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一叶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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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吉月今天没有等我们吗？”在校门口等了足足十五分钟还没有看到人，谢贪欢这样问我。
按理说在正门等的话，这家伙应该比我和谢贪欢早到才对。
隐隐觉得不安，从李昼锦的出现到现在一股莫名其妙的焦躁，我不得不打发谢贪欢先到前面的路口等着，自己去找魏吉月。
但来到A班后却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本来已经呼之欲出的那一声“魏吉月”在真正看见她的时候被我猛地咽了下去。
每天一起结伴上下学的伪不良，和我一样的废物，她正和什么人对峙着。
她站在A班边的走廊上，对面是几个穿衣风格打扮和他如出一辙的少年——也就是不良少女和不良少年的集会进行中。
站在最前面，在和魏吉月说着什么的是谁？
金发、改得乱七八糟校服，鼻子中间一条创口贴，身高足足比魏吉月高一个头，正弯下腰低着和她说着什么，我隐隐能听见几个字：“你……时候……准备？”
“没有什么准备。”魏吉月的声音很大，并且似乎很讨厌金发男凑得那么近，想要将他推开，但是金发男在她伸出手之前，就已经挺直腰向后退了。
“好可怕啊。”
A班的学生在课室里小声议论着。
“为什么会和魏吉月分到一个班啊……”
“真不想看到不良少年的脸。”
不良少年吗？
魏吉月确实是个打扮行为上的不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甚至也被她吓到，她的对待陌生人的时候也会习惯性的露出凶恶的眼神和爆粗，也因此没有朋友。外界很多莫名其妙的传言，说她是什么什么组织的头目，但其实她根本就不会打架。
喜欢猫咪和少女漫画，本来是无害又懦弱的人。
之所以，会有那样的传言可能也不只是外貌形象的问题吧。
什么时候，这个完蛋少女和真正的不良少年扯上关系了呢？
——不能容许。
在我和谢贪欢被同班同学所看不起、被挑衅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惧怕着魏吉月。
在我们三个之中间，所秉持的、所奉行的原则。
“魏吉月！”
我像是没有看到那样的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样，自然而然的挤了上去。
“……奇鸟。”她看着我的表情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好慢啊，”我挎住她，“贪欢都先走了，我们现在去应该还能追的上她。”说着就直接拉她。
“好。”她看了一眼金发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跟紧了我。
“喂，你给我等等，”但是金发男一把摁住了她的肩膀，我和魏吉月一起望过去，这个男生一头凌乱的金发，个子高气势很猛，当他的手拍在魏吉月的肩膀上的时候，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她一个激灵，并且那双眼睛，里面像是盘踞着野兽一样，凶恶的又残暴，是要把人拆分入腹。
我不禁有些发冷，魏吉月是从哪里惹来的这种家伙？
但是下一秒金发男的话却让我十分惊讶。
“你就是这样的态度求人帮助的吗？”
魏吉月是在害怕，我能肯定这一点，她咬着下唇，却又装作一副十分大姐大的样子，一手挥开金发男：“闭嘴，杂碎。”
你明明就只是个完蛋少女，居然有种说别人是杂碎啊。
内心的不安加剧，而魏吉月也不再理会金发男，直接拉着我离开。
“魏吉月！你怎么回事？”等走到了校门外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什么怎么回事，”她挤出一个冷笑，看着我说道：“我是不良少女啊。”
“你放屁。”
“我没有，”她飞快的回应我：“我本来就是，每个人都怕我。”
“你要么放屁，要么给我去死。”
魏吉月绝对无法成为真正的不良少女。
她不能背叛我们。
我所坚持的日常、就是那样，一直处于食物链的最底层，从不试图努力，不执着任何东西，不擅长任何东西，废物，垃圾，我们之间坚固的羁绊。
要保护、要为之奋斗，都是不存在的，不容许存在。
魏吉月明明清楚这一点。
“抱歉。”她终于这样说道。
不要说抱歉。
之前的半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你不要以为说抱歉，就可以一个人结束。
我看着她，我瞪着她。
——“……张奇鸟同学？”
打断了我们对峙的是迎面走来的同班同学。
我不得不将视线从魏吉月身上离开，去打量面前的E班现充小分队……出声叫我的是李昼锦，紧接着是犹豫着举起手、似乎想要和我打招呼的是短卷发，但是她身边的男友却一把摁下了她的手，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我。
至于其他人，大多都是活力四射符合青春形象的学生会NPC……不是，是学生会成员。
怎么，逛完社团干脆组队直接到校外继续逛吗？你们是有多闲啊，废物白的作业都做完了吗，到底能不能符合一点天朝高中生的设定啊？
李昼锦真不愧是A中毕业的优质高材生，才第一天就和校内人气人物们都混得非常熟悉了啊，我默默感叹。
“好巧啊。”他笑着向我搭话。
不巧，这里只是校门口而已——这样想着我却还是尽力露出了一个笑容，喂，不要因为对方是美少年就动摇啊！
“我们接下来去那边的甜品店，你……呃，你和你朋友……”短卷毛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居然试图邀请我们。
但当她歪了歪头看我身后的魏吉月，瞬间被对方凶恶的表情吓了一跳，我知道魏吉月不是故意的，但是她下意识抬头瞪着对方，从鼻腔里喷出一声：“哈？！”的时候，还是令在场的现充们有些胆怯。
“你们……要一起来吗……”短卷毛的气势渐渐低下去。
“不要。”魏吉月干脆的拒绝了对方。
居然不想去甜品店吗，不想吃猫猫蛋糕卷吗……终于长大了啊，真是为她自豪。
“那我们就先走了。”看上去十分不耐烦的短卷发的男友君，十分露骨的瞪了我一眼后向前迈步，于是其他NPC们也跟着他走……我说你啊，最近是不是有点针对我？不对，你一直都很针对我来着。
我和魏吉月目送他们离开，却没想到走出几步后，不知为何忽然停下的李昼锦说着“等等”，又一次折了回来。
“张奇鸟。”他叫我。
“……干嘛。”背后是来自魏吉月的瞪视，磨得我的后背开始微微发热。
“你……以前是A中哪个班的？”
——我从来没有和魏吉月说过，我来自A中。
那一瞬间我的后背不仅仅是在发热甚至还要开始冒冷汗了，我努力挺直腰镇定的回答他：“我，不是很想说。”
已经不对了，从早上被他知道我也来自A中，到下午发现魏吉月也有秘密，已经不对了，不能再这样下去。
“为什么？”李昼锦追问：“你以前，果然是认识我的吧？”
为什么我会认识你？不要太看得起自己啊。为什么不能接受我是个完蛋少女的事实？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你想说什么？
“我不认识。”
“我是A中12班的，你应该有印象吧？”
“我没有。”
“不可能吧，你再仔细想想？我当时的社团是……”
——“你适可而止吧。”
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我硬着头皮说道：“为什么我会认识你？你的自我感觉就这么好吗，你是爱豆还是网红，你觉得自己是A中的风云人物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天下第一*？成绩好？人缘好？长得好？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顿了顿，忽视他连连摆手想要否认什么，接下来的话在我心底反复想过很多次，深吸一口便毫不犹豫的坦白：“就算从A中毕业我也只是个成绩差相貌平平的普通、不、我糟糕到不能用普通来形容了，被同学所看不起，被老师针对，交乱七八糟的朋友。而且我也丝毫没有想要改变的念头，你要拿跟我炫耀什么呢？同样来自A中，难道垃圾就不配活下去吗？”
李昼锦愣住了，他身后的现充因为太远而根本听不见我说什么，此刻正交头接耳着充当背景板，很快他的表情就从惊讶变成了疑惑，眉毛皱成一团，心有不甘的再次开口：“可是你……”
“走了。”我却不愿再听下去，拉着魏吉月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朝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张奇鸟。”
回头看的话，应该会看到这个白痴一脸震怒的表情。
“你可从没说过你从A中毕业啊。”
“你也没说过你和真正的不良有瓜葛。”
因此我不会回头，我背对着她，我们对峙着。
此刻的我，无法再指责魏吉月背叛了我们。
我们所坚持的究竟是什么呢？远离一切现实，隐瞒、欺骗，为了一起堕落而成为了伙伴。
因此、任何一个人，一旦有了完蛋少女之外的立场，那无疑就是背叛。
在李昼锦转学而来的半年前，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度过的，从未有过争吵，盲目的向前着。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在李昼锦转学来后，才暴露出双方的问题，那么在这之前，我们又是怎样做到试图对那些问题视而不见的呢？
魏吉月，你到底找不良少年帮你什么忙？
我想，我大概是永远都无法开口问她的。
我害怕那个答案。
然而我和魏吉月的今天，只是序曲，而我在很久以后才知道了这一点。
在这短短的路程中，我逐渐忽略、遗忘了的事情，那就是我的另一位友人并不在这条道路上。
谢贪欢到底去了哪里？应该和我们同进退的她遭遇了什么？
我当时无法知道，短卷发的男朋友、嘴巴恶毒的我的后桌谢贪欢的同桌，在分开后离开了现充队伍。
也无法知道，在我和魏吉月都因为各自的秘密所动摇的时候，谢贪欢还坚持着完蛋少女的立场，她抓着书包带，小声而认真的说着：“这样，是不行的。”
“我不答应。”
随即，在那条巷子里，响起的巴掌声。
我所维护的，坚持的日常，渐渐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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