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炽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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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意识，不要睡着。你可以和我说话。”

眼前是一团在小巷阴影中灼眼的火焰，不对，怎么长着眼睛、穿着衣服……而且，还对她讲话。

甚至一把抱起她健步如飞地奔跑起来。

逐渐稀薄的意识努力转动以抵御不祥的睡意，她配合地主动张嘴：“你是要带我上天堂的炽天使吗？”

炽天使低头，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她使劲眨眼，终于稍微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蓬松的火红长发扎成低马尾，身着传统而不显繁琐服饰的男性紧锁眉头。垂发遮住饱满而光洁的额头，一双眼睛威严而严峻，让埃列什基伽尔想到毛发浓密的缅因猫。

“你有没有感到不那么想睡了？”炽天使说，“继续说话，想说什么都行。”

“好的天使大人。”身躯的严重伤痛让她的思路反复断线，她本能地捕捉头脑中漂浮于最浅层的内容，换言之，是最近刚接收的信息。像在奔流河川的岸边眼疾手快捞起经过面前的藻荇，或者在吃席的时候什么转到眼前就夹两筷子什么。

她张开嘴巴，不带一丝感情地流利背诵最近新学的魔术知识：“天使……具有多种系统的不同解读与定义。一方面人们将神话传说中本就具有的生物定义为天使，另一种情况，将原本属于上帝的权能作为天使独立出来，但是，座天使（throni）那样用附着无数眼睛的车轮一样的身躯运送上帝之神力的天使，明显属于前一种。而炽天使（seraph）更接近于第二种情况，是众多文明记载的六翼天使，也被看作是天神。犹太教认为此类天使拥有人类的外表，而基督教神学则把炽天使分为天阶中最高级“神圣的阶级”的最高等级。天使之首炽天使，是爱和想像力的精灵，是神最亲近的御使，似神的物质。犹太教和基督教中，他是直接和神沟通的角色，是个纯粹只有光及思考的灵体，并对炽爱产生共鸣。在天使群中甚持威严和名誉。炽天使无形无体，以赤红的火焰为象征。若是必须现身于人前时，是以六翼四首（亦有二首之说）之姿出现。犹太教和基督教都是形容其有六翼，手持刻有sanctus（古犹太语曰trisagion；圣哉，万众之王）赞美词的圣扇（flabellum，或曰火炎短剑）作指挥的旗帜。撒拉弗有六个翅膀。用两个翅膀遮脸，两个翅膀遮脚，两个翅膀飞翔。一睁眼，就会发出如狮吼声，并发出红色电光划过长空，形如长蛇（龙）。炽天使的古犹太语，是“治愈者”和“至高者”（或守护天使）二字的合成字。”

炽天使沉默片刻。

“想不到你不仅博学，而且舌尖口快。”他说。

埃列什基伽尔那张快昏厥的小脸露出谦逊而愉悦的表情：“您过奖了，炽天使大人——我平时还挺喜欢j-rock的，要是带rap就更棒了。您还有别的问题吗？我好像……又有点困了。”

“不行。别睡。还有一段路才能到西风教会的医院。”红发天使语气不容置喙，说话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接下来回答我的问题。你觉得蒙德怎么样？”

埃列什基伽尔嘴巴比脑子更快：“蒙德很漂亮。尤其是骑兵队长，真的非常漂亮。”

她感到抱着自己飞速行进的天使虎躯一震。但天使就是天使，即使看上去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仍旧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和她持续高频对话的语气变得怪怪的：

“……详细说说？”

“说起这个我就不困了。”埃列什基伽尔说，“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是在天使面前是不能撒谎的。首先我不是变态，其次凯亚队长的腰细腿长屁股翘，发质还好——您看，您虽然发量多但是太炸了，没有说您不帅的意思，只是人各有xp——而且，凯亚队长其实是个善良的人……”天使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他说话的语气很调皮，让人兴致盎然然后想狠狠欺负他。最后，我真的不是变态。”

说到这里，她暂停下来喘口气，听到了空气中飘着隐隐约约的哭声，“炽天使大人，我是在进行葬礼吗？”

“……不是，是安柏因为担心你在哭。”红发天使说。

“哇。”

她愣住，一时失语，“那还，挺好的。没想到会有人为我哭……而且是女孩子。”

停顿片刻，她又说：“好吧，其实我超开心的，我开心得要上天了。我本来以为自己死掉也没人在乎的。你想啊，我在孤儿院长大，十六岁的时候拼死才站到亲生老爸面前，因为属性和他的宝具合得来才被承认为他的小孩儿。不过他说过不想振兴家族，那么被他亲口说过是继承人的我感觉就像笑话诶。”

“……”

红发天使面瘫的表情一瞬间像是要破裂，最终，他露出叹息般的神色，像是不忍地闭上眼睛又睁开，低沉的声音放轻：“马上就要到了。”

她于是在天使的臂弯中支起脖子、努力向前方看去。与此同时，被抱着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宗教建筑前长长的石阶。

身材娇小的双马尾白衣少女和发冠如荆棘的渔网袜高跟修女向他们飞跑迎来。

看来，旅途的终点到此为止了，她意犹未尽地感慨：“哇哦，好漂亮的小姐姐，这一定就是天堂吧。”

“你可以闭嘴了。”红发天使说，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指捏住她的后颈。

她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她正躺在一处雪白的空间中。

耀眼的白色日光，一尘不染的窗子和墙壁，干净柔软的床铺，而天花板上泛黄的图案似乎陈旧而剥落。她努力分辨半天，只能隐约辨认出塞西莉亚花包围的洁白身影。

大约是歌颂风神的宗教画。

埃列什基伽尔收回视线，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态。令人吃惊的是，痛彻心扉的创口和断裂的肌体完全愈合。痛苦消散的感觉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但可以确认的是，自己活过来了。

她伸出手指揉揉太阳穴，轻微的晕眩后，意识愈发清晰冷彻。

该算账了。

“爱因兹贝伦？”

空荡荡的房间中没有回响。

“再不出来我就切断魔术回路了。以你寄居在我身体里的状态，不出两分钟就会像岸上的鱼一样暴毙吧。”

“啊啦，又变回不讨人喜欢的样子了。”银发赤瞳的女人幽灵一样浮现，笑容高贵慈爱如信徒供奉的圣母像。她身着血污与黑泥浸透的及地祭祀长袍，浑浊脏污从冰肌雪肤滑落，眼见将要侵染雪白的被面，却毫无阻碍地穿透实物坠入不知名的空间。与之相对的，埃列什基伽尔感到浓重的血腥味儿混合着烧焦尸体一样的质感，从小腿边顺着神经逐渐攀升。

她皱皱眉头，尽量忽略掉令人反胃的触感：“在出发前蛊惑我的幻觉，是你对吧？”

“你现在的状态真的十分糟糕哦，换做平日里的你，可是我再怎么靠近都不被沾染的。”女子掩口轻笑，血红的瞳孔里却盛满恶意，在被狠狠瞪了一眼后才开始若无其事地梳理自己的头发，“的确如此，我只是希望埃列什基伽尔能放下过于沉重的担子，再者，对于家人的虚假羁绊产生厌倦、想要过宁静生活的人，不是你自己吗？”

“权能与非同寻常的血脉，都是那些自私的家伙推脱给你的不是吗？”

黑暗犹如从房间四角落下的帷帐，裹挟血水和污泥的液体像墨水从帷帐上方泼洒而下。

“只要遗忘了那些，就可以远离他们得到想要的幸福……”

“少来了爱因兹贝伦。”埃列什基伽尔平静地，甚至说露出了索然无味的神情，“即使是刚才我最危急的情况，你都没有成功夺舍。事到如今还想靠一张嘴让我拱手让出吗？”

她伸手打了个响指，令人作呕的黑色瞬间消失。对于幻术而言，没有什么比直接破除更能体现悬殊的强弱关系了。

爱因兹贝伦的眼眸中射出怨恨的怒意，她直勾勾地注视着病床上一脸无谓的少女，咬牙切齿却又垂涎三尺，像是盯着一块美味的肉。

许久，恶灵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呈上微笑：

“不，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用圣杯的污泥暂且填补了破损的内脏，直到你被法术完全治愈。”

埃列什基伽尔抬起头，看到恶灵自我陶醉地抚摸自己的脸颊，声线笼罩在莫名的圣洁中，“我舍不得你死……我的伊莉雅和你是差不多年纪，虽然我再也见不到她，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起切嗣和伊莉雅玩耍亲近的样子……如果你死掉，依附于你的我也会消失不见，我的伊莉雅一定在等待着我回家……”

“……是吗？”

埃列什基伽尔没有被恶灵疯癫的呓语影响，她重新躺回到床铺上，语气平淡而空洞。

“真是幸运呢，有母亲爱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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