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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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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距离拉近,  顾英和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付出才有回报,这道理他懂。

他在想,自己说出什么样的理由,才足够有价值,  能够换来帮助。

时浅渡是时盛集团的总裁,  她什么都不缺;时盛也是一样,  财力雄厚,什么都不缺。

相比之下,  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  能拿的出手的不过是……

“我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唯一能对时总有用的,可能就是那个设计了吧。”他坦然地望着眼前的人,心在滴血的同时,  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如果时总能帮我赢了官司,拿回我自己的设计,那个方案,时总如果需要的话,  就直接拿去用吧,只要最后能……属我的名字就好。”

他这就是说,赢了关系,  时盛集团就不用拿钱买他的设计。

时浅渡后退了两步,靠在了身后宽大的办公桌上。

她双臂抱胸,  神色淡淡地观察着顾英和。

从他那张柔和好看的脸上,一直扫到脚下。

被她这么毫不避讳地直视,顾英和的脚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些。

他穿着黑色t恤和水洗蓝的牛仔裤,裤腿处稍微挽起一点儿,  露出了一双有些旧却干干净净的黑色板鞋。除去左手手腕上带着一只简约的手表,再无其他饰品。

时浅渡心想,他应该是不太富裕。

小姨一家去了澳洲,他独自生活,建筑设计又是个挺费钱的专业,就算有奖学金,估计也都放在课业上了,剩不下多少钱。

那么大一笔费用,竟然就这么坦然地让出来了?

某种意义上讲,倒是挺有魄力。

“我呢……”

她开了口,顾英和滚了滚喉咙,压着心底的焦虑,等待结果。

只要这个设计可以落地,就算没有这笔钱,他毕业以后也不会混得太差。

已经连续好多好多天,每天醒来就只有坏消息了。

今天,能有一点儿好消息么?

给他一些……可以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吧。

不知不觉间,手指已经在牛仔裤上抓出了褶皱。

“时盛对占你这种大学生的便宜没什么兴趣,一点儿小钱而已,跟你在这儿少聊两分钟,那点钱就都赚回来了。”时浅渡双手摊开,按在身后的桌子上,食指指尖一下一下地敲打在桌面上,“你的设计就算卖也是要卖给公司,走公司的公账,但你求我帮忙……公司可没有立场帮你,这其中的差别,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吧?”

顾英和明白。

如果真的帮他,那帮他的不是时盛集团,只是时浅渡自己。

时总需要自己掏腰包对他的设计做鉴定和公正,自己掏腰包出诉讼费、请律师。

他欠的是时总个人的人情。

“我知道,我以后赚到了钱,会还了时总这个人情的。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自己能为时总做些什么。”他说得恳挚,继而扬起唇角,露出了诚心的笑,“当然,如果时总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请你尽管吩咐好了。”

“换钱这个好说,我现在正好缺一个生活助理……”时浅渡缓缓地拉长了尾音,冲着他微微一挑眉毛,“你来给我当生活助理,每个月的工资就直接交到我手里,怎么样?”

顾英和是一点儿都没想歪。

他怔了怔:“生活助理,需要做什么呢?”

“除了工作之外的所有事都是生活。”

时浅渡说着,端起咖啡杯,视线往杯子里一瞥,却没喝。

顾英和立刻了然,主动上前接过了咖啡杯,在两人手上交替时,他很小心地避开了时浅渡的手指,免得让她跟陌生人触碰而感到不适。

他开朗笑道:“时总喝什么?美式、拿铁还是什么?”

公司里是有专门的咖啡间的,那边有数种口味可以自行选择。

时浅渡答:“要最甜的。”

“好,时总稍等。”

顾英和似乎很快就进入了“生活助理”的角色,几分钟后回到了办公室。

他把咖啡杯小心地放在了杯垫上:“有点儿热,时总一会儿再喝吧。”

“你怎么没弄凉的?”

顾英和搔搔半长的发:“时总刚上楼一刻钟,咖啡肯定是才接来没多久,但杯壁并不凉,反而比常温热上一点儿,我想,刚才时总喝的应该就是热咖啡吧。”

“其实,你个大学生,不用时总时总地这么正式地叫我。”时浅渡一手扶在咖啡杯上,缓缓地把杯子转了几圈,“我也是帝都理工大学毕业的,说起来,算是你的学姐。”

“那,学姐。”顾英和开始还有点儿犹豫,唤了一声之后,面上浮出了笑意。

“行了,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正好有事出去,你回家吗?我可以捎你一程。”

时浅渡仰头,把那小杯咖啡一饮而尽,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随便一扔,纸团就稳稳当当地落入了垃圾桶里,不偏不倚。

她拉开抽屉拿出车钥匙:“走吧。”

“我不回家,先去一趟学校,学姐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说到这儿,顾英和才高兴了一点儿的心,又缓缓沉了一下去。

打官司,就是时总出面,也少说三五个月时间,一下子就是半个学期过去了,他现在被强制休学,就算半年后打赢了官司,学业上也得延迟一年毕业。

耽误整整一年的时间,谁知道这一年里会有什么样的政策和机遇?

时浅渡疑惑:“去学校?你现在不是被休学了吗?”

“是啊,被休学了,我去宿舍般一下东西,估计得几个月不用去学校了吧。”

顾英和装出笑意嫣然的样子,轻轻耸了耸肩膀。

他说得轻松,似乎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只要最后能打赢官司,这些都不算事。”

即便是装出来的,他笑得也特别好看,像是阳光拨开了厚重的云层,任谁都很难发现他心里的浓重的苦闷,或许看他这样,还以为他是可以苦中作乐、自己劝慰自己的乐天派呢。

“……”

时浅渡没接他的话茬:“走吧。”

她没走两步,又在拉开办公室的门之前,突然一个转身,手里拿着奔驰车钥匙直直地指向顾英和:“我最后跟你确认一遍,你保证那个作品,完完全全只出自你一人之手吧?”

顾英和被小吓了一跳,点了点头:“是,所有都是我自己设计的,连老师都没有请教。”

“行。”时浅渡见他被吓到,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以外的表情,哼笑一声,“敢情你还有别的表情啊,我还以为你是**型性面瘫,只会笑呢。”

她拍拍顾英和的肩膀:“跟我来吧,捎你一程。”

顾英和看着她的背影,少有的怔了一小会儿。

他揉揉自己被拍到的肩膀。

时总,不,学姐比他想象中的,要随和多了。

心里算不上感动,也不能说是多亲切,就是……感到有点暖。

尽管只是一点点儿。

或许真就是越站在高位的人,就越是涵养高好说话吧。

他默默地跟上了时浅渡的脚步。

顾英和是个很照顾别人、很周到的人。

他会帮忙按电梯、帮忙拦着电梯门,也会在时浅渡坐上车的时候,抬手在车门框下面,免得不小心碰到头。

“学姐自己开车么?”

他以为会有司机。

时浅渡说:“这趟自己开就行,你就坐后面吧。”

“好。”

顾英和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

suv在车库里饶了大半圈,缓缓地往从车库出口驶向地面。

才探出车头,从车前窗中露出她的脸来,就有一群记者手拿着收音设备和相机等机器,一窝蜂地扑了上来,几乎把车团团围住。

“时总,对于上个月的抄袭事件,您到现在还未表态。”

“对上个月的事,时总,您有什么话想说吗?”

“那件事在网络上舆论反响很大,直到现在还一直有着热度,而时盛方也没有宣布花落谁家,是在版权问题上还有其他考虑吗?”

就算车子隔音不错,也能听见那乌央乌央的问话和嘈杂的声音。

顾英和瞬间就回忆起了那天站在台上讲解自己的ppt时,爆炸了一般突如其来的凌厉质问和没完没了的闪光灯光亮,还有最近半个月中,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的唾弃和咒骂。

人们不全是在打抱不平,也不全是因为厌恶抄袭。

有的人,只是借着网络、找个由头发泄自己心中的情绪而已。

那些发泄狠狠地踩在他的心脏上,把他踏到尘埃里,成了一滩烂泥。

强烈的负面情绪一瞬间席卷了他。

他躲在车后座上,不敢让人看见自己,思维变得缓慢,好像周身的一切都减缓了速度,不想说话,不想动弹,不想面对现实,甚至连呼吸都觉得浪费。

是他没保护好自己的东西,现在反而让学姐和时盛集团陷入了麻烦,推到了风口浪尖……

说不定,股票也在震动。

等学姐真的好心帮了他,会不会……对时盛更不利?

都是他的错。

他这么多年,到底能做成什么?

心口闷得厉害,压迫着呼吸。

车外,有几名时盛的保安上前把记者们往旁边赶,好给时浅渡的车腾开道路。

时浅渡按了两下车喇叭。

外面的人顿时停住了吵嚷和动作,连带着躲在后座的顾英和也抖了下肩膀。

她拉下车窗,左手臂搭在车门上:“我只回答一个问题。”

媒体记者们像是饿虎扑食一样,“嗡”地一下凑到了车门旁,后面的人使劲儿往前挤,或者踮起脚尖一边往里看一边拍摄照片。

挤在人群最前面的男人大声问道:“请问时总,对于帝都理工大学的学生抄袭他人作品这件事,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事儿我第一反应觉得很奇怪,到现在都没有人能拿出确切的证据证明,双方是谁抄袭的谁,为什么学校要把两个孩子区别对待,一个强制休学,一个继续像没事发生一样上学?”时浅渡提出疑问之后,又扯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我也是帝都理工大学毕业的,但说实话,如果这件事出现在我入学之前,我肯定不会在报志愿时再填理大,毕竟我们这行业……谁都有可能碰上抄袭,对吧?”

场景化的表述往往能让人感同身受。

她话音落下,在场的记者们纷纷愣了一下。

不只是建筑行业,他们当记者的,也会有被人抄袭选题的时候啊。

别说是比赛了,就是大学时小组作业里,讨论了很久的选题被人给抄了,都能膈应得隔夜饭都吐出来。

谁会想进入这样不公不正、连学生权益都没法保证的大学去学习?

记者们疯狂拍摄着照片。

时浅渡的话是有分量的,尤其是在地产和建筑领域。

这话不仅质疑了理工大学的不公待遇,也表明了时盛集团的态度——谁抄了谁,不能草草了事,肯定要查个分明。

时浅渡把车窗摇了上去,又按了两下喇叭,从人群中离开了。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行了,这下你不用回去收拾宿舍了,估计再有几天就能正常上课去了。或者说……你愿意回去上课吗?”

顾英和坐在后座上,怔怔地望着时浅渡的背影。

他当然愿意。

同学那些异样的、嘲笑的、记恨的目光,他早就习惯了。

没有什么比认认真真地按时完成课业更重要。

“愿意,谢谢学姐。”

方才涌出的阴霾,不知何时被吹散了不少,露出了一个豁口。

他望向窗外。

今天的阳光比昨天灿烂。

在顾英和的指路下,时浅渡开车驶向了他的住处。

顾英和没有家。

他上学时就一直住宿舍,寒暑假就回到自家那个很多年都没人住的破旧老屋凑合住住。

现在出了事,他住不了学校,就很临时地用手上仅有的积蓄,避开了学校周边最贵的地段,租了个开门都“嘎吱嘎吱”响的老破小。

帝都的房子新旧混杂,高大的新楼旁边,可能就是栋几十年前的老楼。

他租的地方环境差,他不好意思让时浅渡瞧见。

“学姐,就把我放在前面那个红绿灯的路口就行。”

“给你送到小区旁边吧,不差那一脚油门。”时浅渡没停下,抬眼瞥了下后视镜,笑道,“你这小孩,不用那么多心理负担。”

最后,二百多万的suv缓缓地停在了一栋看着跟要拆迁似的的旧楼前面。

这辆车的价钱都快赶上这地方一居室的房子了。

顾英和下了车,边往小区走,便回头冲时浅渡挥了挥手。

阳光下,他白净的脸庞都像是反着光,略带着卷儿的半长发被风吹起,扫在脸庞上,露出明媚如春的灿烂笑意,直叫人动容。

“谢谢学姐,学姐慢一点开车噢!”

“嗯,你回去吧。”时浅渡招招手,关上车窗,调转车头。

顾英和一直注视着她,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时总真是个完美的人啊。

外貌出众,年轻有为,手握大权,性格随和,又能懒洋洋地说出直击痛点的话,一切事情在她手里仿佛都游刃有余。

跟他这种什么都办不好的没用的人完全不一样。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了,陷入了苦闷之中,仿佛从来没笑过。

转身回去时,不小心迎面跟人撞上了肩膀。

“草。”那人骂了一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抿抿唇,没有回嘴,快步走进单元门,爬了六层楼梯,进了家门。

鞋子不经意地踢到了什么,一个纸团被踢到了墙角。

他换了拖鞋,弯腰捡起纸团,打开。

只见上面写着:今天也要微笑。

他弯弯唇角,露出笑容,接着,唇角又缓缓落下,归于冷然。

展开的纸张重新被揉成团,往垃圾桶里一丢。

他没有时浅渡的准头,没丢进去,撞在了垃圾桶上,又滚落在地。

这栋楼被前面新建的高层遮住了阳光,一天到晚,除了下午能在高层玻璃的反光下落着一点儿阳光,其余时间都是阴暗又潮湿的。

逼狭的小房间,给人带来一股压抑的气氛,弄得人喘不过气。

房间里有些乱。

唯一一张桌子上胡乱摆放着几本书。

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天人五衰》,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尤瑟纳尔的《或空的幻景》,还有几本建筑学的书,零零散散地放着。

一本建筑学的书封上,留下了一点儿红色的印子。

他瞧见了,撕下一块儿卫生纸,沾了点儿水,把印子擦掉了。

然后注视着《金阁寺》半晌。

痴迷于金阁之美,幻想着跟金阁同归于尽。

《或空的幻景》那本薄薄的小书翻开着摊在桌上,上面有句话用红色的珠笔划了线——

「一个人有权决定,他的生命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有用。」

他深深地认同着这句话。

在读到的一瞬间,他仿若大彻大悟。

人没有权力选择出生与否,没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如果连决定自己什么时候去死都做不到……那,实在是太悲哀了。

这一辈子,彻彻底底的悲哀。

正当他看着这么句话出神,怎么也没法从情绪里剥离出来时,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拇指往上一扫,弹出了微信信息。

时总:我从家里去公司的路上刚好经过你家,明天早晨八点半下楼,记得给我准备好早餐。

时总:发出反派的笑声jpg

他喉咙一哽,眼前的景象顿时模糊了不少。

眼眶发烫,温热的水珠滚动。

好像看见了光。

他也想成为那么优秀的人啊。

生命是短暂而苦楚的,但他还想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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