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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假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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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吉拍拍厚重的墙垛说:“这是摆明了和咱老死不相往来,咱们也得增加民团人数,多准备大刀弓箭。”

王英说:“东江唯独不缺军械,这里的情况我会禀报毛帅,太他娘的欺负人了。”

刘本昌指指桥南头的巡检所:“看着没,今后从西河镇来的货,全部要扒层皮,太狠了。”

“海的北面打出脑浆子,活着得靠刀把子,这里不打仗,天天活扒皮。”

“道长回来,就有他们好看,蹦哒不了多久。”

“此去两千多里,最快也得明年,道长还不知道西河镇丟了。”

“所以咱们无论如何都得守住这片地界,谁来都不行。”

“好,我去向毛帅要三百骑兵,一定要守住这里,等待道长归来。”

当1627年第一场大雪覆盖江北,这片连续干旱了三年的中原大地变得银装素裹。

又是一年的颗粒无收,河南的乡村已是十室九空。

人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离开自己的土屋,前往最近的城池,寺庙,道观。

物竞丛林法则,在这种时刻显示出强大生命力。

老弱病残很快死去,运气好的变成黄土,更多的只能变成粪便。

大雪过后就是凛厉彻骨的寒风,所过之处,山石都能冻裂。

也幸亏有这场大风,厚雪掩盖的驰道才能露出痕迹。

寒风卷起千堆雪,江山如什么的不知道,漫天飞舞的雪花却连阳光都遮住了。

驰道上,二十人骑着骡马,正在风雪中艰难前行,后面跟随的大车,三匹骡子拖拽才勉强跟上。

这些人马骡子身上都包着被褥,浑身上下用绳子绑了好几道。

不知走了多久,人和牲畜身上都覆盖着厚厚白雪,远远看着,好似一大团雪在自己移动。

一堆雪移动着靠近另一堆雪,晃三晃顶上露出张脸大喊着:“九斤,在许昌再住几天多好,这连风加雪可是遭罪了。”

另一堆雪也晃出一张脸,九斤喷着热气笑道:“就你还要西天布道?这天气算什么,能吓倒咱?

“不是我非要走,许昌城内断粮了。

“没看到城里城外都在炖肉?再不走,咱们连人带牲口就保不住了。”

说着对前面一堆雪喊道:“肖平,还有多久到邓县?今天上元节,好歹弄几个菜喝一杯。”

“还有三十里,车马店是不能去,那肉太瘆人了。”

“咱们进城,找家最好的酒楼,光吃鱼和馒头总行吧。

“早知道从运河坐漕船南下,遭这鸟罪。”

九斤说着抖落身上积雪,露出花被子,抹了吧脸上雪花说道:“前面有个村子,进去歇会儿。”

众人来了精神,吆喝着争先恐后催马向前。

很快来到村口,肖平和几个同乡跳下马,拿长矛划出道路边际,以防大车陷进坑中。

这是个百十户房屋的村子,大部分土屋都已倒塌。

大家也没兴趣搜索,找了处连在一起的残垣断壁,将地上的破土坯烂石头清理掉,人和马刮掉身上的雪,开始寻找柴火。

常义和蔡兴看到有处屋子有门板窗棂,屋顶塌落露出檩条房梁,欢呼的跑过去。

蔡兴抬脚踹断窗棂,断裂的木块飞进破屋内,里面突然传来惨叫声。

可把二人吓一跳,一路上尸骨遍野,人吃人也见过,不信鬼都得信了。

两人抽出腰刀,等了会儿没见人出来,大着胆子伸脖子往里瞧。

倒塌的屋顶压在草堆上,露出一团子破棉絮。

常义抓起窗台上的土坷垃砸过去,那团破棉絮动了动传来男子声:“救~,救~,我。”

常义气他吓自己,大喊:“我草,活的,有肉吃了。”

那破棉絮明显抖动着,急切沙哑着喊:“没~,肉。”

两人进去,稀里哗啦掀开木料草席,拽出个卷缩一团的男子。

李东跑进来看到问:“活的?真是命大,赶紧弄柴火,九斤让熬粥喝。”

几个人抱着木料草席,蔡兴将那人手脚捆起来,穿过根木头,两人跟抬死猪似的将那人抬到火堆旁。

篝火熊熊,整个背风处都暖烘烘的。

众人从车上拿出大铁锅,在火上化了雪饮牲口,又拿出马料伺候上。

这边两个大陶罐子热气腾腾,米粥香气扑鼻,牛武抱下两坛子酒,煨在火堆旁热着。

常义丛大车上拿出小方桌和马扎子,用开水把九斤的铜碗冲洗干净舀上粥,又放了个小碟子,里面是从牛头山带的五香萝卜干。

九斤对牛武说:“那人打摆子,米粥里面放碾碎的定神丸,给他灌进去。”

牛武答应着,叫来个川兵帮忙,不一会儿就给那人灌进肚子。

众人吃完热粥,川兵们每人都喝了碗热酒,全身热乎乎。

本就不是累的,这种白毛风的天气,除非穿毛皮夹袄,再裹上羊毛毯子才能抗住。

看看那人正在沉睡,九斤又往火里添加剩余的木料,让常义给那人的怀里塞了两张烙饼。

众人收拾完毕,感觉风弱了不少,便上马赶路。

大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不是金银压的,银子在路过徐州时,多半存进了隆兴银号,只带了两千多两现银在身边。

车上大部分是粮米,死沉死沉的,听说中原产粮区断粮,才带上近三千斤粮食路上吃。

进入河南,虽然府城能买到米,但都是按斗卖,十二两银子一斗,连九斤都舍不得买,更何况其他百姓。

人马拐上驰道,身后传来喊声:“恩公,恩公,等等在下。”

几个川兵迎上去,把那人提溜到九斤马前。

九斤一看乐啦:“原来是个道士,这碗粥你没白喝。”

“在下云游四方落难此地,恩公搭救实属天意,愿从此侍奉恩公左右,至死不渝。”

九斤看这人大脑门尖下巴,两撇胡子稀疏发黄,倒八字眉三角眼,鹰钩鼻子挂着亮晶晶的鼻涕。

一身补丁摞补丁的土灰色道袍,乱蓬蓬的头发依稀可见布条扎的发髻。

想了下打趣道:“一个功名在身的假道士,看相算命混成这模样?丢了道家脸。”

那人灰尘满面,不见脸红,拱手回话:“穿道袍看相,多少赚个茶汤铜子儿,没生意,不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