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异尘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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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季已经很老，老到自称“人体天气预报机”。只要快下雨，关节就不自在。腰疼难坐，让他只有看着面前的克隆人娃娃们玩耍，才会忘掉些现实。

人们不再能生育，无论是辐射影响，还是黑雾侵扰，就算偶尔有乐观的父母能坚持九个月，面对的，还是反复重症监护。

有些有“先见之明”的人们，提早依靠山体，或者在地下，建造了许多庇护所。接下来几十年，它们发挥了巨大作用，为保存人类火种作出巨大贡献。

老季带着一群孩子，住在一个庇护所里，编号M757。刚住进来时有些波折。当最后一个“原住民”倒在老季的枪口下，庇护所计算机系统发出热情的邀请。老季需要解决许多日常烦心事儿，比如吃喝拉撒打架磕碰甚至生病。也教他们道德，比如礼貌。最烦心的还是吃。

14个孩子14张嘴，14岁的孩子吃了睡，睡醒起来说饿了，爹妈急得掉眼泪。老季又当爹又当妈。

最初老季看着满地尸体，把尸体一个一个拖出庇护所，等着野狗闻着味儿过来，一枪打死。狗肉、狗皮、狗骨头都很有用。后来尸体用完，就在庇护所里翻找干粮。干粮也吃完，老季于是对照地图找其它庇护所“串门”。

如果能种地，何至于此。

这份地图是老季的安身立命之本，想当初庇护所系统主机即将宕机，老季拼命下载了半份地图，如今世间仅此一份孤品。

怂和莽在老季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没有意外，老季可以带娃娃们一直生活在庇护所里，看着他们长大，想出去的出去闯，不想出去的在庇护所里，都可以。他们有什么成就是他们的事，自己就这样。

意外是媛媛生病了。庇护所计算机检查是“辐射综合征”。庇护所隔离辐射的呀。

“他们偷偷溜出去玩了。这是视频监控。”

老季看到三四个孩子叽哩哇啦跑过甬道，为首的是媛媛，她拿着自己的左手，按上大门。大门打开。老季看看自己的左手，它不说话。

老季心里翻滚过几千字道理，说：“另外几个也检查一下。这个怎么办？”

“喜马拉雅山有一庇护所，是钢铁姐妹团的基地，基地里有人体改造器。”

“我就是有99条命也打不进去。”钢铁姐妹团，当初曾想招募自己，自己没同意。别说基地的“红美人”号机器人，外面的机关枪和身穿动力护甲的士兵，自己过不去。

“还有办法。饮用纯净水，每天三杯，每次五百毫升。”

“基地里那个叫什么？”

“人体改造器。”

老季默默记下来。此事要不从长计议。

晚上检查结果出来，四个孩子都有症状，媛媛最严重。计算机说，再晚治疗将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

如果老季知道这个后果指的是无法生育，会不会砸电脑。如果自己离开，他们肯定活不下去；如果自己不管，四个孩子活不下去。当初带出来三十个娃，如今折损大半。老季的心在抽。

人们总说，伟大有伟大的起点，胜利在前方指引自己。后世被称为“那个季骁瑞”的老季，在开始这段旅程的起点，是床头挠头叹气。烦躁。

第二天，他决定到50公里外的小山庇护所串门，礼貌问候一下他们近况，求他们借点粮食。如果他们不礼貌，就用手里的爱枪教他们礼貌。

小山庇护所保存完好、固若金汤。

再完好的堡垒，人也要呼吸。老季把黑雾散开，一个隐蔽的角落，黑雾吸了进去。老季一步跳上，对准吸气口慢慢释放黑雾。如今体内黑雾不如当初，想当年自己也是个大杀四方的人物，现在这黑雾，只能刺激别人鼻腔、泪涕并流，就像辣椒粉。

受不了就会跑出来。老季在门口等着。地图只有庇护所地址，具体情况说明没下载下来。

说不定里面会撞出一个“红美人”机器人。老季在趴在一旁阴影里。

还好，就冲出一群人，一边咳嗽一边拼命跑。

这种情况下，适合教他们礼貌。六管电浆炮节奏动次打次，人们倒下。老季闪身溜进大门，没见人。最里面，老季看到奇怪的东西。

一具具一人大小的罐子，里面有人躺着，罐子面板上写着：

“休眠时间，两年五个月八天14小时23分6秒、7秒……”数字跳动。

“是否打开？”

老季数了一下，罐子有50多个。有的里面没人。

晚上回来，老季仔细询问庇护所计算机。第二天起床没有挠头。老季把孩子们叫来。

“收拾一下，今天我们离开这里，去下一个庇护所。”

一群人收拾妥当装车。老季有两辆车，一辆核动力摩托车，这是自己的宝贝，每天陪自己睡觉，有的庇护所门太小，拆了也把摩托车放进来，地图得靠它。还有一辆校车，电池组老旧，只有一个优点，它是太阳能的。阳光下可以慢悠悠地行驶。在M757庇护所门口，老季想了一下，把左胳膊取下来，黑雾充盈，模拟成手的形状，五个指头灵活地动着。

“李明，手你拿着，万一不行，你们再回来。手一定要保存好。”老季留了一点黑雾在里面。

小山庇护所。行李取下，校车藏好。老季对着门大喊：

“爷爷我回来了！”

“欢迎光临，我的主人。”庇护所门打开。摩托车开进去，所有人跟着往里面走。

老季叫停叽叽喳喳的孩子，严肃说道：

“从今天起，我要去很远的地方，找药治疗媛媛他们。”老季看了一眼四个孩子，都高烧不醒，“加上我们的食物难以为继。你们每个人进休眠仓，等我回来，带你们出去玩。”

孩子们欢呼雀跃起来。不应当让他们过早看到世界的残酷。老季让孩子们先出去。关上门。

一具具休眠仓的灯光照着老季的脸，老季一言不发。

“全都打开。”

“是的主人。”

休眠仓陆续打开。老季走过去，看着休眠安静的脸庞，一只手抓住脖子，捏断。慢慢有的人坐起来，神志不清，老季伸出手，捏断脖子，再让他躺回去。

门打开，老季一脸悲伤地说：

“刚才我检查了一下，发现他们不幸在睡梦中过世了。让我们把他们搬出去，祈祷他们安息，好不好。”

很多孩子觉得可惜。有些人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老季让他们一个个坐进打开的休眠仓里，再一个个关上，眼眶有点湿。李明旁边放着自己的左手。

都处理完，老季想起，好像忘了道别。算了，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就回来。

小山庇护所在一座山上。老季现在山上眺望。地图显示的方位，隐约有座高山。面前一望无际的废墟尘土，灰黄的天空阳光刺眼。一阵风吹过，扬起黄沙，从东边卷到西边。远处两点钟方向有一栋楼，一根根灰色的水泥柱，支撑一层层楼板。今晚就住那，顶楼下一层，完美。

“我去去就回！”开动的摩托车带走老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