辞而别。可以吗，阿弥娜？”
女人沉默了两秒。“还有其它的吗？”
“有。其次，你要答应我，不能无故伤害城堡里的任何人，城堡外面的也不可以。”
“如果有人要伤害你呢？”
“这个嘛……阿弥娜，这是一个核心问题。我希望你在动手之前，要先分清对方是真的要伤害我，还是在和我开玩笑，然后再做出反应，我相信你能分辨清楚，也能控制住你自己的，对吧？”
“我当然可以。你很善良。”
“呃，马马虎虎吧。第三，阿弥娜，你之前杀过人的事情，万万不要对任何人讲起，这一点非常重要，你一定要记住。”
“如果有人问我呢？”
“你就说你从没杀过人。”
“苍石部落的人不能撒谎。”
“那是之前的事了，阿弥娜，你现在已经不再是苍石部落的一员，而是灰熊堡中的一员，是我的守护者，是我的家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听我的，除了我以外，你要有所保留，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你得说谎，这样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你懂我的意思吗？”
女人沉默了几秒。“希望没人问起这个。”
少年有点不放心。“阿弥娜，你能答应吗？”
“好的，我答应你。”
“我刚才说的这些，你全部答应吗？”
“我答应你。”
“好，阿弥娜，现在我们试验一下。阿弥娜，你之前杀过人吗？”
“杀过。”
少年无语了。“不是吧阿弥娜，我不是刚刚告诫你不要承认杀过人吗？你怎么这么快就给忘了。”
“你不是说对你不能说谎么？”
“呃……咱们现在是在试验，你要把我当成别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中土人真复杂……好，我懂。”
“那咱们再来一次。阿弥娜，你之前杀过人吗？”
阿弥娜没有回答。
“阿弥娜？”
“我在。”
少年顿了一顿。“阿弥娜，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纠结，很矛盾，但是这个坎儿你一定要迈过去，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我刚才说过：生存模式决定行为模式。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
“那我们再来一次。阿弥娜，你之前杀过人吗？”
“我……”
“阿弥娜，你不能犹豫。我们再来。阿弥娜，你之前杀过人吗？”
“我……”
见阿弥娜几次犹豫，少年没辙了。
信仰造成的思维定势，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
“好吧，阿弥娜，希望以后没人问你这个问题，或者有人你问的时候，你就拒绝回答，或者让他来问我。现在来测试第二个问题：阿弥娜，如果以后有人要杀我，你会怎么做？”
“我会立刻杀了——不，我会先分清楚他是真要杀你，还是在和你开玩笑，然后再做出反应。”
“如果有人真的要杀我呢？”
“那我就立刻杀了他。”
阿弥娜说这句话时，语气非常平静，仿佛对她而言，杀一个人，犹如踩死一条虫子。
少年听在耳中，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好吧，阿弥娜，我很高兴能够有你这样一位守护者，相信以我后一定会非常安全。不过阿弥娜，你要尽量不杀人，适可而止就好，因为每个人都是父母的孩子，同时也可能是孩子的父母，所以，除非对方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否则我希望你尽量不要杀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这个我懂。你真的很善良。”
少年淡淡一笑。“马马虎虎吧。好了，我现在没问题了，马上让守卫放你出来。霍夫曼！霍夫曼！”
少年的喊声，在山洞中响起回音。
“我在！我在！”洞口方向立即传来霍夫曼的回应声，“尼克少爷，我来了！”
伴随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一个单细而又模糊的身影从洞口方向由远及近。
“我没事，霍夫曼，你不用急着过来。”少年对着那道身影大声地说，“你把守卫叫来，让他带着牢房钥匙。”
“什么？”霍夫曼停在火把的亮光边缘，“尼克少爷，你是说——牢房的钥匙？”
“是的，你没听错，霍夫曼。这间牢房的钥匙。让他带过来。或者你自己带过来也可以。”
霍夫曼站在原地没动。从他的面部表情来看，他有些迷茫。
这也难怪。
少年不想跟他耽误时间。“你先去取钥匙吧，霍夫曼，不然火把就要熄灭了。辛苦你了。等你回来我再跟你解释。”
少年最后这句话，暂时打消了霍夫曼的疑虑。他转身返向洞口。
片刻之后，霍夫曼与守卫一同返回，守卫手中还举着一支火把。
人还没到近前，守卫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尼克少爷，你是打算放了这个野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