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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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术培的家在一个外观老旧的小区里,虽然看着不起眼,但位置相当不错,而且里面的户型全是超出普通住房两三倍的宽敞的大平层,一梯两户,低调而奢华。袁家本不缺钱,但因为袁术培还在任上,不想过于张扬,便一直住在这套多年前置办的房子里。
祁震提着两个高档参茸礼盒走进电梯间,远远看见一对夫妇刚等到一部电梯,于是紧走了两步跟进去,站定时,才发现竟然是袁莉和戴瑞年。袁莉穿着件宽松的米白色连衣裙,孕肚明显,戴瑞年则是温柔百倍地搂着妻子的腰。
“祁震,你怎么——”袁莉满脸惊讶。
祁震礼貌地笑了笑,“我过来看看袁叔,有点小事想请他帮忙。”
“祁总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戴瑞年语气有些尖酸。
祁震目光温柔地落在袁莉比从前圆润柔和的脸上,完全无视了戴瑞年的讥讽。
“哦,爸爸在家呢!”袁莉目光楚楚地看着祁震,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戴瑞年不悦地看着妻子盘发的后脑勺,把原本虚虚揽在她腰间的手移到了肩膀上。袁莉被丈夫捏住肩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用手护住凸起的肚子,回头看着丈夫,白净细腻的脸颊泛起些许红晕。
祁震见袁莉转头,也调整了视线,目不斜视地看着电梯门。
电梯很快到了,祁震礼貌地让出两位正主,自己跟在后面。
保姆早已在门口迎候,袁术培见女儿来了,连忙小心翼翼地迎上去,看见跟在后面的祁震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笑眯眯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阿震好久没来了。”
祁震微笑着寒暄,“不好意思袁叔,最近有点忙。”
袁术培点头,“年轻人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忙了好。”
几个人在宽敞的客厅里入座,戴瑞年看了一眼祁震,走到岳父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袁术培眨了眨眼睛,装作随意地对祁震道:“阿震你先坐,我跟瑞年先谈几句,”说完带着女婿进了书房。
保姆贴心地给袁莉拿来热毛巾,让她擦了手,才把她最喜欢的茉莉香茶端上来,给祁震的是西湖龙井。袁莉不敢多喝,只喝了两三口,就让保姆换牛奶来。
祁震默默看着袁莉,她和从前有很大的不同,也许是结了婚,如今又即将做母亲,举手投足间多了许多稳重成熟的韵味,那曾经让他着迷过的少女气息已经完全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让人心生感佩和尊重的气质。
袁莉看祁震一直望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圆润的脸颊,笑着问祁震:“我是不是胖了很多?”
“现在挺好的,你从前有点太瘦了。”祁震微笑着回答,他第一次替她感到由衷的喜悦,“你的状态很好,看得出来,他对你很用心。”
袁莉容光焕发地笑起来,“瑞年对我很好,还有三个多月呢,婴儿房都已经布置好了,他什么都不让我做,我现在每天除了吃和睡,就只剩下散步了……”
祁震微笑着,听着袁莉幸福地唠叨,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个荒唐的梦,他眼前突兀地冒出夏冰的模样,她站在蔷薇路别墅的那丛栀子花丛前面,笑容温柔明媚,宛如耀眼的阳光……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戴瑞年从书房出来,走到妻子身边坐下来,把满面红光的袁莉亲昵地抱进怀里,袁莉不好意思地侧身倚着丈夫胸膛,躲开了他过于亲密的举动。
祁震回避地移开视线,看见袁术培走出来,礼貌地站了起来。
袁术培看着女儿女婿当着外人的面在沙发上腻歪,有点不快,对女儿道:“那个,莉莉,你和瑞年去旁边的花市上给我挑几盆兰花吧,我过几天要送人。”
戴瑞年连忙说:“我去,让莉莉歇着吧。”
袁术培微微皱眉,“今天市场人不多,正好让莉莉去运动运动,走走看看,你不能把她护得太过分了,还有,她体重得控制,不然将来孩子太大可不行!”
“是,我这就带她去逛,爸你放心,莉莉在孕妇里绝对不算胖的,她的食谱那是我跟营养师反复研究的,她现在身体各方面状况都非常好。”戴瑞年一脸认真。
“行,行,你们去吧,正好让我跟阿震聊会儿。”袁术培不耐烦地朝女儿女婿摆了摆手,转头对祁震笑道:“来,咱爷俩到那边露台上坐。”
袁术培的露台弄得很是干净惬意,他老婆早逝,后来对女人也没什么兴趣,喜欢侍弄花草,因此露台上高高低低地养了不少植物盆景,看着不显山露水,但有些品种可不是花钱能弄来的。祁震从前也是袁家的常客,几年未见,这些植物盆景似乎早已换过一轮,全不是当年记忆里的那些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袁术培松弛地靠在躺椅上,捧着自己心爱的紫砂壶抿了一口,眯起眼睛看着祁震。
祁震轻轻舔了下嘴唇,“袁叔,我想请你入股朝晖。”
袁术培眼皮一抬,“朝晖要发行新股?”
“不是,是需要回购一批。”祁震随即把薛灿出卖公司的事和自己打算对付讯飞的计划简要叙述了一遍。
袁术培眼皮耷拉着听完祁震的话,拖长声音道:“哦,这笔钱不是小数啊!”
“以我的能力,短期内无论如何是筹不到这么多钱的,除了袁叔,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实力,而且有您的加入,朝晖的未来也会有更好的发展前景。”祁震满脸恳切地说道。
袁术培心里哼笑一声,抬起眼睛问,“秦枫也同意?”
祁震目光一沉,没有回答。
袁术培意外地挑了挑眉,“你不会是背着他来找我的吧?那他还不得认为是我故意挑拨你们的关系啊?”
祁震不自然地笑了笑,“怎么会呢,秦叔他——”
“那家伙可是睚眦必报,估计正没处找借口呢!”袁术培狡猾地看了祁震一眼“奇怪,你会背着他来找我?怎么?他撂挑子了?还是说他那个北美公司的资金出问题了?”
祁震心里一紧,袁术培这个老家伙太精明,市面上明明什么消息都没有,他却已经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袁术培看了一眼祁震略显拘谨的神色,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接着问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去找你岳父?”
“我,”祁震顿了顿,表情凝重地答道:“我不想让顾晓菲觉得我和她在一起是有目的的。”
袁术培仿佛有些惊讶地看了祁震片刻,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有些前仰后合,不停地摇头,好似看了一场格外有趣的闹剧。
祁震脸色不禁有些难堪起来,他不安地看着袁术培,刚想发问,却听见袁莉和戴瑞年已经回来。
戴瑞年看袁术培和祁震聊得如此开心,不禁心里犯嘀咕,袁莉却没有多想,毕竟爸爸曾经有多器重祁震她是知道的,所以看父亲笑容满面也只是以为他们话题投机,于是开心地问道:“爸,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啊?”
袁术培朝女儿摆摆手,没有回答,起身拍了拍祁震的肩膀道:“你说的事,容我考虑考虑,过几天给你回话。今天就不留你吃晚饭了,咱们爷俩改天再聚。莉莉现在怀孕嘴刁得很,新换的保姆做饭她吃不惯,得我得亲自去给她做。”
袁莉见状,连忙不好意思地拉住父亲的胳膊,“我哪有那么挑,祁震难得来一次——”
“我已经打扰很久了,你是该好好休息。”祁震微笑着看了一眼袁莉,转身对袁术培道:“谢谢袁叔,那我就等您消息了。”
袁术培一面点头,一面亲自把祁震送到电梯门口,笑眯眯地目送他离开。
戴瑞年有些不忿,看岳父对祁震还是这么客气,忍不住酸溜溜地问袁术培,“爸,他来干嘛呀?给您送什么礼了,哄的您这么高兴?”
袁术培收起笑意,冷哼一声,“是送了好大一份礼!”他刚想跟女婿细说,看见女儿在旁边,轻咳一声道:“莉莉累了吧?去房间里躺一会儿吧,我上午就让陈姐给你把燕窝炖上了,去吃点。”
袁莉知道父亲又要和丈夫谈公事,于是温驯地点头去了。
袁术培把女婿叫进书房,示意他关上门。
戴瑞年见岳父紫砂壶里的茶水不多了,连忙极有眼力见地给泡茶的玻璃水壶里添水加热,“爸,他来到底什么事?”
袁术培目光一怔,眯起眼睛道:“呵,这个祁震,当我是傻子么!别说是用市价回购朝晖的股份,就是他现在白送给我,我都懒得要呢!”
“回购什么股份?”戴瑞年一脸疑惑。
袁术培看了看女婿,犹豫片刻并没有把实情告诉他,只是说有个股东要出让股份,祁震想让他来接手。
戴瑞年感兴趣地看着袁术培,“爸,这是个好机会呀,朝晖的股份可不是轻易能弄到的?咱们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袁术培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女婿,“你想都别想,那小子现在是在走昏招,先不说秦枫同不同意,他那个准岳父顾伯远是个好相与的?凭你也敢动他看中的东西?”
戴瑞年有些不服气,可也不敢在岳父面前放肆,只得低声下气地问:“顾伯远?他也看中这批股票?”
“什么股票!他是看中了那小子!”袁术培对于女婿的迟钝很是不满,“他是有意要这小子做他半个儿子!不然怎么会对他一再宽容!他们两家联姻的事传了有小半年了,可到现在还没有确切消息,即便这样,朝晖还宣布要跟和浦深度合作,你说顾伯远这次投入了多少吧!祁震那小子,还是不开窍!你真以为他是诚心来找我们合作的?他这是学老太爷呢,玩什么平衡之术,借我的手来分散顾家对朝晖的影响。可我为什么要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成为顾伯远的眼中钉?”
戴瑞年听得云里雾里,看岳父气不顺,也不敢接话,只好闷头听着,其实他对祁震来的目的已经不再关心,知道岳父不过是表面应承,心里就已经放心了,至于其中弯弯绕绕的内情,他才没兴趣搞清楚。
袁术培自说自话了一会儿,看女婿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表情,也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该跟他抱怨这么多,于是也刹住了话头,想了想,对女婿道:“咱们不能管这个事,消息透出去就行了。”
“嗯?透给谁?”戴瑞年不明所以地问。
“自然是能当传话筒的人,这事不能知道的人太多,要是坏了事,顾伯远怕是日后要找我来兴师问罪。”袁术培挠了挠头,想了许久,才对女婿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认识一个私募基金经理么,约他晚上吃饭。”
“约他没问题,可我该怎么说?”
袁术培看了一眼女婿几乎跟自己一样明显的法令纹,郁闷地撇过脸,叹了口气道:“你就约人,晚上我过去,这事儿我自己跟他说吧。”
戴瑞年听了没再多问,借口打电话就溜出了书房。
袁术培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叹了口气。今天之前,他没有料到祁震还会有来找他的一天。他回忆着从前和祁家的交情恩怨,表情从幸灾乐祸变得很是耐人寻味。祁震,这个傻小子,终于想到他了,现在想要借他的力了,早干嘛了?当年他那么热忱地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帮他入主朝晖,只要他愿意,江山美人都为他奉上,可他却拒绝了自己,甚至不惜跟自己的女儿分手!袁术培想着祁震刚刚被自己看穿时僵硬难堪的模样,心里很是解气,可又有种说不出来的生气。他还是那么地不开窍,他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他们祁家为什么每一代都这么固执,权力欲这么重,把自己活得那么累!袁术培哼笑一声,说什么不想让顾晓菲觉得自己和她交往是有目的的,不过就是不想过度依附顾伯远!他想培植自己的力量,想学老太爷玩弄平衡之术,而他怎么可能再去为他们祁家效力?他早就厌倦了。至于怎么收拾这件事,还是留给顾伯远吧,袁术培在心里把和顾伯远关系比较近的几条人脉细细捋了一遍,终于在心里敲定了可以作为传话筒的妥帖人选,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蓄满茶壶,悠闲地走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