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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第 172 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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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关阖上的门, 孟风眠:……他抬脚走了过去,在原先散发着橘色暖光的地方停住, 伸手摸了摸。没有, 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孟东君和顾昭的影子,就像是自己发了一场梦一样,孟风眠心里空落落了一瞬。随即, 他想起方才顾昭的模样,平静的心里又生出了几分好笑。真好, 顾家阿弟还是那般的鲜活。至于孟东君——孟风眠垂眸看手中的黑背弯刀。自入了修罗道,漫天黄沙孤寂,时光在这一处好似停滞, 却也好似毫无尽头, 他将短短的一辈子想了想, 顿时明白,自己自小时常做的梦是有缘由的。在梦里,他提着一盏宫灯踽踽独行,前头瞧不到路了,却还是要走下去,天光晦涩, 黯淡无光, 一如心境。走在那样的路上, 时常有孤独和疲惫涌上心头。经过韩道人和王爷王妃说的神仙种, 他明白了,提灯的人是玉溪真人,传说中, 兵解引来天外水, 化作绵长波澜的樟铃溪, 给数代百姓争下另一条生路的玉溪真人。他不像王妃,不像王爷,却和梦里的玉溪真人生得一模一样。二哥孟东君自小被送到庙宇道观中里养着,他们相见甚少,孟风眠却也知道,他自己和二哥生得相像。……孟风眠站在原地,许久不动。风沙漫天的涌来,带着血腥的腥臭味,地上起了流沙,流沙似水,无声无息的将倒地的堕物吞噬。不消片刻,此地便只有黄沙连天了。远处传来若有似无的敲击声。“咚咚——咚咚——”只听声音时急时缓,时而停歇许久,断断续续,却又不曾真正的断绝。孟风眠勾唇笑了笑,提着黑背弯刀往前,继续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他得去瞧瞧,这一直以来,陪着自己在修罗道中的声音,到底是什么。……祈北城,长南山上。夏日的夜晚清凉又安静的,天空无云,泛着一股神秘的幽蓝光泽,明月高挂,草丛里的蛐蛐儿和树上的知了比声高,不知疲倦的叫着。高高的枝头,小狸吞吐了一会儿月华,花斑样的尾巴一甩,在月色的照耀下,地上有影子一闪而过,乍然一看,好似有两根细棍一样的影子。“小狸,别去敲棺椁了,这么久都没有应门,里头铁定没人,不不,里头铁定没有鬼!”胖脸的松鼠往自己嘴巴里又塞了两个板栗果子,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对称得刚刚好,它用力的嚼了嚼,俩颊鼓涨,小胖脸瞬间更胖了。小狸不耐:“啰嗦!”只见它四肢一错,动作灵巧的下了高高的大树,不过是须臾的空隙,此处已经不见小狸的身影,下一刻,寂寥的山林里陡然多了一道“咚咚,咚咚”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是在敲击木头,又像是有人在敲门,夜色的山林里,这道声音显得有几分瘆人。胖松鼠一点也不怕,它都听熟悉了,不过,对于小狸的执着

,它也起了好奇心。只见小胖松鼠甩了甩身后蓬松的大尾巴,动作利落的抓着树干往下,也从树上下来了。月色沁凉的撒下,石头的墓碑上泛着冰凉的色泽,它盯着墓碑上的字,将上头的名字念了出来。“风眠之墓,友顾昭立。”“嗐,小狸你个实心眼的,别敲了,许久未应人,说不得这孟风眠都去投胎了!”甬道里,小狸皱巴了下脸,它的爪子一停,继而有些凶巴巴喊道。“你别啰嗦!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去投胎了?墓这么新,人隔壁的大爷死得早都还没投胎呢!不可能,肯定是在哪里耽搁了!”说罢,它也不理会外头的胖脸松鼠,径自继续敲棺椁,敲得有些无聊了,便换了尾巴,只见长尾如棍,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棺椁,就像擂鼓一样,发出咚咚的脆响。胖脸松鼠咬了口野果子,润润喉,不忘支招:“你自个儿去找顾昭啊。”话才落,它又自言自语的否决了。“不成不成,你可没空,你事情多,忙着呢!白日还得去私塾的玉兰树上趴着,也就晚上还有点时间,要我说啊,咱们一个小妖精,去私塾里听四书五经作甚?咱们又考不了状元,瞧到那皇帝老子的龙炁,两脚都得不争气的打哆嗦,修行才是最要紧的!”风轻轻的吹过,小胖松鼠咕咕,咕咕的声音活泼轻快极了,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小狸有一下没一下的敲这棺椁,听到私塾,眼里闪过一道恨色。它可不是去私塾里听四书五经的,那些个假模假样的东西,没半点用处,倒是会将畜生们妆点得人模狗样!小狸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狭窄的甬道虽然阴暗,却也给了它莫名的踏实安心之感,耳朵边,胖脸小松鼠的声音渐渐歇了,最后,它的声音有着些许的困惑。“小狸,你大哥是个怎样的人?”怎样的人?小狸闭着眼睛,尾巴甩了甩。是个特别好的人。它的大哥卫蒙是个特别好的人,他在,它的家就在,他没了,它的家也没了。小狸心里涌上一股酸涩,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猫儿眼幽幽的落在自己的爪子上。它绝对,绝对不会饶过那些人!……祈北王府。最后一颗骷髅头燃尽,幽火倏忽的寂灭,只听“咻的”一声,半空中,那扇被阴炁腐蚀出现的空洞关阖上了。顾昭侧头看去,同一时刻,骷髅头砌成的墙瞬间成了糜粉。被元炁束缚的红皮堕物和孟东君同时一僵。顾昭押着孟东君,将他往红皮堕物嘴边送,瞧了眼磨蹭的红皮怪物,嫌弃不已。“吃啊,请你吃还磨磨蹭蹭的。”红皮堕物心中发苦,它就不该一时腿快,来这扇门后头作甚,这香喷喷的娃娃怎地这么凶呢?又凶又刁!这下倒是好了,门阖上了,它就是想回老家都回不去了。只听瓮瓮的声音从那腹肚中咕噜出来。“我不吃,这玩意儿闻起来香,里头却有一股老臭鱼的味

儿,劲儿忒大,刚才齁着我了!”顾昭不理睬,“做客人哪里有挑的道理,客随主便听说过没有,自然是主人家端啥盘子,你就吃啥,这儿又不是菜馆子,还有点菜的理,快吃了!”随着顾昭话落,堕物抖了抖,它到底是忌惮顾昭的一身元炁,眼下,这修罗道的大门还关了,自己这是既无援兵,又无退路啊。堕物瞧了一眼孟东君,捏了捏鼻子委屈模样,继而心下发狠,长舌甩出,猛地又朝孟东君袭去。罢罢,小心点吃,外头的脆皮还是美味的!孟东君羞愤欲绝,早就失去了君王的从容丰姿,在又一次被堕物的红舌缠上后,只见皮肉和红舌上的唾液相触,发出一阵惊心动魄的“刺啦”声。“啊啊啊,痛啊。”孟东君昂起了头。下一瞬,只见他的胸膛处陡然裂开,四肢倒垂,胸膛顶起,面露痛苦之色,浓郁的阴邪之炁溢散而出。堕物一脸恶心欲呕的往后退了一步,黏腻的长舌“咻”的一声,缩回了嘴巴里。顾昭:……瞧这出息样!堕物也委屈,它在修罗道中是饿,可它也是有品味的好不好,这等恶臭的东西,要不是小命捏在别人手中,它才不吝惜吃呢。“陛下——”“陛下你怎么了?”冲虚道长急得不行,他又悔又懊恼,偏偏被炼化在粪勺中,一步都动不得。顾昭朝孟东君看了过去。只见他像是一条正在蜕皮的大蛇,胸膛口的皮一点点的破开,内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翻滚里,鼓涨得整个皮囊都变了个模样。就像一个人勉强穿下一件不合身的衣裳,一旦哪里被撑破了,下一刻,线头接连爆裂,从而一发不可收拾。顾昭拧着眉。约莫半柱香后,孟东君鼓涨的皮囊蔫耷,皮和骨肉终于分开了。只见一个尖爪猛地从心口处探出,爪子发青,上头只有四趾,趾头和趾头之间还带着蹼,橘光下,利爪泛着森冷的幽光。“顾昭,你毁我大事!”孟东君虚弱不已,剖开皮囊,他的模样也暴露在了顾昭的眼下。顾昭瞪大了眼睛,意外极了。“你是庆德帝?竟然是这般模样!”从孟东君皮囊里爬出来的东西,与其说是人,不如说他更像是一条蜥蜴,四肢缩短,犹如爬类,一身青皮发皱,眼眸机械无情似蛇类。他爬动着往前,一点点挣脱了人形的孟东君,仰起头,声音森森,甚至在两条后肢的中间都有一条似蛇一般的长尾。顾昭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眼神游移了一瞬。她也没有想到,庆德帝竟然是这般尊荣,简直是今夜杀伤力最大的那一个,修罗道的堕物都比他像人。“陛下——”冲虚道长受到了冲击,声音都带着恍惚了。“何苦呢,好好的投胎不好么,要把自己整成这般模样。”顾昭上下打量了孟东君两眼,摇了摇头,“四脚蛇的怪物,真丑。”“你知道什么!”孟东君暴怒,“这是蛟龙!是蛟龙

!”“什么蛟龙啊,就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明明是四脚蛇,俗称蛇舅母!”顾昭嘟囔了一句。她也不理会咆哮的孟东君,直接掐了道手诀,只见一道元炁在半空中绽开,犹如一张大网一样,将地上的孟东君兜了个瓷实。下一刻,大网化作一抹幽光,朝六面绢丝灯中飞去。六面绢丝灯扭了扭,避了过去。顾昭眼睛瞪大。欸欸!这盏灯还长脾气了啊,竟然还会嫌弃孟东君恶臭了。“好了好了,我塞在瓶子里了,不会恶臭了。”顾昭左右看了看,在屋里的多宝阁上捡了个瓷瓶,元炁裹挟着孟东君,瞬间没入瓷瓶中。瓷瓶是白地青花瓷的,素白的胚底如白玉,入手温润细腻,上头飘着青花,平添几分缥缈的韵致。胎薄如纸,线条弧度优美,一瞧就不是凡物。顾昭环顾过周围几眼,这一处的屋子雅致又奢华,小叶紫檀打造的桌椅,窗棂的雕花华美异常,风从破了洞的屋梁上头吹来,黄纱轻飘,就是和皇城的甘露殿相比,也是不差的。“真贪心!”都这般富贵了,还想着更富贵……想要至高权利,有了钱与权,还要再奢望长生,最好不老不死,永享昌盛。人只有两只手,想要这么多,最后自然成了生许多手的怪物,乃至面目全非…………被搁在瓷瓶里的孟东君,六面绢丝灯算是不嫌弃了,不过,冲虚道长它还嫌弃呢。只见橘色的暖光悬浮在半空中,光亮忽暗忽亮,就像在抗议一般。硬塞进去也成,只是自个儿的灯自个儿心疼,顾昭没法,只得自个儿拎着冲虚道长了。两人相看两厌,同时冷哼了一声。那厢,孟东君褪下的皮囊在四角蛇爬离的时候就化作了一摊水,水炁中有清冽的灵炁,一点点的渗透过地砖,没入土壤,了无痕迹。顾昭走之前,视线往外头瞥了一眼,下一瞬,此处人途鬼道相汇,平地起了一道风气。待这一处没了动静,大门外的元一深吸一口气,做了心里准备,这才神情小心的推开了门。他的视线朝周围打量了几眼,瞧过屋顶上头的破洞,又瞧了瞧燃了骷髅骨的那面墙,一脸的惊惧。这祈北王府是话本子里的黑风洞吗?怎么尽出些妖魔鬼怪!老王爷老王妃如此,眼下二公子也是如此!元一一脸沉痛,开始思量着告老还乡,去乡下种田了。他阿娘说的对,城里就不是个踏实的地儿!……鬼道中,顾昭思忖片刻,突然开口。“道长,庆德帝薨后,行的是水葬吧。”冲虚道长心中一跳,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