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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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放晚膳时，女官唯独扣下我一人，我原以为是我午后犯困被她抓个现行，这时她要来问责，罚我不许进膳了。谁知她不但没呵斥我，反倒从怀里掏给我一只锦囊和一块鱼纹符，叫我藏好了快些收拾去掖庭寻一位姓张的女官。自此以后便在那位张女官手下做事，不必再随着一行人学规矩了。

我自是不知她是何意，论本事我断然不及那几位年长的姑娘，而女官却让我先去。不该问的我也断然不敢多问，她嘱咐的最多的一点便是得“谨言慎行”。

我去之前也没能再跟韦灵道一声别，女官正襟危坐在堂子里，旁人都不敢多添一句嘴，又怎好央求她出来见我。

就这样，我和韦灵仅仅只做了数十天的伴便分道扬镳了。这样也好，我便不会为半年后我和她被遣散去各个宫里当值而难过了。

掖庭里头净是关押的犯了错的宫人，那便是会更偏僻些，更何况听到些传闻说，时常有得了失心疯的宫人闯出来，见了人就撕咬，论谁也不愿被分去掖庭当差。

与其说我此行是新迁当值，倒不如说是被外放。

我顺着女官所描述的方向一路寻过去，拐过许多道偏门，那边段是少有人走动，遍地的杂草落叶也无人清理过，矮墙的边角更是因受潮生出了一排苔藓，经过时便是一股年久失修的腐锈味，令人作呕。直至天色完全暗下来，我才找着了掖庭的宫门，外头只有几个禁卫军把守。我将鱼纹符拿出来，他们方才打开门让我进去。

我原以为掖庭便是只有一间小院子，显然那一番场面便是与掖庭外的廊道无异。一条望不穿尽头的宫道，两旁的宫墙边却也有偏门，女官只叫我如何找掖庭，却未跟我说过如何去寻那张女官。不若旁的宫道，还能向使差来往的宫人问个路，此处便是连人影都瞧不见。

我逐渐失去了耐性，不再想探路，加上夜色再降下来，更是不敢再多做停留。若是真有得了失心疯的宫人将我抓去了，便是活不成了。与其被他人困死，还不如当日随了郭氏一同赴死，还能让她在那边少说我两句，也不至于给人低三下四、为奴为仆，适时我才方知她的刚烈。直至进退两难，便是愈发心急，只好硬着头皮径直了往前跑去。

跑快些再跑得快些，我心里也便是只有一个念头的，要在未央宫里活下去，哪怕有再多的困顿也得扛过去。我穿过了一道长廊，又从右拐进一道宫门，在一道拱桥后却有一抹灯火烛光的影子，大致是座庭院的构状，莫不是……张女官所居之处？我想也未曾多想，只管撒了脚丫子寻去，定然有准信了。

待我横过那方桥，以为便能寻见那座庭院了，可眼前景色却是让我大跌眼镜，“烛火呢？屋子呢？”我不禁呼出了声。我在这方兜了许多圈子，除了一座废旧落了灰的井那，和踩在脚底咯吱作响的枯枝败叶，我却也寻不到任何迹象。

我瘫坐在地上，四肢变得越发麻木提不起力来，一股被灼烧滚烫的热意爬满了浑身上下的各个角落。我几近贪婪得大口吸着空气去求贪凉，却感到了有一种被人从身后扼住咽喉的压抑。

“水……水……”

我艰难翻过身去，确有一只木桶系于绳吊挂于井口之上，我用脚斜踩着地做支撑，只管下了力去够它，可即便我是伸长了五指却还是差了一寸。

只道下一秒我脚底踩滑了，身子受惯力向下匐去，胳膊肘摁在了井口的石砖上，如同被锋利的刀刃刮擦了一下，一时里被骨锥般的刺痛感涌上头。

一只桶，变成了两只桶。

两只桶，变成了四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