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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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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骏不等文子菁继续自责,拉着她的右手,一边走出练武场,一边道:“二师妹,别急,六师妹有元婴初期修为,又懂医术,对付凡人绰绰有余,遇到妖魔鬼怪,以她的聪明才智,手段技巧,也未必会输,我现在就传信给师父师娘,即刻下山去找人。”

文子菁本来愁眉深锁,闻言杏眼倏然一亮,像阴雨天空突然放晴:“大师兄说的是,着急也没用,我生平没遇过几桩大事,竟这般浮躁!”

“二师姐,不妨事!”一向惜字如金的凌子默突然出言相劝,狼一般锋利的眸子盯着眼前红衣,与那双交握的大小手。文子菁的手白皙好看,素来动作优雅,可是被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包住时,在他眼里,却是不该那么交握,宁可柔弱无依。

文子菁惊讶缩回被刘子骏牵起的右手,回身一看。

师弟们包括苍白的苏子霁,都井然有序地跟在后面,朝弟子房不疾不徐走去。凌子默面容沉静,眼睑微垂,似乎打量了文子菁欲盖弥彰的动作一眼,又似乎没有打量。他的情绪一直藏得极深极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波澜不惊,从容以对。偶尔说一句话,也无关痛痒。

傅添突然奔到苏子霁前面,张开双手,拦住他,道:“三师兄,六师姐和你去附州做了什么?你说来听听,尽量事无巨细,我们分析一下!”

莫子凡不耐烦地走过去,一把推开傅添,喝道:“分析什么?!八师弟,你莫耽误时间,找六师妹要紧!我们走得越晚,六师妹遇险的可能性越大!有话边走边说!”

苏子霁一惊,伸手按莫子凡的肩膀,低声说:“五师弟且稍安勿躁。”

刘子骏和文子菁同时面色一寒,莫子凡说得也不全错,只是言语态度间毫无尊重,有伤同门和气。现在不是主持公道的时候,刘子骏只得含混道:“五师弟,你先去收拾行李。八师弟,你还没年满十六岁,不能下山,去歇着吧。”

傅添急道:“大师兄,眼下规矩是小,寻人事大,再说也未到师兄师姐的历练日,你们都能下山,事宜从权,我为什么不能去?”

文子菁转头看傅添一眼,文子茵离山后,无人给他另做汤汤水水,好容易养出的二两肉,似乎都瘦没了,柔声道:“八师弟,你说得很对。只是附州路遥千里,御剑而行也得六七日,你能御剑这么久?”

傅添被噎得说出话来,御剑飞行这么远,灵力消耗极大,肯定没人愿意带他一起飞。唯一肯帮忙的老好人苏子霁,此刻疲惫不堪,自顾不暇。

傅添可怜巴巴地瞧文子菁,作揖求道:“二师姐,你不能带我御剑吗?”

文子菁为难道:“我不知阿茵现下情况如何,若耗光了灵力,不能施以援手,怎么办?”

傅添又睁着一双隐然含泪的大眼,转头看向刘子骏。

“二师妹,我去收拾行李了,你也抓紧时间收拾妥当,尽快出发!”刘子骏抬头看天,说完话,落荒而逃,众同门也作鸟兽散。无情地将傅添留在原地。

傅添瞬间泪洒衣襟。

他从小体弱多病,总觉得活得没意思,好不容易遇到妙手仁医穆琼池,病大有好转,又在文子茵悉心照顾之下,日渐康健,不再郁郁寡欢,并心悦于她,却突然得知心上人失踪,无能为力,简直像刀子剜心,难受至极。

“啊!!!!!”傅添仰头嘶声大呼!

悲伤的声音回荡于山谷之间,连回到凤若轩的文子菁,弟子房的师兄弟都能感受到他此时的伤心无奈。

文子菁系包袱的手一顿,倏然看着窗外,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刚才不该拒绝带傅添御剑。可又怕妇人之仁误事,别的事都罢了,事关她最心疼的阿茵,她真没办法将傅添的感受凌驾于妹妹的安危之上。

最终决定还是不带傅添。

弟子房内。

苏子霁动作麻利,将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金银、孤本秘籍、名家画作,甚至前朝的几串古钱,都收进包袱,只要能找回文子茵,钱财宝贝他都视如粪土,都能舍弃。

“三师兄。”

苏子霁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傅添出现在门前。

他喜竹,门外竹林四季常青,傲雪凌霜,在三月更长得青翠遒劲,难掩病容的少年站在生机勃勃的竹下,愈发显得单薄如纸,愁苦可怜。

苏子霁告诫自己不能心软,八师弟一定会求自己带他下山去找文子茵,绝不能答应。他这几天彻夜未眠,粒米未进,仅凭一口硬气及对文子茵的爱撑着回到神农顶,已经没力气了。

傅添见一向温文尔雅的苏子霁没回应,深知他担忧至极,清了清嗓子,才道:“三师兄,你能否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告知我,六师姐去附州做什么?也许我能根据她的言行举止,想出一点线索去寻她。”

苏子霁听这个说法合情合理,也没有强人所难,便任由傅添走进小厅,自己回到内室,温声道:“八师弟,六师妹在家常说,第一次历练一定要去最好的客栈听书,还有想摆摊给人看病……”

小厅与内室之间有一道绘了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屏风相隔,人影隐约。苏子霁只顾找东西,没有看清,傅添幻想文子茵出入客栈,济世行医的情景,神色是那般柔和:“所以,她都做了?”

苏子霁趴在地上,震惊地回头看他,刚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精致瓷瓶,差点失手摔碎:“对,你怎么知道?”

傅添微微一怔,在小厅中间站了会儿,淡声道:“六师姐一向言出必行,更何况这些又不是什么难事。六师姐摆医摊,有人找她治病吗?”

苏子霁有些尴尬,也忍不住替文子茵叫屈,站起来,背过身,将瓷瓶塞入包袱中,才道:“附州偏远阴冷,花草树木未得军民改造,才得一个山水甲天下的美名,百姓恐是未受教化之刁民,哪懂六师妹医术的好?”

又在心里骂自己言语无理,又想维护心上人,天人交战。

附州百姓并不知自己被人如此诋毁,不然都要惊呼冤枉。

傅添揉揉酸涩的眼窝,点点头,道:“所以,一个病人都没有?”

苏子霁愤愤不平地心道:六师妹待你如此之好,你有没有感恩之心,有必要揭短吗?

他假装没听见傅添的话,默默趴下,搜寻床下的物件,看还有没有值钱的,一并带走。

傅添轻轻咳嗽两声,自行走到小厅的竹椅旁坐,点燃小碳炉,将随身携带的水囊之水,倒入壶中烧开。

“三师兄,你们在哪摆摊?”

苏子霁想起这件事就更加不忿:“养生堂门口,原以为那是个行慈善之事的地方,不会赶我们走,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

傅添见水烧好了,拿起杯子,浇水炙烫,泡了两杯白茶,道:“三师兄,不管去哪里摆摊,都要花钱打点。”

苏子霁满脸愕然。打点?这他可不知道!还要打点吗?

傅添看他神情,就知道三师兄与六师姐都是新手出山,啥也不懂,低声道:“三师兄,你要不要喝茶?”

苏子霁拍拍裤腿上的灰,不情不愿地走过来,道:“八师弟,下山前你怎么不说与我们知道?”

傅添拿起滚烫的茶,吹了一下,苦笑道:“我跟六师姐说过了,估计她没往心里去。”

苏子霁不知这话真假,他为人厚道,不愿无故质疑别人,捏着杯子,沉思道:“的确如你所说,没有一个病人找六师妹看诊,我们便把医摊收了,六师妹去客栈听书,我去采购大家写的清单物品,回来就找不到六师妹了。”

傅添的脸色不太好看,将茶杯放回原位,道:“六师姐是在你们到附州的第几日失踪的?”

苏子霁也放下茶杯,实话实说:“第二日。”

闻言,傅添更加严肃,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攥紧:“她听了些什么书?”

苏子霁说了个大概,傅添蹙眉道:“三师兄,六师姐可能没有遇险,是有心不告而别。”

“什么?!”苏子霁震惊地站了起来,带着一阵疾风,差点掀翻所有茶具。

“你说什么?”他一字顿一字道。

傅添站起身,个子瘦小,却凛然不惧。目光澄净而坦然。

苏子霁又气又急:“为什么?!六师妹为什么要走?”

傅添娓娓道来自己的全盘分析:“我这么猜测,原因有三,其一,如果六师姐诚心想在附州行医历练,以她凡事亲力亲为的个性,定会自己去准备摆摊所用之物,可她没有,任你随便买。这就很不对劲了。”

“其二,六师姐一向百折不挠,不怕失败,怎么会摆摊两天就放弃?”

“其三,六师姐在神农顶一直说想在客栈听书一整天,第一次装乖,等你回来,是想麻痹你,让你以为她不会乱跑。其实她早就想好了,要去别处!”

苏子霁听傅添说完,越想越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文子茵抓阄,抓到他陪同下山,原本他还以为是老天爷的恩赐,他是天选之子,他们即将朝夕相处,说不定便互生情意,成天造地设的一对道侣。

现在想想,这一切也许都是文子茵有意为之,抓阄的人名是她写的,也是她抓的。

同门个个是人精,而他苏子霁,又傻又憨厚,所以她选他相伴出行。

这么多疑点,他都视而不见,整天胡思乱想着一些不曾发生的你侬我爱。

不选他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