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辰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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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没回来了啊。”少年的面孔依旧稚气未脱，但却有着一份不符合年龄的稳重与沧桑感。凌熠三指捏着茶杯，轻轻晃了晃，随即仰头喝尽。
于柏岩侧过头看向他，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半年的时间竟然可以将一个人改变这么多，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半年时间，你倒是变了不少。”
凌熠喉头一动，放下茶杯，有些苦涩道：“师父，你知道我在沿岸都见到了什么吗？”
于柏岩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
凌熠漆黑的眸子失去了一丝光彩，垂下头，轻声道：“到处生灵涂炭，那些倭寇仿佛不是人，攻进一个村或城池就开始大规模的烧杀抢掠，见人就杀，平民百姓无一幸免。凤将军曾派遣我带队支援过一次救人行动，有人被挖了眼，有人被砍了四肢，有的妇女甚至……”
凌熠的眼微微泛红，声音也不住颤抖：“那些畜生，就连孩子也不放过！”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肩头，渐渐平息了少年的情绪。
“别想了，一切都过去了。你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你不想让小卿看见你这幅模样吧。”
凌熠点点头，抬头的一刹那，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眼神瞬间温柔。
凤卿入了包间，入眼便见到了那个少年。他长开了不少，剑眉星目，一双桃花眼眸子漆黑，少了原先的清澈与天真，多了份成熟稳重，面颊消瘦了些，少了原来的婴儿肥，显得鼻梁更加的直挺，变黑了，头发利落地束了起来，更显得武将风范。
“小卿。”见到来人，凌熠面露喜色，漆黑的眸子中多了一丝光彩，“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再次见面，凤卿竟然有些结巴，“熠哥哥。”
“没想到我们的凤大小姐竟然也会脸红。”于柏岩眯眼看了看两个人，勾起了唇角，不禁调侃道。
凤卿瞪了他一眼，又看见凌熠似笑非笑的样子，立马表示对这二位反应十分不满：“喂，你们就知道取笑我，这不是太久没见了吗，都有点不太习惯。”
“行了行了，赶紧坐下来，今日小熠请客，我付钱。”于柏岩连忙挥挥手让她坐下。
凤卿没坐，细细端详起这个已经半年没见的少年，捏了捏他的脸，惊呼一声：“怎的变得这么瘦，莫不是我阿爹在那里克扣你吃食了？”
凌熠被她逗笑，也不住在凤卿肉嘟嘟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怎么可能，凤将军待我好，处处照顾我，但沙场不比京城，怎么可能滋滋润润的，小呆子。”
一声小呆子将凤卿叫的满脸涨红，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想起还带了一样东西，于是便将平安扣掏出来，塞进凌熠手中。
“喏，这是给你的，生辰快乐。”
“谢谢。”凌熠接过平安扣，在手中端详，见上面还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熠”字，赞赏道：“手艺又增长了不少，我很喜欢。”
听到夸赞，凤卿开心笑出了酒窝。
“蓝绿色的祖母绿，这么好的料子从哪来的。就这一小块得花了你大半年攒下来的银子吧。”细看见这块玉佩的成色，凌熠不禁惊呼，这丫头，真是大手笔。
“不贵不贵，从熟人手里拿的。”凤卿嘿嘿一笑，连忙摆手。
“还真是个老熟人。”一旁于柏岩勾起唇角，插话道。
凤卿有些心虚，恶狠狠又瞪了于柏岩一眼。他却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喝着茶。
“老熟人？”凌熠内心疑惑。
于柏岩瞥了一眼凤卿，继续补刀：“你也认识，对她来说熟，对你来说，更熟。”
凌熠眯着眼，细细回想，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什么所以然，于是双眼齐刷刷看向了凤卿。
凤卿很囧，但避不开那道有些犀利的目光，嘿嘿干笑两声，弱弱说道：“是凌珵。”
“凌珵！”
凌熠又一次惊呼出声：“你怎么跟他熟络起来的？”
于柏岩幸灾乐祸看了一眼凤卿，指关节扣了扣桌子，道：“乖徒儿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凤大小姐和凌大公子可是在京城里出了名的。”
凌熠皱眉，意味深长地“欧？”了一声。
于柏岩继续道：“凤小姐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街中一霸，四处惹事，特别每次有你兄长的时候，总是能看见凤家小姐的身影。”于柏岩冲凤卿挑挑眉，凤卿朝他挥了挥拳头。
“欧？”
“哎呀，就是一点点小事，小事。”
“欧？”
“你说了三个欧！”这下轮到凤卿急了。
“行了行了，你俩别绕了，小熠，我告诉你。”于柏岩看不下去了，自顾自添了一杯茶，微微抿了一口，道，“凤大小姐，在京城可是那显贵人家公子小姐中的一大霸王。”
“霸王？”凌熠看向凤卿，凤卿有些不好意思，忙咳嗽了几声，示意于柏岩别再说下去。
于柏岩权当没听见，嘴角更加扬起，徐徐道：“这大半年，凤将军南下抗倭，你也随去了，凤夫人照料不到五岁的小公子，忙不开，凤老丞相朝中事物繁重，凤老夫人又常年身体抱恙，整个凤家更是无人管束你小卿妹妹了，于是便整日吃吃喝喝。”
凤卿偷瞄了凌熠一眼，见其听得很是认真，绝望的捂住了脸。
于柏岩顿了顿，继续往下说：“她经常与户部尚书家幺女南钰婉吃遍京城各家酒楼，逛遍各家衣裳首饰铺子，难免会遇到京城的那些纨绔子弟，就是小熠你兄长凌珵为首的那几个公子哥儿，每次见面，总会起争执。”
“争执？”凌熠又疑。
“就是会为了一些东西起口舌之争。比如说上上个月他们在锦裳阁看上了同一匹从西域运来的真丝锦缎，可却只剩一件，于是便争吵不休。”
“后来呢？”凌熠问。
“最后还是本英俊潇洒器宇不凡的于小少侠出面将你兄长活活吓跑，才为小姐夺得此物。”
“切。”听到此话，凤卿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上个月，在翠玉阁门口，几个人直接开打。”
“开打？！”凌熠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凤卿，“没伤着吧？”
凤卿刚想开口说自己无碍，却即刻被于柏岩打断。
“无……”
“她怎么可能会有事儿！只是那凌珵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那个惨样啊，啧啧啧，真可怜。”
“你！于柏岩，过分了！”凤卿拍案而起，怒瞪于柏岩。
“怎么，现在才知道注意形象？”于柏岩不为所动，依旧幸灾乐祸又喝了口茶。
“这是怎么回事？”凌熠眉头微簇，拉了拉她的衣袖，凤卿这才坐下。
“那日，凌珵在欺负一个读书先生，一口一个穷酸不配来买首饰，我看不过，上前制止，他却变本加厉，出言不讳，甚至还动手推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动了手。”
“行侠仗义此为好事，但却万万不得伤了自己啊，这次是凌珵还好，下次如果是个会武功的汉子呢，你这三脚猫功夫，是万万敌不过的，做事之前，要记得三思而后行啊！”凌熠很是头疼，苦口婆心劝导。他不想她被伤到。
“我明白了。”凤卿满脸通红，小声应道。
“好了，今日小熠生辰，要开开心心地才对，别说了，吃酒吃酒。”见小二端上下酒菜与酒，于柏岩连忙到了两杯玉酿，一杯梅子酒。
“我也想喝玉酿。”
凌熠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傻，小孩子哪有喝酒的道理，果酒已经是上限了，乖乖的，听话。”
凤卿嘟起嘴，悻悻地低头喝梅子酒。还挺甜，味道不错，于是又添了一杯。
两个少年一个少女，把酒言欢，醉到深处，诉说往事。
于柏岩显然是喝多了，伏在桌上，凤卿有点微醺，脸蛋红彤彤的，凌熠还没醉，他酒量在军营里练了大半年，甚好，千杯不醉，现在正静静听着二位的诉说。
于柏岩总会突然抬起头，嘴巴里含含糊糊喊着要报仇。凤卿这时候便会凑上来，咧着嘴笑，迷迷糊糊问；“你要报什么仇呀，要不要本小姐去帮你。”
“灭，灭门。”于柏岩在酒中毫无防备，仍然含含糊糊地回答。
凌熠听到此处，耳朵竖起。
“小爷我一世英名，结果被，被那老，老贼给，给搞成孤儿。”于柏岩憋红了脸，迷糊中，一双拳头攥得紧紧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奶奶的，小爷还被赶出来了。”
凌熠听了，眉头皱得紧紧的，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只好又灌了一口酒。烈酒入腹，火辣辣的。
凤卿迷糊听着，一巴掌拍在于柏岩肩膀上：“你们怎么都这么惨，都，都被赶出了家门。还，还好，本小姐收留了，你，你们，本小姐，真是，太太善良了！”
“凤小姐大恩，小于，没齿，难忘！”于柏岩嚎道，余光中看见了一旁的凌熠，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把揪住凌熠的领子：“臭小子，要是让小爷知道你负了她，小爷我下地狱也不会放过你。”
凌熠一时间有些愣神，微张了嘴，不知这话从何说起，恍然瞥见白皙的脸上一片通红的女孩，失神了。
“听，听见了没？”揪住领口的于柏岩强使他回过神来。
“师父，你喝醉了。”凌熠哑声，“徒儿送你回去。”
“臭小子，小爷我不用你送，小爷自己回得去！你先把小卿送回府去！”
凌熠有些慌乱：“对，先送小卿。”凤卿此时已经睡着了。凌熠将她横打抱起，出包间，下楼。
“官爷这是……”还不等酒楼掌柜说完，凌熠开口：“饭钱已经放在包间中，掌柜的自去取便是。凤小姐喝醉了，本将送她回府。”
酒楼掌柜与凤卿相熟，怕来人有什么非分之想，刚想开口阻拦。
“掌柜的先看看我是谁。”
酒楼掌柜眯起眼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凌公子回来了，老夫眼拙。这下便放心了。”
凌熠出门，抱着女孩便上了马车。
“公子这是……”
“去凤府。”安迁看清凌熠怀中女孩，不再多问，驱车前往。
一路上马车颠簸，凤卿在睡梦中皱着眉，好生不舒服。凌熠见状，将女孩靠在自己身上，这才好些。
女孩迷迷糊糊，只觉得很热，很难受，乖乖将脑袋靠在凌熠肩上，嗅到了隐隐约约的檀香，呢喃道：“熠哥哥。”
凌熠听女孩娇弱无骨的呢喃声，心头一颤，似乎有些燥热，手抚上了她滑嫩的脸，“乖，一会儿就到家了。”
手心微凉，凤卿又把热乎的脸蛋往上蹭了蹭，凌熠只觉手心一片热与酥麻，他咽了咽口水，不敢再有动作。
马车停，凌熠才将已经僵硬的肩膀与手活动一下。女孩太软糯了，他不敢动，生怕会吵醒她，这一路直保持着一个姿势。
“小卿，你到家了。”凌熠从马车上下来，将凤卿从里面抱了出来。偏门外蓝蓝早已在外面急匆匆候着了，见凌熠，脸上神情瞬间又担忧转变为吃惊。
“小卿喝醉了，回去煮一些醒酒汤。”
蓝蓝连忙点头：“多谢凌公子了，小姐我会照料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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