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啊？这也太那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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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海水而言，比酷热的太阳更让人心烦的，大概就是这时在身旁响起的聒噪女声。
“你叫什么来着？……海水？没错，只有平民才会这样不雅地盘腿坐……光明神在上，光是在脑子里想一下这个姿势——光是看一眼你这个姿势！本公主都觉得自己低贱了不少！”
盘着腿的海水：“……那个，系统传送出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她从喷泉附近的草地上站起身，便见公宜侃打着伞遮阳，以一个勉强称得上优雅的仪态，金鸡独立于嵌在草坪内的石板上。
公主殿下抬起的脚踝内侧紧紧贴着站直的小腿肚，膝盖夹紧，呈现出一副——贵族憋尿的情状。
……不会真的是在憋尿吧？
海水小跑两步过去，对公宜侃这副样子有点不解。
“……肮脏的劣质草坪！”
公宜侃厌恶地皱起眉头，身形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快来扶我一下！分完院出来怎么也找不到你，本公主好不容易屈尊过来……结果就看见你在这儿发呆！害我担心半天，以为你被别人抓去当跟班了！”
海水：“……”
倒也不会有多少贵族和您一样这么执着于抓跟班的哈……
不过海水又转念一想，以公宜侃的身份，想要过来巴结攀附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这样暴晒的天气里，宁愿靠近“肮脏又劣质的草坪”，也要过来看看自己的情况……其实公宜侃并不是她嘴里说的那样，有那么多“不得已”才如此行事吧。
或许，她只是习惯了连关心别人都要找个合适的借口。
海水小跑过去，一手扶住了纸片似的干瘦少女，另一手接过那柄洋伞。伞面大概是涂了厚厚的油蜡，好像比公宜侃的身子还沉。
公宜侃稳住身形，两人加快步伐，很快走回了横平竖直的通行大路。
公主殿下昂起下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被撑伞的待遇：“放心，既然本公主选择来阿斯特里德上学，就做好了和平民一起生活的心理准备。不用叫‘您’，我允许你称呼本公主为‘你’。”
海水：“好，好荣幸……”
两人顺着校园内的悬浮指示牌前行，打算从教学区前往生活区。
海水原本并不想执着于这一点，但见公宜侃张口闭口地强调，心里又觉得，如果不把情况说明白，反而像在隐瞒。
她谨慎地清清嗓子：“是这样，公主殿下，虽然您——你，没有听过海家，但其实我的家族真的不算平民……当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贵族，但的确不是平民的。”
公宜侃原本向上挑起的细长眸子突然瞪圆，乍一看还有些吓人：“……开什么玩笑？！”
这副样子一出，弄得海水都有点不敢点头说是。
确认了海水真诚的目光后，公宜侃在贵族仪态的范围内露出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我不是针对你们家——就算金色大陆所有的贵族都加起来，本公主也都不放在眼里……但是你低头看看你自己！你哪点样子像贵族了？”
海水自知理亏：“我是庶女，没什么教养……不不，海家的家教还是很好的！是我自己的原因，见到这么美丽又尊贵的公主，我太紧张了，所以表现得不够得体。”
公宜侃：“……”
你紧张个屁！本公主看你根本就是脸皮厚过城墙，自在得不行！
不知想到哪里，公宜侃又不满地扬起眉头：“连本公主都不认识，你这贵族怎么当的？！别说庶女，你就是一只庶出的拖把也该听过我的名号！”
海水：“……”
好想借一点公宜侃的自信来……
不过很快海水就发现，公宜侃的这种自信并不是毫无来由，她的地位完全匹配得上这种傲慢。
两人从喷泉雕像出发、穿过林林总总教学楼的一路上，公宜侃没有一刻不在受到路人的瞩目，原因应该不仅仅是那把造型过分华丽的伞。
标志性的红色爆炸卷发、不可一世的神态气场，加上身边的海水，一看就很像跟班的小跟班，这些特征都精准地传递出了来人的身份信息。
她们正在路边树荫下走着，几个女生结伴前来，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女生们看穿着就知道是贵族身份，热情的话语里暗示着也想和公宜侃亲近、愿意成为公主的随从。其中一个女孩还有意无意地接过了海水手中的伞，将她挤在身后。
海水一看有人上赶着来当跟班，心想还有这种好事，拔腿就要开溜。却听公宜侃毫不客气，对那几人张口便骂：
“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样子！就差把想做什么写在脸上了，装都不会装！本公主闻着这股味儿就知道，几个麦翠克来的丢脸东西……联邦的贵族风度就是叫你们在人面前这样卑躬屈膝吗？！”
“联邦”其实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由分布于大陆中心的五个帝国联合起来的阵营，其中就以公宜侃的杜曼斯特帝国为首。
学院所在的城市则叫联邦城，被其中四个帝国紧紧包围住。联邦城独立于五大国之外、但又全盘接受联邦管辖，算是联邦的核心直辖地界。
公宜侃提到的麦翠克，则是一个南部沿海、远离联邦城的边远国家，国力位列五大国末尾，常常被拿出来调侃土老帽。
这样的地理常识海水还是有的。
没等她回过神，便见公宜侃冲着几个贵族小姐怒目而视：“虽然在本公主面前，是该收敛几分德行，可瞧瞧你们！一个个的，还没海水一个平民有教养！”
海水：“……”
救命……谁能再大声告诉公宜侃一遍，她真的不是平民……
因为杜曼斯特帝国公主公宜侃于新生报到日的这一番讲话，学院地下报刊《芝士报》的消息报道中——乃至海水入学后的整整一年内，凡是提到海水时，撰稿记者都会在后面精准地标注上【长赢帝国平民】。
《芝士报》编辑部坚持认为，侃公主“完全具备成为学院新生代意见领袖的资质，且公主的判断也足以代表绝大多数阿斯特里德优秀学子的意愿”。
后来两人关系熟稔后，海水曾苦着脸向公宜侃吐槽，公主造谣一张嘴，自己辟谣跑断腿。
公宜侃不以为然：“为什么会跑断腿？——还不是因为你那股子深入骨髓的穷酸气！什么证明都没用，谁见了你本人都得感慨一句，真是个像模像样的平民。”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公宜侃还没有把海水当成身份对等的朋友——至少嘴上还没有承认。
公主殿下周身释放出了点点火系魔力，这是她发怒的征兆。几个贵族少女见状不妙，便低下头去，难为情地快步离开。
公宜侃欺负完人，心里也舒服了不少，又熟练地使唤起海水：“走吧！快点到生活区去，本公主倒要看看，平民入住的宿舍到底能穷酸到什么地步！”
穿过最后一片被空间魔法微缩成正常篮球场大小的高尔夫球场，两人终于在生活区的大门面前站定。
公宜侃没什么耐心地发问：“你是学什么的，魔法还是魔武？双修？”
“魔法。”
公主殿下屈尊上前看了看指示牌，给海水指了个方向：“魔法学院在那边，去吧。不对，学校之前好像发了个可以校内通讯的空间魔法道具……叫什么来着？”
海水指指自己手腕上的嫩绿色腕表：“是这个吧？【叶脉】。”
公宜侃嫌弃地从随身的包包中掏出了同款物件，那包显然也是个空间魔法道具。
新生们的行李都放在了校门口的传送阵，分院结束后会自动分发到各自的宿舍。在学院内使用的魔法道具有一定的限制，因此，足以装下所有行李的大型道具是无法使用的。
估计公宜侃这个小包也装不下多少东西，只是为了美观装饰。
公主殿下用汹涌的火系魔力激活了叶脉，表带从内往外散发着淡淡的光晕，通体呈现一副绿里透红的古怪颜色。
公宜侃眉头紧锁：“过来加个好友吧。能得到本公主的好友位，简直是你前生在神座前修来的福分！……加完再去宿舍，方便本公主晚一点使唤你。”
海水：“……”
她把好友申请发送完，脸上又有点犹豫。
见公宜侃露出疑惑又不耐的表情，她试探着伸手指向悬浮的小地图：“侃公主，我确实是修习魔法的魔法学徒，不过……我没有被分到魔法学院。”
她顺着标志看向另一个方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分在精英分部吧？”
公宜侃心里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你该不会——”
“没错，公主殿下，我这样的学生居然能被分在精英分部，真是我们海家祖宗显灵！苍了天的，感谢光明神的恩泽！”
海水绞尽脑汁，用各种辞藻表达着自己的卑微，以及与出类拔萃的精英分部有多不匹配。
本来，她以为公宜侃会对此表现出不可置信来，与之前如出一辙。没想到公宜侃只是静静地站着听她胡扯，情绪没有想象中的波动。
她甚至深深地看了海水一眼，脸上似乎有几分愉悦，又像什么表情都无。
公宜侃尖细的声音低缓了许多：“你个小平民……哼，倒是有几分本事。”
海水：“……？”
……没被骂倒是值得高兴，但谁能来告诉她，公主殿下到底还要叫自己平民叫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