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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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轻轻梳理着云缓的头发:“这么漂亮的长发,就连母妃都要羡慕缓缓呢。”
云缓认真的道:“在我眼里,母妃的一切就是最最最好的。”
王妃眸中流露出些许笑意。
云缓在长辈面前一直都这么乖巧,嘴巴比吃了蜜还要甜。
她将梳子放在托盘上,云缓虽然身体很差,却有漆黑繁多的长发,发丝干干净净,用银冠束起来最为漂亮。
麒朝是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说法,可这并不代表这个朝代的人完全不修剪自己的头发。
麒朝大多数成年男子为了整洁不蓄胡须,女子亦会将长发干燥生叉的发尾小心仔细的修去,民间有不少剃工为平民百姓服务。
云缓在家中,王妃过于照顾他这个小儿子,总是上上下下打量他有哪个地方没有被院子里的下人好好照顾,云缓身上,就连一根头发丝儿都得好好的,如此她才能放心。
王妃给云缓戴好发冠,将发冠两侧垂下来的白色飘带系在云缓的下巴下面。
“好了,自己回房间休息吧。”王妃笑眯眯的道,“桃花开了,明天母妃让人做你喜欢吃的桃花饼。”
云缓从王妃的身侧站了起来:“好。”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便是明丽温暖的春日,云缓来时落了一些雨丝,青石地板上湿漉漉的一层水迹。
他拿了放在外面的一把纸伞,随手将伞递给连锋。
“连锋,我总觉着心跳得很快,”云缓回头看了一下王妃的院子,“可是母妃看起来很好。”
云缓突如其来的紧张其实并没有任何错。因为前世,这是云缓与凛王妃的最后一面。
明明约好了明天来王妃的住处吃桃花饼,可第二天云缓看到的却是王妃被水泡得苍白的尸身。
云尧将王妃推下水后,他偷偷摸摸的回了自己的住处,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其他人自然不知道王妃落水,在王府里找了大半夜,直到第二天天明才有人发现王妃落在湖边的金钗。
云缓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一整天都惴惴不安的,回去的路上他经过这片湖水,大概因为这两日春雨不断的缘故,湖水上涨了几分。
一两条鱼儿跳出了水面呼吸。
云缓道:“咦,那是什么鱼清露湖里养了这样的鱼么”
清露湖便是王府花园里的湖,这是人工挖出来的,夏日会有荷花绽放,一尾尾金红色的鱼儿会在其中穿梭。
因为锦鲤吉利,凛州大户人家都是在家里池塘里放锦鲤。
连锋道:“你是不是想吃鱼了在这里垂钓一会儿”
“不了。”云缓看一看天色,“总觉着还会下雨,万一被淋成落汤鸡就不好了。”
木鱼声由远而近传来,云缓听得这个声音便觉着脑袋有些大。
慧明大师这些天依旧待在凛王府上,一天十二个时辰,总有一两个时辰里能听到他敲木鱼或者念经的声音。
不要问为什么隔了一两里地的距离云缓还是能听到。
惠明和尚毕竟有个大师的名头在身上,大师么,一点玄异的本事都没有,怎么能被称作大师
所以他在佛堂里敲木鱼,整个凛王府都能够听到。
这次的声音不同于先前的悠远,它一声一声的响起来,当真有点诡异。
云缓刚想和连锋说些什么,这个时候淡竹走了过来:“小公子,几位公子在前院宴饮,让我请您过去。”
“他们叫我做什么”
云缓不是不能喝酒,他是喝不来烈酒。
他这些兄长个个都是爷们儿中的爷们儿,喝酒一定要大碗大碗对着吹,恨不得每个人灌三坛酒进肚子。
云缓喝一碗都够呛。
他知道自己的酒量,所以有宴会的时候,轻易不往这群人跟前凑。
淡竹道:“听世子爷的人说,是那个伯山族的王子想见小公子,特意请您过去。”
云缓蹙眉。
他与陌那持只有一面之缘,但凡陌那持对凛王府有所了解,就该知道云缓不得凛王喜欢,与云缓来往绝对得不到什么好处。
大概对方打的是王妃的主意,想从王妃手中讨什么好处,听闻王妃喜欢云缓这个儿子,便与云缓产生一些来往。
云缓点了点头:“好,我这就过去。”
他这身衣着还算正式,能够去见来客。
云广陵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云尧。
他松了一口气。
这两天云尧这个事儿精总是没事找事,弄得云广陵好不自在。
那天见到枇杷之后,云尧回去便吵着要吃枇杷。
凛王不好向王妃讨要,让云广陵去开这个口。
笑话,云广陵这么大个人了,好意思张口向王妃要吃的东西所以他搪塞凛王说王妃那边的枇杷都吃完了。
凛王平日就纵容云尧,云尧想吃这东西怎么办遣人去东南买一筐回来好了,王妃那里的枇杷不就是从东南买来的么
然后,云广陵和凛王就让手下打听了一下。
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两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凛州到东南最近的有枇杷的地方是四千多里地,一个西北,一个东南,几乎斜跨了整个麒朝。
新鲜枇杷不经放,吃的话自然是越新鲜的越好。
可就算千里马,没日没夜的奔跑,也要跑两天两夜。
对了,千里马真的一口气跑一千里的话,可是会累死的哦,所以中途得换马。
一连换四匹马,中途骑马的人也会累死也得换。
即便如此,因为过城通关等一系列的事情,多多少少得耽搁半天。
来来回回算下来,带上人的费用,过路费用,两三匹千里马的死伤,差不多得花两千两,不是银子,是金子。千里马最少五百金一匹,有市无价,送东西的人命没有马命贵。
也就是说,为了吃当地半吊钱就能买一箩筐的枇杷,要花两三万两的银子。
听到这个花费,凛王瞬间不心疼云尧了,他心疼自己的银子。
凛王事务繁多,在枇杷这件事情上没有琢磨太多,由着云尧又哭又闹去了。
云广陵这些年经历了一些事情,他直觉更敏锐些,觉得这件事情不同寻常。
凛王府不舍得两万两银子弄筐枇杷,难道楚家就舍得吗
还是说楚家现在和皇室的关系很好
如果是皇帝的话,可通过官府的驿站传递书信或者物资,驿站配备的马匹大都日行千里,每三十里便有一个驿站换人换马。
可这条通道仅限皇帝的人使用,一般官员和皇帝关系再好都不能用。
云广陵百思不得其解。
无论如何,眼下靖侯世子、伯山族王子都在凛王府,凛王府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亦是前所未有的危险。
云广陵和凛王一样,都没有太多的时间打听其它的事情。
云缓过来之后,不假思索的便坐到了云广陵的身侧。
云广陵身边是云永泰,由于云永泰一向嫉妒云广陵,他坐得离云广陵很远,中间再容下一个人绰绰有余。
云缓恰恰好能在两人的中间。
云广陵这个大哥再失格也是大哥,有云广陵在,云缓觉得别人一定不敢灌他喝酒。
陌那持看到云缓过来,他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七公子,我敬你一杯。”陌那持道,“来凛州以来,还未与你喝过酒。”
旁边的下人赶紧将云缓的酒杯满上。
云缓拿了酒杯起来,他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幸好只是一杯,不是一碗。
陌那持很想和云缓说说话,但云缓坐的地方着实不太对,一左一右有云广陵和云永泰两人挡着,他即便想上前,也没有上前的机会。
云煜踢了陌那持一脚。
陌那持突然想起来了,云煜说云缓喜欢吃一些甜口的食物,他特意让随行的人做了一些酥酪。
陌那持赶紧让手下的人把酥酪送上来,只给云缓一人不太合适,每个人都分了一碗。
云缓在王妃的住处吃得差不多了,他就算喜欢食物,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吃东西。
比起这碗酥酪,云缓更担心其它的事情。
他看向了云永泰。
从云缓和连锋一起过来,云永泰的脸色就变得特别不好。
云缓想着云永泰依旧记恨连锋,想时时找连锋的麻烦。
他单手遮挡轻声道:“如果我二哥欺负你,你告诉我,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云缓声音很小。
云永泰还是听见了。
云永泰只想吐血。
真操他妈的他清清楚楚记着连锋前段时间折断他手臂的事情
当着云缓的面,云永泰不能折辱连锋,因为云缓背后有王妃这个靠山。
私下里无人的时候,云永泰还是不能折辱连锋,因为他打不过连锋。
这么多回,云永泰一次便宜都没有占过,落在云缓的眼中,他却像是把连锋打得奄奄一息了似的。
连锋唇角冷淡的勾了勾,而后“嗯”了一声。
陌那持看到云缓低声同他身侧的侍卫讲话,他目光落在了连锋的身上。
连锋毫不避讳的与他直视。
陌那持脸色有些难看,他与连锋是同类,怎么可能看不出连锋目光里的挑衅。
他堂堂伯山族王子,伯山族未来的大汗,注定要一统北方各个部落的英雄,什么时候轮到这个卑微的下人挑衅他了
陌那持不冷不热的道:“王世子,你们府上的下人很大胆,居然敢盯着我看。在伯山族,倘若奴隶敢盯着尊贵的客人直视,一双眼睛该被挖去。”
说这话的时候,陌那持的目光落到了连锋的身上。
云广陵略有不满的看向连锋,没有想到这个下人居然这么大胆,一而再的惹事。
挖眼睛云永泰兴奋起来了,蠢蠢欲动的擦了擦手。
云煜口中的酒差点喷出来,不可置信的看向陌那持。
陌那鸢早在连锋过来的时候就认出连锋的身份,她深深知道连锋有多可怕,面对陌那持的举动,她只幸灾乐祸。
苏康年心里宛若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他知道太子殿下看这个伯山族王子异常不顺眼,便是这位伯山族王子不挑事,太子殿下也要找个由头把他给宰了。没想到这位王子真会找死,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脑子有大病的太子殿下。
苏康年来这里便是给太子殿下做事的,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代表朝廷的势力来圆场。
云缓面色变冷,他正要开口,对面的靖侯世子苏康年道:“麒朝没有这样的规矩,王子,你应该入乡随俗。”
云广陵不敢得罪苏康年,附和道:“王子,确实如此。”
云缓道:“王子,倘若我手下的人对你不敬,我自罚三杯代为谢罪。想必王子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
酒宴上闹了不愉快,云缓两刻钟后便找了借口离开。
他刚走出院子,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七公子”
云缓惊讶的回身,陌那持大步往这边走来。
“刚刚我喝多了酒胡说八道,并不是成心针对你身后这名下人,”陌那持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一排牙齿,“七公子,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不想唐突你。”
云缓酒后步履不稳,他带着几分醉意道:“王子,朝廷的使者在这里,人命相关的事情,最好不要当众开玩笑。”
“这个自然。”陌那持看向连锋,伸出了一只强壮有力的右手,“兄弟,你不会斤斤计较吧”
连锋清楚陌那持的心机和手段。
前世这个时候,连锋对云缓并没有完全上心,云缓给他的印象大概只有单纯善良,所以对云缓颇为冷淡。
陌那持百般讨好云缓,使出各种手段要云缓开心,在陌那持接近云缓的时候,连锋却慢慢有了杀人灭口的冲动。
连锋那个时候意识到,云缓只能对他一个人好。
当时陌那持就是以这样的得意的笑容对他道:“既然你不想得到,就换我来。”
如果陌那持没有挑拨离间,让云缓发现他阴险小人的一面,或许前世的云缓最终会把他当成一个爽快的朋友。
连锋伸出左手握住了陌那持,皮笑肉不笑道:“一双眼睛而已,自然不会在意,就算被碎尸万段,依旧不会在意。”
两手相握,看起来像是称兄道弟的爽快场面。
陌那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连锋用的是左手,天生便不如右手力大灵活,手背上自然隐隐出现狰狞的筋络。
离开之前,连锋用看待死人的目光在陌那持身上停留了一瞬。
陌那持额头上满是冷汗,他看着连锋和云缓的背影,片刻后把自己脱臼的手腕接了回去。
他咬了咬牙。
倘若不是因为他有点力气反抗,恐怕要被捏碎手骨。
云缓醉得厉害,虽然勉强维持着风度,却未看出陌那持和连锋之间暗涌的争斗。
他现在只想回去泡个热水澡,然后埋进温暖的被子里睡一觉。
天色渐暗,云缓雪白的面容因醉酒而染了绯红之色,他走在夕阳光照之下,慢慢进了自己的院落。
淡竹让人准备了热水给云缓沐浴。
云缓是有每日泡澡的习惯,他沉在了浴桶里。
水里添加了一些香料与药材,水面漂浮着花瓣与草药枝叶,很清淡的檀香混合着清苦的药香气,这种香气顺着水流似乎浸入了云缓的肌肤里面,让他整个人都被香气浸润。
清澈的水珠顺着云缓纤长浓密的眼睫毛滴落下来,他抬手抹了一把脸。
醉意未曾减轻,反而更重了。
云缓困顿的打了个哈欠,他突然觉得口渴。
“淡竹。”云缓轻声道,“给我倒一杯茶。”
下一瞬,屏风外走来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云缓手指湿漉漉的,指尖带着很淡很淡的绯色,晶莹水珠顺着往下流淌。
墨发被打湿后更显漆黑,衬得肤色清透无比。
连锋喂云缓喝了两口水。
云缓因为太困眼睛没有睁开,自然没有在意进来的是哪个下人。
连锋看着云缓莹白的齿列,湿润的唇角,下意识想伸手触碰。
最后还是理智占据上风。
云缓拿毯子擦净身体和头发,他裹着宽大的柔软长衫坐在靠窗的小榻上,薰笼就在这边,这里足够温暖,头发很快就能变干。
倒不是云缓娇气,因为他有每天沐浴的习惯,凛州又是干燥之地,所以沐浴后必须在身上涂一些东西,不然皮肤容易变得很痒。
杏仁和人参、蔷薇做的脂膏气息很淡,云缓揉化在掌心,寥寥草草的在手臂和小腿上涂了两下。
等头发变干的过程漫长,房间光线很暗,下人忘记点灯,看不了书打发时间,只能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这罐人参膏被拿走。
连锋道:“我帮你。”
云缓觉得有点不妥,但他想不出哪里不妥。今天喝了不少酒,云缓的意识不够清晰。
男人粗糙的掌心揉化开蔷薇色的脂膏,他握住了云缓的脚背。
云缓的脚还不足连锋的巴掌大,握在掌心小巧的一团,仿佛白玉雕琢出的珍宝。
云缓的脚背被连锋带着薄茧的掌心擦得一片绯红,他疼得想缩回来,连锋紧紧握着不放。
“抱歉,”连锋看向一脸震惊的云缓,眸色更深,“我只想帮你,没有其他想法。”
“我知道,”云缓道,“可是真的有点疼。”
连锋把他放开。
云缓为了舒服一些,自然而然的靠在了连锋的身上,拿连锋当很大的靠枕。
连锋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云缓的衣服穿得并不严实,雪玉般的小腿和双足都在外面,放在云缓身上显然不合适。
前世连锋对云缓的态度疏离,云缓很少这样对他撒娇,最多不过走路时为了省事搭在他的肩膀上,云缓个子矮,搭着他并不舒服,所以之后也不搭了。
他知道云缓完全没有其他意思,完全就是天生温软爱粘人的性情,可可爱爱那种。
连锋对他却有很多意思。
外面传来几声鸟叫声,云缓好奇的偏头去看。
连锋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云缓毫无防备,压根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他只以为连锋往他身边凑了凑,不经意碰到了自己的脸。
云缓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眼睫毛被水泽湿润一片,他擦擦眼睛,靠着连锋高大坚实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将衣衫穿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