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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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13日11时
第一幕
锣鼓敲响，几个道士走上戏台，他们有的手拿木剑，有的高举令旗，还有的轻摇三清铃。
随着他们的走动，戏台后面的背景也缓缓移动。
他们离开葬村，经由小径进入深山，又劈开荆棘穿过密林，最终停在一个洞穴前。
几人摆坛做法，哇呀呀叫个不停。
从洞穴中爬出一个巨大的蜘蛛，它通体乌黑，还隐隐泛着油光，看上去神圣肃穆。
几名道士将法器、符篆接连抛去。
烈火升腾，蜘蛛吃痛，纵身跃起，压在一众道士身上。
鲜血迸溅，前排的坐着的观众被糊了一脸血肉，可他们却像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他们和台下的其余观众一样，神色狂热的鼓掌。
这一次上台的是捻着佛祖的和尚，然而局势并没有丝毫改变，蜘蛛纵身跃起，台上血肉横飞。
这样的场景接连上演，最后上来一个老和尚。
他身上一丝不挂，走到被鲜血染红的蜘蛛身边。
“请您把那女人还给山下的居民！”
蜘蛛沉默许久。
“她很害怕。”蜘蛛开口道。
“她怕的是您。”
“不！我想，她怕的恰恰不是我，而是人类。”
“她怎么会怕人呢？”
“这话应该由我问你。”
他们的声音变得细弱蚊蝇，不再能辨别其言语，但是，蜘蛛终于还是交出了她。
蜘蛛退场，老和尚带着女人走下戏台。
第二幕
一具尸体躺在床上，床下跪着个痛哭的老妇，周围围着许多村民，他们在一旁七嘴八舌的交谈。
“嗐！多好的孩子呀，说没就没了！”
“好不容易买了个媳妇，连个后也没留下，这下香火断了，这可怎么办？”
“都怪那个女的，克死了丈夫，还引来了妖精！”
人群吵杂中，和尚带着女人上台，老妇和村民喊叫着冲上前，想要打她，被和尚制止。
“山上的妖精要求你们好好对待她。”和尚说，“要是欺负她，它就再把她抢回去。”
“这……”
一群人面面相觑。
“村里人对她都很好啊！”
“大家对她都像对自己家亲闺女一样！”
“没良心的！”老太婆哭喊道，“有你吃有你喝的，你还想要什么？”
和尚摇摇头：“总之，万万不可再欺辱她！”
语毕和尚下台。
女人和村民们遥遥相隔，彼此相望。
如何处置她呢？他们一时没了主意。
突然，女人脸上漏出笑容，血从她的嘴里如瀑布般淌下。
她直勾勾的倒下，一截舌头从嘴里蹦出来，在戏台上的血泊中快乐的跳动着，如一只欢快自由的青蛙。
村民聚上去，有个男人探了探她的鼻息，摇摇头。
“死了？”
“这下怎么办？”
“这可不能怪我们，是她自杀的。”
村民的言语中透露出不安。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安静。
一个男人趴到老妇耳边低语，老妇的面孔变得喜悦，皱纹紧紧挤在一起。
老妇和男人退场，村民们将两具尸体抬下。
台上只剩那条跳动的舌头。
第三幕
啪！
随着男人摔碎瓷盆的一声巨响，葬村戏台下面的观众皆尽静默。
戏台全用白布覆盖，台前的两根柱子也用白布缠裹。
男人头顶孝帽、身穿孝衫、手执哀杖、腰系麻套。随着他一步一颤的挪动，身上穿着的重孝也扑簌簌的哆嗦。
紧跟的他的脚步，又有许多人走上戏台。
最先的是一个老太婆，她怀抱招魂幡，由一个妇人搀扶着，口中哭喊不停：
“唉呀我的儿啊！唉呀我的儿啊！”
其后跟着的是许多村民，他们也同样身穿孝服。
人群继续上涌，一直将整个戏台挤满。
两副缠着红布的棺材从白色的人群中升起，台上的哭声随此变得高亢，台下的乐声却变成红事的曲调。
一个妩媚的红衣女子从其中一个棺木中飘出。
她轻轻摆动手臂，戏台上人突然变得疯狂。
他们有的仍旧哭泣，有的却大笑不止。
有的突然暴怒攻击台上的其他人，有的躲在戏台的阴影中，哆嗦个不停。
有的双手猛掐脖颈，直到失去呼吸，有的互相拥抱亲吻不停。
台上的一片片倒下，台下的乐声越来越大。
“吻我！”
戏台上的表演进入**，徐心琳的情绪也进入到顶点。
她抱着林旭，把头扎在他的脖颈。
“吻我，求你了！吻我！”
林旭见到台上那红衣女子后顿时吓得遍体僵直，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此时被徐心琳的言语唤醒，急忙用胳膊将徐心琳推开。
他隐隐觉得，一旦自己亲吻徐心琳，那她当场就会去世。
林旭一步步后退，徐心琳一步步逼近。
台上的红衣女子则静静地看着他们，仿佛台下也在上演一场戏曲。
……
“愉悦而死。”法然说，“眼耳口鼻被取走了。”
马三统坐在戏台旁，他保持着鼓掌的动作，仿佛还没有死去。
不过凑近一看就会发现，他原先眼耳口鼻所在的地方，只剩下几个漆黑的窟窿。
法然站在戏台下四处张望，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罗盘。
“我感觉妖精就在这里。”法然说，“可为什么没有呢？”
他拿出三清铃轻轻摇晃。
随着手中三清铃铮铮作响，周围的景物竟然如水中倒影般摇晃。
“不好！”红衣女子心感不妙。
她没有时间等徐心琳和林旭情绪激荡而死了，她必须现在就出手。
林旭看见戏台上的红衣女子将手一身，一个巨大的血色巨手直冲向林旭和徐心琳而来。
这吓得他林旭连伤痛都忘了，拽着徐心琳扑向一旁。
法然心中灵感微动，骤然甩动浮尘，隔着幻境将那血色巨手抵住。
法然左手仍旧摇铃不止，右手则不断甩动浮尘。
林旭看见黑白两色的气体凭空显现，将那红色巨手拦在空中。
“吻我！”
“吻个锤子呀！你看后面是什么！”
“吻我！”
“你！这是你逼我的！闭上眼！”
徐心琳闭上眼，把头朝林旭贴近。
“得罪了！”
林旭一拳打在徐心琳下巴上，她两眼一翻失去意识，倒在林旭怀里。
“救命啊！”林旭抱住徐心琳，扯足嗓子冲黑白气体出现的地方喊，“救命啊！”
法然隐约听到求救声，但是在幻境的阻隔之下，难以辨别方向。
三清铃的响声不断，可幻境只是摇晃，始终没有显现出要消散的样子。
“大师！”法然冲知空喊，“再不出手就不用出手了！”
只见知空终于缓缓抬头，他空灵的眸子笼罩住周遭的一切。
他缓缓说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如电影切换场景，幻境顿时消失，法然终于看清眼前的一切。
所谓的葬村，不过是蜘蛛精在清河山里掏出的一个巨型洞穴。
没有戏台，没有集市，有的只是岩石和在岩壁上厚厚覆盖了一层的蜘蛛。
当然，还有那四个人的尸首，两个幸存的男女，以及飞在空中的红衣女鬼。
“啊！混蛋！混蛋！”
……
“已经把妖精杀了吗？”
见到眼前的景色大变，凌云喃喃道。
凌云望向洞穴，只见到一片漆黑，不知究竟有多深。
凌云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有人出来，也听不到丝毫声响，心中略感不安。
要不我还是进去看看？
不！法然说他算出我待在这里比较好，那我还是待在这里。
正想着，只看见一个老人沿山而上。
山路崎岖陡峭，但他步伐轻盈，倒像是飞上来的。
眨眼间就到了眼前，老人向凌云问道：
“你是修士吗？”
“你是妖精吗？”
“你来，是为了杀我的母亲吗？”
“那要看你的母亲是不是妖精？”
“我的母亲……”老人仰头思索。
突然，他的头变成蜘蛛的头颅：
“受死吧！”
沥青一般的黑色蜘蛛从他口中喷涌而出，砸向凌云。
凌云脚尖轻点，斜飞出数丈。
直径数米的黑色洪流把山石砸成齑粉，迸溅的黑流四散开来又迅速汇聚，再次涌向凌云。
可凌云脚步轻盈，每当黑流将??碰到他时，他都擦着边险险避开。
从已然化身为巨大蜘蛛的老人身上飞出更多黑流。
这些黑流左冲右撞，下劈上甩，把凌云渐渐逼入绝境。
黑流将他包裹进密不透风的圆球中，他无处可逃。
“死吧！”
从蜘蛛的巨大口器中吐出如此两个字，听的人汗毛直竖。
黑流紧紧合拢，融合成实心的黑球。
清河山此时一片狼藉，地面皆是黑流冲击出的，纵横交错的沟壑。
在这些沟壑中，躺着无数死去的蜘蛛。
它们淌出的体液汇聚成河流，带着它们的身体缓缓沿山坡流下。
可是，蜘蛛没能感觉到人类的血肉。
那个人类从黑球中逃出来了！
不可能！
他是如何逃脱的！
蜘蛛四处张望，可是无论何处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在哪儿？
“傻子！”
空中传来凌云的喊声。
他在空中站定，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
“往哪儿看呢？我在这！”
凌云手掌在空中一挥，一道风刃劈卷而下。
蜘蛛慌忙纵身跃起，黏着在山崖上。
风刃落在他原先所在之处，将那里的山石卷成齑粉。
“提高警惕呀！”凌云挑衅的说，“我们打的可是生死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