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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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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山道长盯着手中的三清铃看了一会儿, 随即摇了摇头,因为酒醉,还有些大舌头道,“不管了不管了。”“哎, 风眠哎, 你这酒真不错, 这还剩大半坛的,你就大方点将它舍给我吧。”孟风眠的声音硬邦邦的:“道长自便。”听到这话, 蹲地要去抱酒坛子的安山道长手中动作顿了顿。他回过头,有些困惑道。“风眠,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孟风眠沉脸:“自然。”安山道长不解:“为什么?”为什么?孟风眠难以置信的看向安山道长。这般明显的事情,居然还要问他为什么?他没有当场给安山道长梆梆来两拳, 已经是好涵养了。这道长还有脸问为什么?安山道长犹不自觉,他伸手摸了摸脸,难道是自己酒醉后脸上留下口水污渍了?“风眠小友怎地这般看老道。”半晌后,孟风眠服气了。他暼了安山道长一眼,意味深长道。“我看的哪里是道长啊,我看的分明是秋后的老葫芦。”安山道长愣了愣, 随即指着孟风眠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孟三公子是拐着弯骂他脸皮忒厚呢。“哈哈哈!”安山道长越想越乐,最后是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桌子。孟风眠:......有这么好笑吗?安山道长似乎是瞧出了孟风眠心里的吐槽, 抬脚走到孟风眠身边, 伸手拍了拍他因为久坐而有些褶皱的衣袍, 面上带着不羁的笑意。“我等修行之人,自然得要随心随性,遇到好笑的事, 畅快的笑一笑, 遇到伤心的事也不怕, 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便罢了。”“如此往事可随风,老道我又能痛快的喝下一坛子酒了。”“三公子你啊,就是太端着了。”孟风眠的手又痒了。“不过,话说回来,风眠你是怎么回来的?”安山道长绕着孟风眠转了两圈,鼻尖微微嗅了嗅,开口道。“嗯,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是很干净的炁。”孟风眠想着遇到的顾昭,眼里带着笑意,附和道。“虽然被吓了一次,但确实是一个赤忱的人。”安山道长的脚步顿了顿,挑眉看向孟风眠。在方才那一刹那间,孟风眠身上的红线光芒闪了闪,难道是见到命定之人了?安山道长正待多问,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动静,孟风眠和安山道长都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一位小厮神情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孟风眠诧异,“是曲烟。”他起身走出了屋子,站在门檐下的台阶上,拦住了慌头慌脑的小厮,问道。“曲烟,出什么事了?”安山道长也认出了来人是谁,这是祁北王妃院子里扫洒的小厮曲烟。见他面上慌慌张张模样,安山心里起了两分好奇,也跟着孟风眠走了出去。“太好了三公子。”曲烟一见孟风眠,顿时一副有救了的模样,当下便匆匆行了个礼,快言快语道。“三公子快去瞧瞧王妃吧,王爷从楚阁里带了个少年郎

回府,听说人带去了主院,王妃气得要昏厥,三公子您快去看看吧。”曲烟说着说着,眼瞅着就要哭了出来。要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讨得了好,便是他这样做扫洒活计的也没个好下场。“什么?楚阁?!”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刚刚去了趟鬼道,又被白鹤颠簸回来的孟风眠要眼晕了,身子微微一晃。“哎,风眠啊,慢点慢点,咱们不急。”旁边伸出一只着道袍的手,一把扶住了孟风眠。孟风眠侧了个头,正好对上安山道长的笑脸,明明就是一张生得不错的脸啊,怎么就这么招人打呢。安山道长好似察觉到了孟风眠眼里的不善,嗖的缩回了手,催促孟风眠道。“风眠小友快去看看吧,唉,令尊的这等红尘风流韵事,我一介方外之人就不瞎掺和了,去吧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孟风眠瞪了他一眼,摔了摔袖子,这才回头看曲烟,急道。“在哪儿?还不快带路。”曲烟:“噢噢。”不过是片刻时间,孟风眠和曲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那假山流水后头了。安山道长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两分悻悻。风眠小友是真的生气了。不过也难怪他这般着急上火,楚阁是什么地方,便是他这样的方外之人也知道一二。楚阁是祁北郡城最大最繁华的南风馆,也就是坊间所说的小倌馆。安山道长想了想老王爷那白胡子白发的老态模样,情难自禁的摇了摇头。还是这等富贵人家会玩。啧,楚阁的少年郎,那不就是小倌嘛!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哦!……安山道长感慨了两句,转身回了屋将昨夜未喝完的酒坛子抱在怀中,他拍了拍酒坛子,上头的红塞倏的飞落在桌上。清冽醇香的酒畅快的朝黑瓷碗奔赴而去。安山道长端起黑瓷碗,大口的喝下一口,随即重重的搁在桌上,翻了个酒嗝,畅笑一声。“哈哈,痛快!”“喝酒就得这般大口的喝!”不过是三碗水酒下肚,安山道长已经头晕眼晕了。他抱着自己怀中的酒葫芦,嘴里念叨道,“没醉没醉,我还得将这酒葫芦装满呢,回头风眠小友该回来了。”“嘭!”的一声巨响,安山道长扑到长长的春凳上,不过是片刻时间,屋里酒鼾声层起彼伏。安山道长又醉了。......“王妃王爷在哪里?”“庭丰小院。”孟风眠点了下头,大步的走在了曲烟的前头,曲烟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绕过假山丛,走过一个院子又穿过一处长廊,孟风眠抬脚进了一处月亮门,前方便是庭丰小院了。不过此时里头一片安静。孟风眠一个心惊。曲烟也是一脸哭丧的模样。这般安静,难道是已经出大事了?这般想着,两人快步朝庭丰小院的堂屋走去。令人意外的是,堂屋里的王爷和王妃一左一右坐高堂的太师椅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却也不算闹得很厉害

,老王爷正在替王妃斟茶,瞧过去颇有些小意模样。孟风眠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他略略整了整仪容,这才上前见礼。“儿风眠见过父亲,见过母亲。”“啊,我儿来了,快快,翠茗给三公子上茶。”祁北王妃柳菲卿五十来岁,孟风眠可以算是她的老来子了,瞧见孟风眠过来,她连忙侧身交代身边的大丫鬟翠茗替孟风眠上茶,笑眯眯道。“风儿,今日怎么来母亲这里了?”孟风眠抬眸。他还未说话,柳菲卿已经看到旁边缩成鹌鹑模样,恨不得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厮曲烟,顿时是知道孟风眠为何而来了。柳菲卿美眸瞪了曲烟一眼。曲烟脖子往后缩了缩,顿时更畏惧了。孟风眠出言解围道。“母亲,儿这两日忙着功课,抽不出时间过来请安,今日得空本也要过来,正好碰见曲烟,瞧着他的样子慌张不得章法,这才多问了几句。”说到这,孟风眠有些踟蹰了。这老子从南风馆里带了个小倌回来,做儿子的要怎么办?别看他娘亲这时面上平静,说不得背地里寝食难安,夜里看烛流泪到天明。想到这,孟风眠更是坐立难安了。“嘭刺。”茶盏重重的搁在桌上,茶杯和茶盖相碰发出一声脆响,祁北王妃和祁北王都看了过来。孟风眠沉下脸,“爹,你也一把年纪了,咱们就不要再胡闹了。”祁北王颇有两分没脸,当即哼了一声,“我便是胡闹又怎样,怎么,你一个做儿子的还管到老子头上不成。”柳菲卿见这父子两人火药味十足,左看右看,连忙拦住,道。“别吵别吵,父子俩吵什么!”“风儿,你误会你爹了,他是从南风馆带回来一位少年郎不错,但那是你爹的故人之子,一时遭难流落红尘罢了。”“唉,咱们这些做长辈的,总不能忍心见小辈遭这等罪,总要出手帮扶一二的,你说是不是?”孟风眠怀疑,“当真?”柳菲卿点头,“是是,自然是真的,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你爹要真的这般胡来,此时我还能和他好好坐在一起喝茶?”“方才都是误会罢了。”孟风眠想了想,这话倒是不假。柳菲卿放柔了神色,“好了好了,你那儿事多,母亲就不留你了,别担心,我心里都有数。”说完,柳菲卿便将茶盏往桌上一搁,分明是端茶送客之意。孟风眠眼睛黯了黯,随即朝上座的祁北王和祁北王妃拱了拱手,赔礼道。“父亲,方才是儿子鲁莽了,还请父亲见谅。”祁北王孟棠春哼了一声,却也没有说什么。等孟风眠离开后,原先笑得一脸慈和的柳菲卿沉了下脸。只见她微微昂了昂下巴,旁边便出来两个孔武的婆子,三两下便将曲烟拖了下去。柳菲卿绷着一张脸,冲祁北王孟棠春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走!”话落,她便率先走了出去,孟棠春不以为意,拈了拈自己有些花白的胡子,抬脚便跟了

过去。两人来到庭丰院的一处亭榭处,周围是外头暗河引进来的河水,河面不见荷叶,里头养了数尾的锦鲤,红的白的橘的,瞧过去热热闹闹的。柳菲卿和孟棠春一起走上亭子。不知孟棠春按下何处地方,只听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随即湖中的水被抽调上了亭子。一时间,亭子周围落下雨幕,哗啦啦的一片水声,如大雨倾盆,两人谈话的声音瞬间被压了下去。柳菲卿板着脸,开口道。“你方才说的长生不老,返老还童是何意?”她斜睨了孟棠春一眼,伸出白皙又略显富态的手,凤染的指甲剔了剔里头并不存在的灰,语调悠长又漫不经心。“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要是糊弄了我......”柳菲卿横眼过去,有了年岁的眼眸里一瞬间爆出精光凶意,“我让你孟棠春剩下的几年时光,得不到片刻安宁!”孟棠春也板了下脸,“好了好了,你冲我还说什么狠话!”“我什么时候糊弄过你了?”“怎么没有?”柳菲卿咬了咬牙,恨恨道,“别的不说,咱们今儿就说说风眠这事。”“当初也是你寻了个种子,说是什么神仙种,非得要我吃了!”“好了,这神仙儿子倒不见得有生出来,倒是生了个面冷心冷的孩子。”“就跟那路上的臭石头一样,怎么捂都不热络。”柳菲卿想想这事都一肚子的气。十七年前她都三十有八了,这老货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粒东西,非说里头有神仙神魂,她要是吃了,以后神仙依托着她的肚子出来,孟家的富贵定然能更上一层!更上一层?像他们这等分封诸地的王更上一层,那不就那把金銮殿上的椅子嘛!一时间,她也有些痴醉了。吃了那一粒非金非银的小圆粒,老夫老妻同房,果然十个月后生下一儿,取名孟风眠。柳菲卿摔了摔袖子,侧过身子别脸,目光看池塘里的鱼儿。孟棠春也有些气短。他不也是听那守坟之人说的嘛。说得天花乱坠的,什么上千年前玉溪真人兵解时留下的一抹神魂,唉,被骗了被骗了。孟棠春讪笑,“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添了个儿子,不亏不亏。”柳菲卿嗤笑一声,“我缺儿子吗?”算上孟风眠,她都有三个儿子了,前头两个儿子早就为她绵延子嗣,算上庶孙庶孙女儿,她都有十个孙子,十二个孙女了。她哪里缺儿子了,犯得着拿命去搏个儿子吗?像她们这等富贵人家,向来早早绵延子嗣,有了骄儿后那是轻易不会再生了。宁愿找婢女替自己,也不愿意再和夫婿同房,怕的就是又有了身子,伤身!孟棠春安慰:“好了好了,风眠还是很有孝心的,方才不就为你撑面子来了吗?”“哼,和自家老爹也没大没小的。”柳菲卿叹了口气:“就是性子冷了些。”顿了顿,她也说心里话了。“我心里也有疙瘩,总是忍不住的去想,他到底是

不是真的是我儿。”“唉,早知道这一辈子,仙人有可能不再是仙人了,我就不去吞那劳什子的神仙种了。”孟棠春也是低落:“唉,怪那生死轮回啊。”“所以芸芸众生生生死死,上辈子再是滔天的富贵,下辈子也有可能是阿猫阿狗。”孟棠春感叹完这一句,目光炯炯的看着柳菲卿,沉声道。“菲卿,这一次我不骗你,我从楚阁带回来的这人,那是一个大宝贝。”柳菲卿:“哦?”孟棠春压低了声音,“是肉灵芝!”柳菲卿抬眸去看他。孟棠春猛地下了决心,伸手去牵柳菲卿,“走,我带你去瞧瞧,你看过后便知道了。”......孟棠春带着柳菲卿来到书房。只见他转了个花瓶,密室大门打开,在柳菲卿诧异的目光下,孟棠春率先下了密室的通道。通道很长,两边镶嵌着东珠大小的夜明珠,倒是不显得黑暗,柳菲卿拿出帕子掩住口鼻。孟棠春瞧见了,解释道。“密室在地下,一路延通到鲤心池,空气自然不比在外头,你稍稍忍耐下。”柳菲卿是半点想到,她方才在的凉亭下方,居然还有这么一处密室!很快,两人便见到了被关在密室里的人,也就是今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楚阁小倌。柳菲卿一看便愣住了,“这......”只见密室的四个方位都摆了一个成□□头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亮。光将湖心下的密室照得很是亮堂,在一张千工床榻上,一个十七八岁弱质的少年郎闭目,似在安眠。他手腕和脚腕处都束缚着铁链。孟棠春见柳菲卿的目光落在他手脚的铁链上,解释道。“别看他这般弱质少年郎模样,力气可小。”他停顿了片刻,语气古怪道。“菲卿,你猜他多大年纪了?”柳菲卿:“多大?和风眠差不多吧。”孟棠春哈哈畅笑了两声,“不不,他啊,要是没有吹大牛,得有三四十岁了,哈哈!”柳菲卿这下是惊到了。她上下打量着床榻上这人,这般模样,这般肌肤和身子,怎么看都不是三四十岁的人啊。一时间,她想起了孟棠春说过的返老还童,长生不老。柳菲卿猛地朝孟棠春看去。“没错。”孟棠春得意的拈了拈胡子,不无炫耀道,“他便是那肉灵芝,肉灵芝便是他,他已经将肉灵芝化到骨血里了。”“我已经寻人问得清清楚楚了。”“他啊,前些日子饿晕在南风馆门口,老鸨子瞧着他面皮生得不错,加上又是外地来的穷人模样,就起了坏心思。”就这样,这人被迫留在了南风馆。柳菲卿面容古怪,“你怎知他身上有肉灵芝?”孟棠春轻啧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真是明珠暗投了。”原来,这人楚阁中大闹了一场,又是打人又是咬人,最后更是直接将咬下的血肉吞嚼,鲜血淋淋的场面当场吓到了诸多富家豪家的公子哥。一时之间,楚阁

混乱不堪。孟府的管家老丁是个好南风的,那时他也在场,正好被压着咬了,不甘心之下,他也回咬了回去,不过是顷刻之间,两人的血肉便沾染到一处了。孟棠春:“你知道吗?老丁他回来和我告假,他是在我面前变年轻的,哈哈,不过是一口肉罢了,老丁的头发黑了,脸上褶子少了。”孟棠春这般说着,语气兴奋,看向床榻上的人目光似暗潮涌动。不过是一块肉,人便年轻了。而他,居然拥有这么多的肉!......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床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要是艄公谢振侠在这,他定然一眼便能认出,这人便是砸了他的脑袋,将他扔樟铃溪的罪魁祸首。“你们要做什么?”林中吉眼睛发红,声音有些古怪的暗哑。他瞧了瞧周围,目光落在那照明的夜明珠时,眼里有贪婪掠过。孟棠春和柳菲卿对视了一眼。柳菲卿没有说话,孟棠春看向林中吉,笑得温和。“孩子,听说你是来祁北郡城寻富贵的?”林中吉看着夜明珠没有说话。孟棠春也不介意。“没有和你做介绍,是我的失礼,不才老朽祁北王孟棠春。”他沉了沉声音,掷地有声。“我,便是你要寻的泼天富贵!”这话一出,林中吉慢慢的转过了头,对上孟棠春的眼睛。......玉溪镇,长宁街,顾家小院。“我回来了。”才看到自家小院,顾昭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回来啦?”老杜氏从灶间出来,瞧见顾昭松了一口气,嘴里不住的唠叨道。“唉,昨儿夜里雨那般大,我和你阿爷都不放心你,你姑妈也是,今儿一早便起了,时不时的来问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顾昭心里一暖。“没事没事,我不是说了嘛,我有时到家会迟一点,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别担心我。”“怎么能不担心。”老杜氏嗔了顾昭一眼,随即注意到她的肩上背了个竹筐,不免好奇的问道。“带了什么东西回来,这么多。”顾昭失笑,“是藤藤菜,别人家送的。”说着,她将肩上的筐子卸了下来,让老杜氏看里头水灵灵的藤藤菜。老杜氏:“这么多啊,这得吃到什么时候?”顾昭一边将菜从竹筐里拿出来,一边笑道。“不怕,回头给慧心阿姐家送一些去,现在咱们家里人多,剩下的两天便能吃完了。”老杜氏:“成!奶奶给你烧了热水,昨夜这么大雨,你身上肯定都是泥点,记得好好的洗一洗,这些藤藤菜你就别忙了,我一会儿给慧心送去。”老杜氏一边说,一边将藤藤菜从箩筐里拿出,又找了个木桶将根茎浸泡在其中。......顾昭洗完后不等老杜氏制止,自己拎了桶到河边的小石头上洗衣服去了。等事情都忙完后,已经接近巳时了。顾昭搬了张小杌凳到院子里坐着,潮湿的头发披在肩上,让日头好好的晒着。在院子的另一头,卫平

彦也搬了个长凳躺着,悠闲模样的翘着脚,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就像只大猫闭眼摇尾一般。顾昭不免多看了两下。卫平彦撩了下眼皮,似乎是注意到顾昭的目光,他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即翻了个身背对着人。顾昭:......突然的,她喊了一声。“呀,姑妈你回来啦?”卫平彦手脚忙乱的坐了起来。糟糕!要是被他娘瞧到他这般坐没坐相的模样,耳朵肯定得遭罪!又是拧又是唠叨的,卫平彦表示他可受不了。卫平彦坐直后,探头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顾秋花的身影,顿时知道自己被骗了。“好你个顾昭!”卫平彦怒瞪而来。顾昭摊手:“表哥不好意思啊,我夜里当值一宿没睡,方才有些发困,眼花瞧错了。”她说得真诚,一时间,卫平彦还真有些分不清楚了。“那便原谅你一次吧。”卫平彦犹豫的重新躺回去。又过了片刻,只听顾昭又道。“姑妈你回来啦?”卫平彦蹭的怒火上涨。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顾小昭你是故意的!”只见卫平彦蹭的一下坐了起来,顾昭啊了一声,无辜的看了过来。这一次她可没有逗猫呢。“哎呀,痛痛。”卫平彦只觉得耳朵一痛,接着便是顾秋花的咆哮声入耳。“娘不是说了嘛,让你坐要有坐相,你这样在院子里躺着翘脚像什么样子?啊!别人看到了该怎么说你,二流子一个!”顾昭瞧着大姑妈的狮吼功,偷偷的摸回了自己的屋子。不愧是杀鱼宰猪吓唬人的大姑妈,嗓门真有些大。院子里有猫儿表哥委屈的声音传来。“可是我就是喜欢这样,这样舒坦。”顾秋花一窒,“夜里让你在屋檐上攀高吐月华还不够啊。”她瞧了瞧周围,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道。“平彦啊,咱们晚上做只猫,白天就做个人,成不成,正好一半一半。”卫平彦苦恼,吭吭哧哧老半天,期期艾艾的开口。“娘,这样精分,实在是太难了。”猫猫做不到啊。顾秋花:......屋里,顾昭忍不住笑了声。这时,六面绢丝灯里有动静,顾昭拍了下灯面,大黑狗的身影一下便从里头掉了出来。顾昭:“怎么了?”大黑一脸幽怨:“汪汪!”你前儿和我说什么了?你说了,要是你自己撒谎,就一定会被暴凸眼,长舌头的大鬼追撵......最后,大黑总结道。“汪汪!”你一定是撒谎了!顾昭心里有片刻的心虚,随即她又挺直腰板,镇定的摆手道。“意外,这都是意外的巧合罢了!”大黑才不相信,大眼睛斜睨了下顾昭,拿大屁股对着人。顾昭:......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拿这一招对付人?“真的,你看我们虽然碰到大鬼了,但是我没有被追撵啊,反倒是大鬼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了。”为了增强说服力,顾昭将六面绢丝灯里的桃三娘

拎了出来,在大黑面前晃了晃。桃三娘在灯笼里默默流泪,冷不丁的被拎出来,脸上还带着狼狈的血泪。桃三娘愕然:......顾昭手一僵,随即又以飞快的速度,再次将小人塞回了六面绢丝灯,这才看向大黑,此地无银三百两道。“刚才,咱们没看到什么吧。”大黑嘲讽的汪了一声。啧,傻瓜!顾昭:“......好吧。”顾昭躺下一会儿,辗转反侧,脑海里一直都是桃三娘默默垂泪的模样,她侧头看向灯笼时,不禁又想道。在灯笼里头,是不是也一直哭?半晌后,顾昭又坐回圆桌旁,盯着六面绢丝灯看了一会儿,伸出食指,轻轻的扣了三下灯笼,清了清嗓子,轻声道。“桃三娘,我请你出来了。”顾昭缓了缓,这才将手伸进六面绢丝灯中。……六面绢丝灯中,桃三娘抱着膝盖坐在这一片白亮的天地里,看着半空中突然出现的手,她面上有片刻的怔愣。只见这手白皙修长,关键的是,此时它掌心朝上,隐隐有邀请之意。桃三娘拿帕子擦了擦脸,跳上了这掌心。顾昭将桃三娘从六面绢丝灯中捧出,搁在桌上。桃三娘此时收敛了怨气,面容是清俊的小妇人模样,她不过掌高,站在藤壶和杯盏旁边,顾昭诡异的觉得有几分可爱。错觉错觉。顾昭暗暗扭了下自己大腿,疼痛让她清醒了两分。桃三娘提了提裙角,对顾昭行了个福礼,“道长,三娘有礼了。”顾昭别扭,“客气客气。”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了。毕竟几个时辰之前,她们两人还打得热火朝天,有你没我。顾昭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在灯笼里偷偷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顾昭在灯笼里贴了化怨的符箓,桃三娘虽然是厉鬼,她身上却没有血气,显然是头一次犯罪就被顾昭逮了个正着了。厉鬼化去怨气,便能红尘事了投胎去了。“啪嗒。”桃三娘垂泪。她又冲顾昭道了个万福,求道。“道长,三娘险些犯了杀戒,害了无辜的人,是三娘罪孽深重,道长为三娘化怨是为了三娘好,这些三娘都知道。”她抬起了头,眼眸里是深深切切的哀伤。“但是三娘不想化去怨气。”顾昭被她眼里的哀伤震到,不禁问道。“为何。”桃三娘沉默片刻,怀里出现婴灵,她以神魂为织布,化了一方红底蝠纹的襁褓将婴灵包裹。黑乎乎一团的婴灵在桃三娘怀中格外的安静。桃三娘声音幽幽:“以前是为了报复不愿意入轮回,现在是为了它。”顾昭同样将目光看向了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