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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求学长安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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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两人穿过几条大道,几经辗转,转入一座庭院。庭院很安静,几棵高大的柏树挺拔秀丽,更显得庭院幽深,很有气势。

院里似乎有不少房间,经过一道长廊,转入里屋,就见几人围在一张大方桌前,正议论纷纷。屋里人见来歙带着刘秀进来,都不约而同地停住声,纷纷转过头来。

来歙对众人一抱拳,指着刘秀对众人道:“这是我表弟,也在太学读书。”他本来想介绍刘秀的名字,但一想国师刘歆现在也叫刘秀,便没说出来。又指着中间一名大约三十来岁的人对刘秀道:“这是季孟,是凉州的英雄。”季孟是隗嚣的字。隗嚣在这几个人中年纪最大,身材魁梧,脸型狭长,配上两道同样狭长的眉毛,更显得成熟练达,眼睛不大,却拉得很长。隗嚣瞟了一眼刘秀,点点头,没有说话,转向来歙问道:“君叔……还好吧?”刘秀猜他是在问来歙料理那两人的事。来歙点头笑笑,没有回话,隗嚣也就没有再问。

来歙又给刘秀介绍了其他几人。有年少博学的班彪,有少年老成的王遵,两人都是长安人,还有两人是从外地来长安游学。众人听刘秀是来歙的亲戚,又见他年纪不大,一脸温良谦恭,也都不以为意,开始接着议论。

只听一人道:“如今新朝稳定,只怕一时也难以动摇。”

隗嚣笑道:“新朝不过是表面稳定,内部早已经腐朽不堪了,如今这样的局面只怕也支撑不了几日。”

又一人道:“话是那么说,但要改变怕也不易,听说吕母起义闹得很大,一时气势很盛,难道真要大变了?”

吕母是琅琊海曲人,她的儿子原本是县吏,在天凤元年,因为犯了个小罪被县宰冤杀了。吕母心中悲痛,变卖了数百万的资产,开始结交远近好汉。凡是有人来要酒的,她都随他们自己喝取。凡衣冠不整的,她都无偿送他们衣服,从来不问价钱与回报。几年后,吕母的钱渐渐用完了,平时受她恩惠的人都请求要报答她。吕母流泪道:“我厚待你们,不是希望得到你们的好处。只是那县宰太不人道,把我儿子冤杀了,我希望能为他报仇,你们愿意帮我吗?”这些人平常受她的好处,又知她仁义厚道,加之一直受官府压迫,早有反抗之心,大家都愿意拥护她起义。于是,在天凤四年(公元17年)夏天,众人追随吕母发动起义。不久攻破了海曲,斩杀了县宰,然后盘踞在海岛。政府军几次征伐,都无功而返。

又有人道:“听说绿林山也有变民在闹事,不会和吕母起义有联系吧?”

“现在到处都是变民,还需要什么联系,起义都是为了活命。”

“如此下去,这气势会越来越大啊。”

“大什么呀,变民只是为了求得活路,都只是一时之势。听说国师深谙图谶,早已经知道了天下大势,那可不是一般义军能左右的。”

“听说他改名也是与此相关?不会是国师有所志向吧?”

隗嚣道:“国师深谙谶纬,他改名自有道理,并非常人之心可度量。只是国师已经年过花甲,哪里还会有所志向。估计他当时改名是已经算出新朝要取代刘汉,所以改名字以示重新开始自己新的人生,以后会怎样倒不好说。”刘歆曾经给隗嚣说,看他面相不凡,定当大贵。隗嚣钦佩刘歆的学识,相信他所说的富贵之言,对他更是敬重有加。

班彪道:“听说新朝又在酝酿新币的政策,怕是又要让无数人家破人亡。不得人心的政策实在是危险。这是饮鸩止渴,长久下去,江山定会倾覆,一定会重新回到刘氏手中。”班彪是汉成帝妃子班婕妤的侄子,从小勤奋好学,颇有主见。

王莽在任摄政时的居摄二年(公元7年)开始实行币制改革,本想通过改革让天下财富能够更加平均,却不料被豪强权贵所利用,朝廷没有得到半分好处,很多家庭却因此而破产,灾民四起。第二年,王莽正式改国号为新,而后又继续推行新的币制改革。虽然初衷很好,但滥发货币导致了无数原本穷困的家庭仅有的财物变得一文不值,而货币改革出现问题后,王莽又宣布废除货币流通,使大量穷苦百姓手中货币的残存价值也被完全剥夺。王莽轰轰烈烈的改革终于把大众百姓改成了难民和变民。刘秀在南阳贩卖过谷物,对新币流通时一堆财富化为乌有的经历深有体会。那时上午卖掉粮食换回来的货币,下午就变成一堆废物。

刘秀见班彪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竟能和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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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人从容谈论,还很有见地,深感佩服,忙问道:“何以见得?”

班彪道:“如今天下时有纷乱,都不过是为穷困所迫,却没有一人可号令众人。天下虽乱,但民心思汉,新朝连连误政,会使天下人更加念旧。最终必然回到刘姓江山。”

隗嚣瞟了一眼班彪,微微一笑,“天下若乱,就一定非汉莫属吗?”说完,眼睛一眯,细长的眼睛变得更加狭长,像一把锋利的弯刀。刘秀心中一凛,心想,此人心志不小啊。

班彪笑道:“季孟说得也对,英雄不问出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是目前来看,替代刘汉的英雄还没有出现,以后如何倒也不敢说。”

“新朝气数就尽了?”

“倒也不会那么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新朝虽然已经腐朽不堪,但它的势力还很强大,还没有谁能撼动得了它的力量,只是它已经走向没落,墙倒众人推,现在就在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众人又议论一阵,无非是新朝新政和天下民乱。刘秀见天色渐晚,便告辞回去。

4-7

刘秀回到宿舍,见彊华正在门口徘徊,正欲说笑,彊华已迎过来,急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刘秀笑道:“没事,无财无色,没人会抢我,你还担心我?”

彊华叹道:“唉,不是担心你被抢,是可惜今天你没有和我们一起。”

“不会今天就找到《赤伏符》了吧?”

彊华神秘一笑,“虽然没有找到《赤伏符》,但是我今天见到了和《赤伏符》一样重要的人?”

“写《赤伏符》的人?”刘秀很夸张地把身子挺得笔直。

彊华把刘秀拉到角落,四面看了看,神秘道:“你知道吗?我今天看见国师刘歆……”

刘秀心中一惊,怎么这么巧,今天听到的话都是和刘歆有关,看来这老家伙还真神通,能引起这么多人关注。见彊华一脸神秘地满足,刘秀觉得心中好笑,心想当初和刘歆面对面说话,自己也没当回事。

刘秀笑道:“见到当朝国师,是不是要给你谋个一官半职?”

彊华脸上一红,“不是他老人家本人,是他的弟子林松先生。”

刘秀差点没笑出声来。但看彊华一脸满足,刘秀不忍取笑,问道:“收获不小吧?”

彊华马上来了精神,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未来的天下是谁的吗?”

“我知道。”刘秀心想,天下是谁的与你我有什么关系呢?

彊华吃惊地打量着刘秀。刘秀反问道:“你不知道?”

彊华一脸茫然,再次认真地端详着刘秀,见刘秀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不似说笑,心中更加惊诧。自己整日钻研谶纬之学,又遍访名师,至今也还不知道未来的天子,刘秀整日不闻不问,竟然就已经知晓了?彊华又是敬佩又是羞愧,颤声问道:“是谁?”

刘秀忍住笑,悠悠道:“天下当然是天下人的天下啊。”

彊华又好气又好笑,埋怨道:“我是说天子。”

刘秀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道:“我说的也是天子,天下当然也是天子的。”

彊华不悦道:“我是认真的,我是说谁当为天子。”

刘秀嘻嘻一笑,“我也是认真的,得民心者为天子。”

彊华不再理会刘秀的戏言,认真道:“我真的已经知道未来天子了。”

刘秀根本不信那一套,但彊华固执的严肃让刘秀有种异样的感觉,笑道:“那你说是谁?”

“是你们刘家的。”

彊华说得一字一句,以为刘秀会非常兴奋,却不知刘秀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了。刘秀漠然地看着彊华,淡淡一笑,“也是你们彊家的。”

彊华疑惑地看着刘秀,实在没有想到他竟是这样的平静。彊华意兴索然,心中还有的话本不想再说了,但见刘秀不屑,还是忍不住靠近刘秀,低声道:“天子就在南阳!”

刘秀不屑一笑,并不在意彊华的话。突然间,刘秀心念一闪,他想到了大哥,猛然间心扉激荡,大哥一直就想光复刘家的昔日辉煌,刘秀对大哥的梦想虽然钦佩,但从不奢望。他知道对于一个败落的家族拥有远大梦想是何其艰难和凶险,刘秀从不做想入非非的梦,但他从心底钦佩敢有远大梦想的人。彊华的话触动了刘秀心中隐隐的愿望,要说南阳刘姓,除了大哥谁还有资格?难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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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意?

刘秀似乎看见了大哥坚毅的容颜,一时呆呆出神。

彊华没有在意刘秀的发呆,自顾自道:“听国师说,天下一定还会是刘氏的,我看了不少图谶,又思量了国师改名之事,觉得其中大有蹊跷。”说完怔怔地看着刘秀。刘秀全然没有在意彊华的注视,一心想着大哥,想他那么多年一直执着的坚持着,刘秀心中有种酸楚的感动。刘家子弟,有谁比他付出更多?南阳之地,还有谁比他声名更盛?刘秀一向无视那些无稽之谈,但现在,为了大哥,他愿意完全相信。

彊华在刘秀耳边轻声道:“听说方士苏伯阿经过南阳时,看出南阳之南有天子气。”

刘秀吓了一跳,南阳之南正是舂陵乡。刘秀似乎一下清醒过来,嘿嘿一笑,戏谑道:“你该不会想说是我吧?”

彊华默默地审视着刘秀。刘秀不为所动,故意板起脸道:“等我发达了封你为国师。”

彊华见刘秀一味说笑,反觉无趣,愁眉苦脸道:“我要是找到了《赤伏符》,就一定能知道真命天子是谁了。”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那执着而坚毅的神情让刘秀有几分感动。刘秀拍了拍彊华肩膀,笑道:“好!我等你的真命天子。”

忽听严光在屋里叫道:“彊华,你又在做《赤伏符》的梦?你们不好好读书,整天操什么狗屁天子的心?还真想扫地出门!”

四个人中,严光年纪最长,学习也最为刻苦。严光不仅自己刻苦,对其他几人也时常加以督促。彊华眉头一皱,刘秀却哈哈大笑。

严光突然走了出来,皱着眉对刘秀道:“亏你笑得出来,刘姓江山败就败在不读书。”

“高祖可是不读书的。”刘秀嘻哈笑着,表面上并不在意严光的话,心里却为刘姓败落感到难过。

“你怎么知道高祖不读书,处世不是文章?人情不是学问?读书不是死读书!”

刘秀听得目瞪口呆,几乎不相信这个刻板严谨嗜书为命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刘秀想起来歙之言,自己既没有像严光一样穷究学问,也没有像来歙一样广交朋友,不禁又羞又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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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歙和严光的话对刘秀触动很大,使他有了重大改变。他相信,一个人的梦想源自内心,而一个人的成功需要依靠外力。

刘秀一边刻苦学习,一边广交朋友。朱佑在太学里是颇有名望的学生,常常给其他人讲习经书。刘秀每每去拜访,总是站在朱佑的门口,等他给别人讲习完才能去请教。学习与交流极大地丰富了刘秀的见识,使他对天下形势和各地情况有了深入了解,并对大哥的理想有了更深刻的思考。人只要有远大理想,虽然艰难但一定有希望。只是从长安的繁华和各地的形势来看,大哥的梦想充满希望,但依然艰难漫长。

彊华的《赤伏符》始终没有找到,而刘秀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王莽连续推出的货币新政使货币不断贬值,刘秀在长安的用度一向是由邓晨提供,现在行将用完,家里无法为刘秀提供资金。刘秀不好向二姐开口,更不能对大哥有要求,自己离开家不少时间了,家中少人经营,只怕早已自顾不暇。

邓禹见刘秀生活艰难,便偶尔接济刘秀。刘秀与同窗韩生一起筹钱买驴,在学习之余做些接人送货迎来送往的买卖。刘秀颇有生意头脑,竟然赚回了不少钱,很快就还清了向邓禹借的钱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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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断有民变的消息传来,但太学的考试还是如期举行。人人对新朝充满了失望,但对选拔依然满怀期待。

从考场出来,刘秀信心满满,自己的答卷契合题意且见解不俗,相信一定会通过选拔。虽然对新朝心怀怨恨,但每每想起阴丽华,刘秀心中就无法抑制对功名的渴望。

录取的名单终于出来了,邓禹、严光、彊华都通过了选拔,独独没有刘秀。原来就在考试前,又有刘家宗室的人发动起义,矛头直指王莽,意图恢复刘姓江山。王莽大怒,责令太学选拔不得录用刘姓人。刘秀本是名列前茅,却因王莽的责令被直接剔除了。

刘秀虽然期盼大哥将来能开创大业,但自己何尝不希望早早建立独有的功名?何况那是连接阴家的最低门槛,却没想到自己连求取功名的大门都不曾进入,竟然还敢奢望其他。

刘秀愧恨难当,只觉再也无脸呆在长安。虽然邓禹三人苦苦相劝,但刘秀心意已定,决意回到舂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