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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九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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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中的另一个,则是芬兰迪亚。这个除了琴酒和宫野艾莲娜之外,他第三个接触到的组织成员,其职业竟然是一名国际知名的造型设计师,和莎朗·温亚德这样的世界级大明星有过好几次合作的那种。

松田阵平虽然有些无语,但对此其实已经见怪不怪——各行各业中都遍布了几个组织成员,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就连他自己都在不久之前正式上报组织,准备大学毕业后考取警校,成为一名“光荣”的日本警察……嗯,是黑衣组织驻日本警察卧底,并在沉寂许久后,顺利得到了那位boss的通过。

扯远了,让他和芬兰迪亚两人重新产生交集的原因之一,是源于那个名为[隐匿的假酒]的支线任务。

作为松田阵平任务目标的三个人:贝尔摩德满世界晃,除了新闻报纸上一些边角料的新闻,基本找不到她的人影;而卡慕更是长期行踪成迷,除了他自己和特定的某些人,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儿。

也只有芬兰迪亚,最近似乎有从设计圈里隐退的打算,一直待在日本境内,时不时就会冒出来找他帮忙改装炸弹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也因此,松田阵平找起对方来,远比找另两人要容易得多。

至于另一个原因,就牵涉到让他原本在组织里安静潜水,顺便随便挑一些小任务,积攒足够的积分,兑换他之前用通过主线任务获得的[系统功能解锁卡]解锁系统商城后,在系统的指引下,看到的据说有着拯救萩原研二线索的一块编号为[326x萩原研二]的漫画碎片——这一打算彻底落空,并下定决心去日本警方卧底的背后,发生的某件事了。

哦,对了,比较值得一提的是,这张碎片被专门分类在一个被标红为[特殊]的标签栏里,其后还紧跟着三个灰色带锁、显示[匿名]的图标,让人根本无法得知那后面具体隐藏着的是什么。

——话题回归,其实让他做出“去当卧底”这个决定的契机已经很早了,只是现在回忆起来,心中依旧还是会涌起浓浓的愧疚、沉重、愤怒,乃至憎恶、负罪感。

而经过他近年来千方百计的调查,除却行踪神秘的朗姆,芬兰迪亚和卡慕这两个人,是最有可能一手策划出那起事件的幕后黑手。

他当时16岁,已经离开东京许久,正以“宫野阵”这个身份在位于神奈川的立海大附属中学高中部就读。

然后,完全打破他平静日常的事情发生了。

自从那次酒吧会面之后,就仿佛彻底从人间蒸发的卡慕,时隔四年,突然给他发来了一条仅有一张图片的简讯。

【[图片jpg]——camus】

带着疑惑的心情将那张图片放大后,松田阵平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那是一张报纸,报纸侧面的一栏标题上,赫然写着【前职业拳击手松田丈太郎,因遭遇车祸意外死亡。】

而这张报纸上显示的日期,是11月21日。

对如今的他而言,这个时间确实说不上有多特殊,但好巧不巧,这一天,却正是他作为“松田阵平”这个早已被掩埋于时光洪流之中的身份的生日。

——亲生父亲在他生日的当天,因车祸意外去世。

这种意外,确实并非绝对不可能发生。

但一切都太巧了,巧到让他很难不相信这是组织为了彻底掌控住他这把自出鞘后,就表现得不太趁手的刀,而特意安排给他看的一出“惊喜”。

亦或者说,警告。

松田阵平在加入组织之后,曾无数次设想过这些人很有可能会出手威胁他过往的家人和朋友。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做的越多,越证明他根本割舍不下过去的生活,组织就越发可能会对他过去的那些重要之人动手——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因为他当初的性格实在太独,名声也不怎么好听,所以组织并没怎么关注到和他隔了一个班,本该不会和他产生多少交集的萩原研二这个人的存在。

他先前并不是没有为此在暗中做出某些准备的,但悲剧最终还是发生了。

事实证明,到了最后,他依旧无法以一人之力,抗衡以“酒”这种他最深恶痛绝的东西来作为代号的、这个黑色庞然大物的倾轧。

而他,就这样无可辩驳地,成了造成自己父亲死亡的罪魁祸首。

他居然……害死了他的父亲。

害死了那个他少年时期最崇拜的英雄,害死了那个后来对他并不算好,但始终是他血脉至亲的——最重要的家人。

而他作为一个儿子,就连对方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更别说找出隐藏其幕后的真凶,替他报仇雪恨了。

真可悲啊,松田阵平,你离家出走时,是怎么信誓旦旦向他保证的来着?

你说你跟他不一样,你会变得比他帅一万倍。

呵,你在说什么蠢话,白日做梦,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垃圾。

乍一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松田阵平的精神状态险些直接崩溃,大脑一片空白,心底对自己、组织乃至这整个世界的憎恶霎时上涨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程度。

这跟当初得知宫野艾莲娜“意外”死亡那次的感觉,又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时候,他虽然觉得愤怒又震惊,但还能勉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以此来敷衍梅酒的试探。

但这一次不行,他做不到。

毕竟,这又一次的“意外”,是真正降临到了他亲生父亲身上的、专门精心设计出来给他看的、全然因他而起的“意外”。

苍白着一张脸来到组织在神奈川设置的某个安全屋之后,松田阵平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三夜,期间不吃不喝,在只差一点就把自己饿死之际,被骤然破门而入的琴酒打晕,押送进了组织医院。

第二天他醒来后,对着被头顶白炽灯照得一片煞白的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据说,人在成长过程中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或多或少,岁月会让我们逐渐习惯遗忘和失去,那或许是年少时光里的天真,或许是浪漫无畏中的梦想,再或许,是一些永远以为终将来日方长的人和事。

“虚妄”是一种比一无所有更加空洞寂寥的状态,它仿佛距离死亡很近,却又似乎隔了很远,远到连自己的心都难以切实触碰,像是当你鼓起勇气想要伸手轻抚月光,却被沾染夜色的晚风骤然折断了脆弱的指骨。

所谓现实,总是比小说更残忍、也更虚妄的东西。

不知道因何而起,只某一瞬间,在松田阵平冰冷而寂寥的心底,对“考取警校”这个本该一开始就彻底被从他生命中划去的选项,突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执念。

细细想来,无论是导致父亲从英雄沦为酒鬼,还是让他大半个童年被难闻的酒精与一声声“杀人犯的儿子”所笼罩的源头,包括后来被酒精与现实逼迫得离家出走从而意外一头撞入组织的阴影,直到现在,在把他父亲的死亡判定为是一起“意外事故”后,所给出的潦草结案……

可以说,充斥在他这十多年人生各个时刻的每一桩“灭顶之灾”,无一不是与日本的警察体系和制度,以及其中那些尸位素餐、丝毫不以民众为先的警察有所关联,甚至这其中的相当一部分,完全是因他们的失职和不作为而起。

真好笑啊,本该坚守正义、心怀信念、守护民众,代为管理脚下这个国家政法秩序的警察之中,居然衍生出了这样一批令人恶心的蛀虫。

这种人、这些人,究竟凭什么在践踏了他的一切之后,依旧能够好好活在阳光之下,甚至受人尊敬,步步高升?!

他们根本配不上这个国家民众对他们的信任和敬仰,更配不上佩戴在他们胸前的那朵象征着绝对“正义”的五瓣樱花。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想,并选择接受了系统适时发布过来的【卧底支线】任务。

他知道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很不对劲,也知道不应该放任自己继续这么不对劲下去,可他控制不住。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而且在彼时的松田阵平看来,给自己套上“黑方卧底”这层身份的另一个理由是——这样可以帮助他最大程度地摆脱黑衣组织对他的掌控。

毕竟,不只是日本警方体系内的某些警察,他对黑衣组织也全然没有半点好感,在他眼里,这二者不过是垃圾和魔鬼的区别罢了。

那天之后,松田阵平一如往常、面色平静地回到学校继续上课,表面看起来没有多大变化,但只要稍加试探,就能够轻易看出,这个少年对警察这个职业和群体的憎恶,已经到了一种近乎偏执、毫不掩饰的地步。

事实上,这一点算是松田阵平刻意表现出来给组织里的人看的。

甚至到后来,这种“恶意”的辐射范围,被他有意识扩展到了这个世界概念里的整个红方,目的就是为了增加组织上层对他的信任程度,以此达到允许他报考警校,亲眼去看看这个培养出那些警界“蛀虫”的地方的目的,这一系列情绪虽然确实出自他的本心,但其实还没有真的偏激到他所展现出来的那种地步。

而且据松田阵平所知,当初误判了他父亲那场案件、后来又接手过一段时间白鸠爆炸案的那个警察,现在已经坐到了警视总监的位置……

果然,日本警察里实在是有太多德不配位的垃圾和蛀虫了。

松田阵平心想。

贝尔摩德曾经评价他的演技表现好坏基本随缘,这没有错,只是不完全对,并非不想,只是对于不感兴趣的事物,松田阵平从来都是秉持着一种可有可无的懒散态度,这其中显而易见就包含了演戏这种完全不符合他人设的事情。

可一旦当他真的受到什么刺激,或者因为某个理由而彻底认真起来的话,那么他所能做到的程度往往远不止平日里和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至少,在短期内达到及格线以上的水平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松田阵平说着讨厌警察,但他其实从来都没有一以概之的想法,更加不会在此基础上去否认警察体系里确实存在着的、一些非常优秀的人。

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有着那样坚定信念和意志的警察,他还从未遇见过。

“如果在我彻底厌倦这次“卧底”任务之前,依旧没能看到能够让我对这个群体稍有改观的东西的话,那或许我真的不需要再继续演下去了,到时候,我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想象呢。”16岁的松田阵平坐在高中教室的后排,轻轻摩挲着面前数学课本的纸张,眼底一片幽邃的黑沉,口中低声囔囔。

“可别让我失望啊,肩负着日本未来的新晋警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