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两个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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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千了。”克罗斯·维尔特在陈述他看到的事实。作为赌局的荷官,他将整场二十一点的赌局收入眼底,尽管荷官不会知道庄家与闲家手上的牌数几何,他还是十分笃定自己的判断。这不是什么故弄玄虚的灵感或是花里胡哨的超能力---也就是“言灵”。这是一位赌场的熟手基于经验的理性推论。
“你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吗?”这时按外界的时间来说正是午夜,但方舟之中无日夜,刚从床上起来的陈莫正在羊皮纸上奋笔疾书。从客观上来说,这场二十一点上我确实有个好运,但作为荷官,你可不能轻易诬陷我作弊。赌场上一定要有平常心,要不然哪天和人打德州扑克,摸到‘满堂红‘却被人掏出一套皇家同花顺,岂不得郁闷死?”
复刻完脑海里又一项机密资料,陈莫一边收起了羊皮纸一边不忘继续和他诡辩。“维尔特没教过你吗?赌场里抓老千看两点。”
“第一,你要掌握到目标出千的切实证据。”
“第二,你要确保赌场不会因为惩戒目标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现在你一没有证据,二又不能真让维尔特给我两枪。难不成……“看着面前棕色头发的大男孩露出了些为难的表情,陈莫的眼睛里透露了些了然的神色。”出千的手段没必要找我问,整个世界上也没几个人能比上维尔特的一半。”
“也别担心维尔特藏私,要对你藏私,他的桃源难不成还留给我吗?”陈莫拍了拍克罗斯的肩膀。”加图索的行程呢?”
“维尔特特意在城里编了条线,把线头给了那位秘书,再过两天就能查到我们头上。”
“洛朗的人联系上了吗?”
“伊丽莎白·洛朗已经答应了谈判的地点和时间要求,明天下午就会到达酒店。”
窗外依旧沉静在一片黑暗里,外城区的建筑普遍不高,和内外之间的那座高墙之间显得冲突又和谐,昏黄的路灯,纯黑的夜幕和其中点缀的点点金光构成了从高墙的一个窗口向下看去的远景。
黑暗里的暖色调像是无厘头的噩梦,只感觉脊背发凉却遗忘了恐怖的一切。
五年时间,从空空荡荡的一座别墅,到满是混血种的卡塞尔,再到这座疯狂的城市,走到这一步的计划和当初设想的算得上是大有不同了,结合前世记忆和得到的龙族文献,自己的随机应变现在看来也没办法做的更好了。
如果未来的世界是盘盛大的赌局,自己现在也只是在努力博取加入其中的赌本而已。
冰窖里满满的机密算是一枚面值不小的筹码,原本也只奢望这些作为自己全部的本钱了,但摆到面前的那一座诡异的龙族遗迹。
马老曾经说过,资本家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有了百分之百得利润就敢于践踏一切法律,而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能让资本家即便冒上绞刑架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如今一本万利的买卖就摆在面前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准备好谈判的房间吧,维尔特的身体能全程参加吗?”
“昨天从加图索身上啃下来的肥肉要比你的药剂管用,他一定按时到场的。”
“今天下午三点,我会做好一切谈判的准备。愿上帝保佑我们一切顺利。”
“如果真有上帝这玩意,也不会保佑事到临头才开始祈祷的信徒。“克罗斯在胸前轻轻画了个十字。”祝一切顺利。”
说来奇怪,体内流淌着龙血的混血种全都明白史书里记载的神迹不是消失在尘埃里的同胞,就是作为纯血龙族的死敌。在全世界传播的神话与宗教也只是龙族文明影响下的产物,但这些一点都不影响一些混血种去信仰上帝这样的神明。
就像唯物主义可以搬出许许多多的理由去否认神明的存在,但对许多信徒来说,信仰是不需要理由的。
就连卡塞尔的校园里都有一座废弃的小教堂,尽管这里关于信仰的功能不再被启用,但教堂的钟楼却依旧发挥着功效。
芝加哥还停留在春神伊登的眷顾里,晚春的雨不大,只是浠沥沥地落着,小教堂的钟楼顶已经被完全打湿了,但下面放着大钟的第三层地面还有不少部分没有浸湿,一副斑驳的样子。
斑驳,也可以用来形容老人充满皱纹和老年斑的面庞,但此时推开钟楼底下小教堂大门的西装绅士,和窝在沙发里盯着电脑屏幕的中年大叔,两个年龄加起来差不多能抵上一个大明朝,但没有一个人面庞上显露出斑驳这两个字,又或许,他们身上斑驳的不是能让人看到的脸。
“一个人喝酒不够过瘾吗?把我叫到你这地方来,天天听着敲钟,就像送葬一样”,走进来的人对这里无比熟悉,像回到自己家一般自然地占据了一张单人沙发,“给我杯喝的吧,校长办公室和你的钟楼委实有不少路啊。”
“你还是惦记那个孩子给我搞来的中国白酒,那可是绝世的珍酿啊,那个国家太古老了,酒这东西有恰好需要沉淀。”有些小臃肿的大叔把注意力从屏幕上收了回来,懒洋洋地说,“钟声听惯了就好啦,这样我葬礼那天躺在棺材里听着钟声,简直就像回家一样。多好啊。”
这次是他把昂热从日理万机的校长岗位上叫了过来,而不是像往常那样,复仇者面上平静,但内心还是急吼吼地找他问那些龙族与炼金的知识。所以“尊贵”的副校长就分开了自己和沙发,慢慢地挪进了底下的酒窖,拎出两瓶龙舌兰,这是墨西哥的酒,西部的酒,瓶子里泡着蝴蝶的幼虫,纯正的蓝龙舌兰草酿造。
守夜人的酒窖里都是顶级品,他活了这么多年,越喝越挑剔,但今天他没有准备细盐和柠檬片来和朋友一起好好享用这杯绝品的龙舌兰。
“那几瓶白酒早就被我喝光啦,我这只有这个了。”
“西部片,西部酒,你以前就是个好牛仔。”
“我年轻的时候在墨西哥的草原上骑马,一边喝龙舌兰一边摸着姑娘的大腿,那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我以前想象自己死的时候,棺材里要塞上我珍藏的花花公子,现在我只想让你们往里面放上一台电脑,牵上一根网线,那才是家啊。”副校长颇有些喜剧色彩的抒发着自己的人生感慨。
昂热没有理他,他只是缩在自己最喜欢的沙发一口口喝酒,于是守夜人也不说话了。
这真是间很邋遢的阁楼,向阳的一面全是玻璃窗,在晴天的阳光会让阁楼里躺着的人感觉自己睡在午后的草地上,整个人都暖洋洋的,那些窗户上还贴着不少低胸女郎的招贴画,于是陪你一起躺在草地上的美人也有了。
屋里的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没叠起来的床,两张舒适的单人沙发,一套电脑桌和转椅,也少不了摆在上面的电脑。电脑桌旁放着一个大大的书架,架子上摆的当然不是让我们伟大的炼金术士钻研真理的典籍,而是码的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的西部片DVD。房间里唯一的纸质书是扔的到处都是的成人杂志,《龙虎豹》,《花花公子》,有些书上占了些可疑的印记,不知道是地上空酒瓶里的液体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留下了的。
希伯尔特·让·昂热,剑桥毕业的浪荡公子,130岁高龄依旧高雅风骚的老绅士,和这里的基调完全不搭,充斥着死宅大叔气息的装修风格和气息和昂热的审美冲突太大了,可是他很自然的融入了这里,自然的就连他身上本应格格不入的黑西装都变成了这间小阁楼的一部分。
昂热太熟悉这里了,他没法不熟悉,因为只有这里才能找到守夜人,近百年的时光里这个学院的隐藏人物都住在这里。
守夜人喝掉了最后一口酒,挥挥手示意昂热看他的电脑屏幕。
那是一段监控视频,不知道藏在何处的镜头把约顿海姆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原以为是普通文职的学生展现了炼金上的极佳造诣,悄无声息地渗透乃至掌控了给与整个学院以安全感的炼金矩阵,将学院数百年的机密与研究收入囊中。
“我的学生。”守夜人懒洋洋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看这符文渗透做的。”弗拉梅尔“啧啧”两声,几乎是指着昂热地鼻头炫耀。“看到没有?他用龙文模拟了我对矩阵的权限,奶奶的,这小兔崽子是真有一手。”守夜人很好地再现了在飞虎队当飞行员时那些战友的说话方式。
“我从来不知道你收了这么个学生。”昂热低声说道。
“我上一个收的学生你很早就知道了,她现在睡在冰窖底下。”守夜人的音调一下子变了。“我救不了我的学生!”守夜人冷笑起来:“执行部下达紧急调令的时候可没想到她是我的学生,校董会决定计划人选的时候有考虑过一个老东西的感受吗?既然不打算考虑我,那告不告诉你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都清楚那次计划出现了意外!”昂热放下了手里的龙舌兰,紧紧盯着守夜人点亮的黄金瞳。
“意外?”守夜人哈哈大笑起来,”哪里有什么意外?混血君主的实验不是已经成功了吗?你们甚至成功篡夺了一位君主的部分权柄!死了几个血统不高的学生只是很小的代价不是吗?这就是卡塞尔家族冠名的屠龙学院,一切为了伟大的屠龙事业!”守夜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到最后伸开双手做了个欢呼的样式
他的辛辣讽刺好像刺伤了对面的昂热,只有最亲近的友人才能准确的找到老人隐藏起来的旧伤疤,希伯尔特·让··昂热同样点亮了自己的黄金瞳孔,次代种级别的龙威在小小的钟楼里面激烈地碰撞:“尼古拉斯·弗拉梅尔!计划唯一成功的成果我们也放弃了,学院甚至开放了诺玛来让你的学生以另一种方式活着,没人打算害你的学生。”
昂热摘下了自己的玳瑁眼镜随手一扔,一下子靠近沙发里叹了口气:“当初大半个狮心会都不喜欢你的做派,你那时候的心肠硬的跟一块尼伯龙根的石头一样,大范围猎杀危险混血种,把混血种和龙类进行危险的炼金研究,虽然屠杀平民一类的杂种事情没做过,可从来不会在意无关者的性命。”
他咧嘴笑了笑:“梅涅克总是想把你招进狮心会,不过疯狂的弗拉梅尔在那时候可不会在一个地方窝着,你满世界的杀人放火,追女人,屠龙,秘党的混血种体内的龙血源自四大君主,但你不一样,你是那位至尊的血裔!暴戾的因子不会从你的血管里消失!但现在你变得心软的像一只绵羊!”
“没人知道你为什么甘愿在这座钟楼里呆上近百年,这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你好像沉浸在女人和美酒里,表现得像是这些靡靡的东西已经把弗拉梅尔的心肠泡软了。但我见过你年轻时候的样子,中间你来学院之前一定出了什么变故。”昂热的眼睛一下子锋利起来,显得咄咄逼人。
守夜人只是摇了摇头。“且不说我们当时就约好了,我给你当卡塞尔的副校长,你和校董会都不会过问我的事。再者,你会跟我说那天晚上卡塞尔庄园发生了什么吗?”
守夜人笑呵呵地自问自答:“不会,你给秘党的记录漏洞百出,躲在地窖里怎么扛得住莱茵的轰炸?不过校董会都是聪明人,没人和一个疯子计较。要我说,那些编造出来的记录也不是没有用处,润色一番以后你可以拿出来给学生进行屠龙大义的思想教育。”
“你的讽刺对我没有作用,只要我的复仇没有结束,无论怎样的事我都会继续下去,一直到龙族彻底灭亡的一天。”昂热看着守夜人,“你叫我来一定不是为了炫耀你那个叛党的徒弟,然后和我吵架。”
守夜人冷哼了一声:“三年前那次行动暂且不说,乔治·洛朗的那件事一定有你的默许!”
昂热沉默着,不发一言。
“校董会的压力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需要一个完全站在学院这边的家族,只要乔治出事,洛朗家那个没有根基的孩子必然需要盟友。“
“所以你就可以借机掌控洛朗?“
“我不需要掌控洛朗,我只需要他们站在我这边牵制住校董会的注意,我们都清楚龙王苏醒的时日就要到了,我需要不受制约的权力和足够的时间。“
“梅涅克恐怕死也想不到,他最好的友人和冠名的学校会变成这个样子。”守夜人长吁短叹。”但洛朗现在的盟友人选可不止有你一个,我记得他们家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来着。”
”你一大把年纪不害臊,想和人家来一场跨越年龄的交流是没有什么问题。”大概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记那点事,他对着昂热挤眉弄眼。“不过我觉着我那徒弟长的也有我年轻时候的八分英俊,他恐怕也不介意入赘之类的好事,再加上年龄优势。昂热,你的胜算不大啊。”
昂热拿着酒杯走到窗前,窗外的雨已经大了起来,连绵不绝的雨滴打在英灵殿的房顶上又汇聚成水流,上面的雕塑浸泡在雨幕里,模糊得完全看不清。
“给我他们的位置。”
“作为老友我会答应你的请求,但你要好好考虑是一个年轻的弗拉梅尔的分量,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在乔治的事情中的位置,校董们低估了你对学院的控制。”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位置,你的徒弟对保住自己的性命,似乎很有自信。”
“他有的是自信,说实话收到他的消息我也很惊讶,大多数人只要与你共处一室,就等于把性命递到了你的手上。”
“看来他确定能从我的手上把他的性命买回来。”
昂热拿起了自己随身的雨伞就要出门,守夜人的话说完了,他也拿到了自己要的消息。
“喂,昂热。”守夜人在他背后说。
昂热站住了,没说话也没回头。
“校董会里都是一群财阀和政治家,他们凡事都出于利益考虑,为此可以牺牲任何人,说到底政治这东西本来就无所谓道德和底线,这些人的无情与冷血和你砍了一辈子的龙也没什么区别。你想要为龙族送葬,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想的是用你这把快刀埋葬过去,然后建立全新的混血种社会,或者说新的龙族社会,仔细想想,你什么都没有改变,你只是在宣泄自己的愤怒。”
“你错了。”昂热打开了伞走到门外,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沉重而不清脆。乌云遮蔽的天空呈现出钢铁的灰色,他抬头望着天空,像是再看没有光的未来。
“我屠龙从来不是为了泄愤。”昂热低声呢喃,“是为了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